9.第 9 章

盛南橘沒有拿著手機等回復的習慣，但發出去的消息一天一夜都沒收到回復，也還是挺讓人惱火的。

不過考慮到對方是怪胎蔣璃，她莫名就在心裡原諒了他。

因為，對於蔣璃這種怪胎，你不原諒他也沒別的辦法，只能氣死自己。

周一，盛南橘起了個大早，邁著屬於四十二公斤的真.輕盈的步伐，鬥志昂揚的去了冰場。

按照她和蔣璃的約定，這周開始就要練習雙人技術動作了。

蔣璃來的稍微晚些，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的樣子。不過他每天都板著一張冰山臉，幾乎沒人見過他心情好是什麼樣兒，大家也就都習慣了，並沒有人試圖去關心他。

向嘉也只是多看了他一眼，並沒開口詢問什麼。

例行的周一晨訓結束，休息的空檔，盛南橘溜達到蔣璃身邊，沖他挑了挑眉。

經過一周的「默契訓練」，他們的「眉目傳情」功力已經修鍊到了十級。

蔣璃很快通過盛南橘生動的眉毛弄明白了她要表達什麼。

他也挑挑眉，滑到場邊，從包里翻出了手機，點開了微信。

跟在一邊的盛南橘看見自己頭像上那個紅色的小1，朝空氣瞪了瞪眼。

蔣璃眯著眼睛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那張體重圖，沒說什麼，轉身朝向嘉滑了過去。

盛南橘美滋滋的跟了過去。

她追過來的時候，蔣璃應該已經說完了要開始雙人技術訓練的要求。

向嘉沉吟著，滿臉審視的打量著蔣璃和盛南橘。

最終，她的視線停留在盛南橘身上，問：「你確定你準備好了？」

向嘉語氣里的不信任毫不掩飾，明顯的讓盛南橘感到有些無地自容。

盛南橘甚至暗暗慶幸蔣璃是剛剛才看了微信。如果他昨天就看了微信，在晨訓的時候提出這個要求，向嘉當著雙人隊全隊隊員的面這樣問她的話……

盛南橘抿抿唇，看著向嘉的眼睛，點了點頭。

向嘉雖然眯著眼睛，但是看向盛南橘的眼神卻十分銳利。

「轉項目訓練不是那麼快就能出成績的，不必急於一時，不要逞強。」

向嘉依舊不信任她。

「急。」

盛南橘還沒出聲，蔣璃卻先開了口。

他目光沉沉，眼神堅定，幽深的眸子里彷彿燃著一把火。

「我急。」

向嘉看向他，眼神幾分不滿，聲音也嚴厲了些：「蔣璃！」

蔣璃不為所動，脊背更加挺直，在冰上站的如同一棵冷杉。

「沒有那麼多時間了，教練。」

他眼神依舊堅定，刻意壓低的聲線卻帶著幾分懇求。

感受到他聲音里的情緒，盛南橘有些詫異的仰頭，看向蔣璃的側臉。

常年的室內訓練，他皮膚白的近乎透明，但稜角分明線條凌厲的下頜線卻讓他的長相多了幾分攻擊性，並沒有因為皮膚太白而產生陰柔之感。

此刻他的下頜線綳的有些緊，臉上一如既往的沒什麼表情。但不知是不是向嘉的「默契訓練」真的有效，盛南橘敏感的感覺到蔣璃平靜的表情下藏著掙扎和隱忍。

被蔣璃一瞬不瞬的盯著，向嘉嚴厲的神情也有了一絲鬆動。

她嘆了口氣，沖蔣璃擺了擺手。

「蔣璃，你要搞清楚，你做花滑運動員，究竟是為了什麼。」

向嘉的語氣沒了方才的嚴厲，但依舊不容反駁。

蔣璃卻不為所動：「為了奪金。」

他說的斬釘截鐵。

向嘉終於嘆了口氣，眼中染上幾分疲憊，似乎不願在這個問題上與他過多爭執。

「你們剛剛組隊，你一個人急沒有用。關鍵是南橘，要她準備好才行。」

向嘉把話題重新引到了盛南橘身上。

蔣璃和向嘉同時看向盛南橘，她突然覺得壓力有點大。

雖然提前開始雙人技術動作訓練一開始其實是她的要求，但現在她卻莫名有種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覺。

