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進宮拜年
參拜完太皇太后之後,納蘭婦人又拉著她往荷香院走,那是慧貴人在宮中住處名字,聽說她喜歡荷花,她的庭院專門開闢了一個大池塘,裡面栽種著各色荷花,盧蕊在去的路上一直搖頭嘆息,可惜了這是寒冬時節,大雪紛飛,天寒地凍,怕是沒有荷花可看,腦海里浮現著一池塘枯萎敗葉,泥淖橫生的景象。
然而進了院才知道,皇上是真的寵愛這個貴人,大大的池塘圍欄上支著棚,白棚里隔三寸就有盆炭,呲呲的燒著,池塘里荷花大朵大朵的開著,紅的,白的,紫的,粉的。顏色各異,卻都默契的盛放,荷花香伴著炭火特有的香氣,聞來暖暖的,到了心窩裡去。這般費心費力費銀子,盧蕊砸了咂舌,不知該說什麼好。
在外面站著等了一會兒,才見一個打扮不俗的宮女娉娉婷婷的走出來,輕聲說著話,讓了她們進去。
盧蕊想不到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這個才只有一面之緣,加上今日也才見過兩面的女子,說話的當兒,慧貴人把她當空氣,無論她是接話茬還是主動找話題,在她那裡都得不到回應,好似眼前只有她的母親,盧蕊漸漸的也覺得沒勁,不再開口說話,安安靜靜的呆在一旁,掛著溫婉的笑容,和善知禮,是她奉行的原則。
納蘭夫人可能也覺察了,笑得心不在焉,過不了一會,就說告辭,盧蕊心裡歡喜,面上不顯,正打算行禮退下,就聽到一個尖尖細細的嗓音:「皇上駕到。」
盧蕊心中哀怨,嘆了口氣,看來,又有一會兒要周旋了。
康熙皇帝大步流星,環佩叮噹,流蘇晃悠,紫色便服一如當初在山頂她初見他時的樣子,她想起每年皇帝是有三天假期不必上朝,文武百官也可陪伴家人,就在這過節時節。
她與婆婆跪在一旁,十分鬱悶,聽到說平身時,也依然不知該如何自處,不知為何,她有點怕見到他,那是知道他的身份之後有得感覺,曾經想了半天不得頭緒,只能歸咎於是他是九五之尊,神聖不可侵犯。
慧貴人依偎在話皇帝身旁,言笑晏晏,不復剛才孤傲模樣,心頭一抽,不得不感嘆,這深深巍峨的紫禁城過於威嚴冷酷,淹沒吞噬了太多的本心,枯竭剝落了太多率真。
待回過神來,她已經不知何時已出了荷香院,跟在婆婆後面,走在碎石小路上,步入了御花園,遠遠地,她看見斜前方有一人,身穿宮廷侍衛服,緩緩而來,腳步有力卻飄渺,身上一股憂鬱無奈卻無處可說的氣息,鋪面而來,那氣質怎麼跟自己第一次入宮時,隔湖遙看,隨風欲羽化的氣息那麼像?下一秒,盧蕊已經判定這就是同一人,也許這就是女子所特有的直覺。
那男子走到拐角處,便不動了,身子一歪,隱藏在了假山後頭,她隨著前方,慢慢走過,路過那假山,撇頭看了一眼,那男子估計不曾想過盧蕊會注意到他,見她向他看過來,微微一愣,隨後一笑,那麼純真而樸素。
盧蕊驚嘆於他的純凈,如初雪融化時的透亮。
這時,前方有人請安:「奴才見過皇上,見過慧貴人。」那是容若的聲音。
皇上抬了抬手,哈哈一笑,指了指後頭:「不必如此見外,你的母親和妻子都在後頭呢,慧兒許久不見家人,甚是想念,這不,一起散步呢,你也別當值了,一起吧。」
「謝皇上恩典。」
盧蕊有點想翻白眼,她還真沒看出來慧貴人想念家人,除了漠視自己,連婆婆也只是隨意敷衍,也不知當初為何要答應婆婆請求讓太皇太后出面賞她,以期她進宮謝恩。再說,這逛御花園還是皇上自己提出來的,說要像一家人一樣的相處。
不過,她可不敢說出來,只好在後面低頭嘀咕,旁邊躲著的人卻笑了,她瞪了他一眼,正好容若過來,也不再理他了。
御花園中一個小亭子,慧貴人說走得有些累了,想坐下歇歇,皇上立馬應允,四個凳子,皇上,慧貴人,婆婆,容若坐了,原本該是盧蕊坐的,但是她實在沒有那個心情精力和他們坐在一起,就大著膽子推辭說妻子應當讓給丈夫。
玄燁聽她聲音清冷,如燕過無痕的蔑了她一眼:「納蘭少夫人真的很賢惠!當初我沒有說錯。」
旁邊的慧貴人和納蘭夫人聽聞此言,很是驚詫,他什麼時候說的?當初是什麼時候?