一邊是教練，一邊是搭檔，盛南橘躊躇一刻，咬著牙垂下了頭，不敢看向嘉的眼睛：「我準備好了，教練。」

她說完，頭也沒敢抬起來。

向嘉的嘆息聲很輕，但盛南橘還是聽見了。

也許最近跟蔣璃在一起的時間太多，身邊過於安靜，盛南橘覺得自己聽力都靈敏了不少。

向嘉本就不是啰嗦的人，並沒有再跟他們糾纏。向嘉工作起來效率也很高，盛南橘上午的力量訓練剛剛結束，向嘉就拿來了新的訓練計劃。

雙人技術動作訓練被提上了日程。

但顯然，看訓練內容，向嘉並沒有完全受蔣璃影響。雖然提前了訓練，但訓練難度她還是很有分寸的控制了。

蔣璃拿到訓練計劃，表情有些不太好，但也並沒有當面跟向嘉頂撞。

只是訓練結束后的當晚，盛南橘收到了蔣璃的微信。

蔣璃主動說話，相識近十天，這還是頭一回。

盛南橘點開蔣璃純白的頭像，下意識的撇了撇嘴角。

果然是蔣璃的語氣。

分分鐘令人惱火。

【南苑小冰場，過來】

盛南橘鎖上手機屏幕，在床上翻了個身。

實話說，這種語氣，她是真懶得搭理他。

但心裡隱隱猜到蔣璃叫她過去是為什麼，盛南橘又實在按捺不住內心的蠢蠢欲動。

蔣璃為什麼著急她不知道。

但盛南橘知道自己為什麼著急。

從學花滑的第一天起，她雖然算不上什麼天才，但她勤奮努力肯吃苦，憑藉著這些，從小到大，盛南橘一直都是隊里的佼佼者。

然而從賽場失誤腰部受傷轉到雙人隊的這些天，說是盛南橘人生的滑鐵盧也並不為過。

向嘉那天晚上對她說的那些話，盛南橘是明白的。

她想要像過去一樣，得到教練的關注，得到隊友的認可，那就必須靠自己的努力，訓練出成績來。

過去在女單隊，吳一彤對她的偏愛，隊友們對她的尊敬，也不是平白來的。

盛南橘已經接受了自己和蔣璃不可能成為相親相愛的隊友這個事實，那麼既然兩個人的目的差不多，只要能合作達到目的，做個關係普通的搭檔也挺好。

既然並不打算培養什麼隊友情，語氣怎樣這種小事，也就沒必要在意了吧。

盛南橘成功說服了自己，翻身下床，換好訓練服，帶著冰鞋，摸黑離開宿舍，往南苑小冰場去了。

這裡是舊訓練室，平時很少有人來。夜晚看起來尤其蕭瑟，一路上連盞路燈都沒有。

盛南橘用手機打著光，小心翼翼的從門縫裡擠了進去。

蔣璃已經在冰場正中等著她了。

被盛南橘手機的電筒燈光刺了眼，蔣璃抬手遮了一下眼睛，嘖一聲，表情有些不耐煩：「你一路這麼亮著燈來的？」

盛南橘懵懵的點頭。

「你是瞎還是生怕教練和保安抓不住你？」

縱使盛南橘已經習慣了蔣璃的壞脾氣，但也不代表她就完全沒脾氣。

「你才瞎！這一路連個燈都沒有，我不用手機照著怎麼過來？」

蔣璃冷哼一聲，並沒跟她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

他帶了個光線發黃的小射燈，放在冰面上，通過光的折射，照亮了不小的一塊冰面，卻並不過分明亮刺眼。

盛南橘也不想浪費時間在鬥嘴上，默默的關了手機電筒，換好冰鞋滑上了冰場。

「雙人平行旋轉，接一個前內螺旋線，組阿克謝爾托舉。」

盛南橘剛站上冰場，蔣璃冷冷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盛南橘頓了一下，抿住了唇。

還是兩人第一次上冰的那一套動作。

蔣璃說完，沒等她回話的意思，自己繞著冰場開始熱身。

盛南橘也不再吱聲，跟著他的步伐繞著小冰場滑了兩圈。

兩圈結束，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開始做那套動作。

依舊是完美的雙人平行旋轉，通過力量訓練，盛南橘的腰傷已經對她沒什麼影響了，前內螺旋線完成的十分標準，無懈可擊。

組阿克謝爾托舉，蔣璃有力的雙手握住了盛南橘的腰，她也抬手握住了蔣璃的手腕。

只是，她的手心有些涼，帶著一層薄汗。

蔣璃蹙眉：「別緊張，沒人看。」

雖然是安撫，語氣卻幾分嚴厲。

盛南橘深呼吸一下，點了點頭。她鬆開手，在衣擺上蹭了蹭手心的汗，重新抓住蔣璃的手腕。

一個標準的前外刃起跳，蔣璃穩穩的托起了她。

兩人同步轉體，盛南橘默默回憶著技術要領，試圖分散注意力。她在空中儘可能地呈有力的反弓形姿勢，直到達到托舉的頂點……

就是這裡，鬆開蔣璃的手。

她在心裡默念著，手卻猶豫著沒能鬆開。

鬆開手，在空中完成一個優雅的后弓身動作，像天鵝那樣……

「你到底在怕什麼？」

蔣璃的聲音在身下響起，盛南橘一晃，不但沒有鬆開手，反而俯身緊緊抱住了蔣璃的脖子。

一個托舉，變成了背人。

還好這裡沒有頂燈，冰面上昏黃的燈光照不到臉。不然蔣璃的表情大概就能把盛南橘嚇的從他身上摔下去。

「你給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