盧蕊覺得這個皇帝忒小氣了點,芝麻大點的事,也能記到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洗涮她,知道的,如容若,曉得是那日山頂的一個小插曲,給他懟回來了。不知緣由的還真的以為誇她呢!
滿園風光,雖是大雪,天寒地凍,御花園裡冬菊,寒蘭,水仙等卻也次第開放,寒風中若有若無的花香,沁人心脾,罷了,他是九五至尊,頂撞不得,何況還有那麼多人的面兒。深吸一口氣,再吸一口氣,冷冽的空氣磚入肺腑,不但鼻子疼,腸胃也是受不得,便不知覺的打了個噴嚏。
玄燁聽到聲音,站了起來,看對面容若也站了起來,覺得剛才的動作甚為突兀,不自在的神了伸胳膊,假裝自己坐累了,心頭笑罵自己。
盧蕊正覺得太冷了些,背後卻一暖,一件紅狐頭蓬披在了肩上,她回頭看了一眼,原來是容若從朗月手裡接過來的。為何說是接過來的,不是自己去拿呢?那是她一向覺得他對她的好還不至於如此細微,她一直期盼他既然不愛她,那麼是不是就如他的心一樣,在平日里也對她冷淡,雖然她要求他保她作為少夫人的顏面,但那隻需在外人面前尊敬她就好。
可是,她想,涵養如他,心善如他,負疚和禮貌,他都做到了極致,若不是知曉他的本心,她一定以為他是喜歡他的,每每這個時候,她就一片恍惚,然後變得失望,怎麼可能呢?可是他的心結到底在哪呢?
為何一直以來,什麼都沒有查到?朗月和底下人都熟透了,也是一點都沒套出來,連說漏嘴的人都沒有,難道自己真的只是想多了?不對,自己沒有想多!
一直想著事情,她又迷迷糊糊的上了馬車,直到馬車的搖晃才讓她醒過來,今天怎麼了?老是走神?在馬車另一邊的容若察覺到她似乎醒了了,從書里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看書去了。
為什麼每次她們倆在一起,就無話可說呢?她每每想要聊點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怕他嫌她煩,這麼小心翼翼的過日子,還是什麼時候來著?那段記憶太過恐怖不安,她不太願意記住。
盧蕊又瞧了他幾眼,看他確實沒有說話的意思,也拿了本書看起來,若不說話就不說話吧,對他們關係的遠近處來說,也沒有多少影響,對於他,徐徐圖之才是正道。
一日,盧蕊無聊,去容若書房想找些書來消遣,最近拉弓過於頻繁,原本白嫩的一雙手,變得粗糙無比,隱隱有要長繭子的趨勢,朗月心疼,每夜都要用沸水燙三遍,細細拂去細繭,然後塗上以前做好的蘆薈膏。
朗月勸她歇歇,她想了想最近箭術好像的確沒有長進,休息會兒可能會有奇效,於是今日忙完手上事情,就把該拿來練箭術的時間用來看書。
她細細找了找,沒見著市面上有趣的書,全是四書五經,孺子百家,她有些泄氣,這個夫君真是沒趣,不過是不是也可以說這個夫君還是很正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