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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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站在她面前,雖然身材高大又壯實,但就像個孩子似的,眼底純凈,被她盯著,雙手有些局促地垂在身側,有點獃獃的。
就是太臟太亂。
余安安吃了點壓縮餅乾,黑影啃早上剩下的半隻烤雞。
「你跟著我,是想跟我一起走嗎?」她靠著大樹,收拾背包里散亂的東西。
黑影抬起手臂,蹭了蹭臉上的油,抹得哪哪都是,他可能自己也不舒服,一直緊鎖著眉頭,胡亂蹭著貼在臉上的頭髮。
黑影不說話,卻跟著她一路走到這,人和人氣息相近,有共性。
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麼,但這樣跟著她,想必是找到一絲安全感吧。
因為,她也有同感。
休息差不多,起身繼續往前走。
黑影跟在她身後,不近不遠,始終保持在十米左右的距離。
她停下,他也停下。
她回頭,他就杵在那不動。
余安安無奈,沖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黑影停頓片刻,可能大腦在這片刻之中,運轉著什麼。然後才走向她。
她拍了拍自己的背包,「可以幫我背一會嗎,太重了。」
負重在此時對她來講,就是在消耗生命,體力不足是最大問題,越往後,體力不足越為明顯,她還要努力走出這深山。
東西能扔的已經扔了一些,但不能扔的,必須背著,這些是生存必備,保命用的。
黑影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
余安安卸下背包,黑影伸出黝黑粗壯的手臂接過去,非常順手的直接挎在單肩上,動作行如流水,完全是本能反映。
「你剛才的動作,是下意識的吧。」她有些吃驚。
黑影背包的動作,是本能所為,根本沒做多想,卻被余安安的話問怔住了。
見他又陷入沉思,她急忙擺手:「沒事沒事,你的潛意識裡還是有本能的,這是好事,如果我們能走出去,我一定要幫你找到家人。」
黑影眨了眨眸子,末了沉沉的恩了一聲。
卸下背包,瞬間感覺輕鬆多了,走起路來亦是健步如飛。
兩人走著,天色漸晚,要找可以休息的地方,最主要的是水源。
走了這麼久,黑影又背著包,完全感覺不到吃力,男人就是不一樣,體力值up。
在天色晚下來之前,終於找到一處水源,水不深不淺,清澈見底的小溪流。
她決定在此處紮營,把東西放下,休息幾分鐘后,讓黑影去找樹枝生火。
她去舀了盒清水,支起架子生火。
黑影揀完樹枝后又走了,不知道去哪,反正去哪她也管不著,首先要解決水的問題。
煮沸水,晾涼倒進瓶子里,又舀了一盒,放到架子上。
在小河邊掬了一捧水洗臉,臉乾的很,又全是灰,渾身都不舒服。
再轉回頭,看到黑影回來,手裡拎了一隻兔子。
余安安一雙大眼睛,頓時放光,有黑影同行,著實是件頂頂好事,能負重,還有肉吃。
雖然她不覺得這個東西好吃,而且沒有什麼佐料,兔肉的味道有點難以下咽。
但此時有肉吃,填飽肚子,還挑揀個鬼啊。
夜色正濃,余安安搭好帳篷,屈膝坐在邊上,對面的黑影還是啃兔肉,吃得很香,食量很大,一塊不落。
她吃得差不多,喝著水烤火。
「怎麼可以吃兔兔,兔兔那麼可愛。」余安安故意假裝哭腔說道,調節氣氛,讓自己能在這片刻里,忘掉此時身處困境。
黑影啃著兔腿的動作滯住,嘴裡咬著兔肉,一臉懵逼的看著她。
余安安聳肩,「一個電影女二號就這樣說的,不可以吃兔兔,我也是屬兔兔的,嗲不嗲,是不是有種揍人的衝動。」
黑影沒說話,低下頭繼續吃的動作,但余安安好像依稀觀察到他嘴角微抽的樣子。
水足肉飽之後,余安安就鑽進帳篷準備睡覺。
黑影背靠大樹烤火,火很快就滅了,他又添些樹枝。
余安安拉開帳篷,看到黑影抱臂坐在火堆旁,身子縮成一團。
轉身從包里拿出披肩,沖他遞了過去,「要不要?」
黑影沒接,也沒動。
她揚手把披肩扔了過去,便拉上帳篷。
又是奔波的一天,手機依舊沒有信號,充電寶只剩一格電了,估計也撐不了多久,指望手機,已經沒希望了。
白天還好,奔波中一股子衝勁,到了晚上,心裡就特別酸楚。
不知道媽媽怎麼樣,不知道牛牛有沒有作妖,不知道二砂有沒有去看牛牛,別把牛牛餓死,不知道媽媽是不是知道她墜崖的事兒,如果一時找不到,會不會以為她死了。
哎,思來想去,鼻頭泛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急忙抬手抹了把臉,哭個屁,老話說得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以後一定能過上仙女般的生活。
趕了一天的路,疲憊感襲來,很快便睡熟了。
半夢半醒間,聽到外面有砰砰碰撞的聲音,但帳篷依然安穩,沒有任何晃動。
她覺得可能是黑影在外面做什麼,迷迷糊糊的繼續睡熟了。
再次睜開眼睛,陽光從帳篷一角投射進來,在睡袋裡掙扎再掙扎,才起身打開帳篷,天已經大亮,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清冷的空氣裡帶了一絲溫暖,腦袋貼著帳篷,沖黑影打招呼:「嗨,早上好。」
黑影已經揀了新的枯枝的樹葉,攢成一堆,正在生火。
他抬眼看她,沒任何錶情。
余安安拉開帳篷出來,伸了個懶腰,「渾身都疼,你穿那麼少,不會感冒嗎?」
黑影沒說話,有些笨拙的點了幾下,才把火生起來。
雖然什麼都忘了,畢竟是成年人,重新開始接受生存本能,這些並不難。
晨起第一件事,解決生理問題,繞過帳篷往後面是茂密的叢林深處,剛抬腿往那處走,腳還未待落下,便是一聲徹谷的尖叫。
「蛇……」
她這一腳差點踩在蛇身上,本能反映,一個彈跳跳開兩米左右,她上學時跳遠成績可並不好。
余安安臉色難看,她頂怕這種冷血無骨生物。
黑影見她害怕,起身走過去,彎腰就把軟扒扒的蛇拎起來,還衝余安安伸了過來。
余安安定了定神,佯裝自己沒那麼害怕,其實著實是嚇得不輕。
「你弄死的?」
黑影沒說話,把蛇往火堆里扔,余安安急忙制止。
「別,我不吃蛇肉。」
黑影的動作停頓片刻,然後隨手一揚,嗖的一下,軟扒扒的蛇屍體就消失在叢林間。
余安安嘴角一抽,這臂力,撇標槍成績肯定不錯。
解決生理問題回來,黑影把昨天剩下的半隻兔肉放在架子上烤。
她唇角上揚,逗弄他:「行啊,現在不吃生肉,連冷的都知道熱熱再吃。」
舀了一盒水回來,兔肉熱好兩人分攤,水煮沸后,喝了水,收拾東西,繼續出發。
這一天,走走停停,眼前依舊迷茫,雜草遍布的茂密叢林,巍峨陡峭的大山,一眼望不到盡頭。
黑影背著背包,兩人一邊走,余安安自顧自的說話,問他什麼,他也不答。
「明明會說話,為什麼就是不說呢?」
黑影沒應答。
「你在這段時間,都遇到什麼野獸沒,這深山老林,肯定有野獸出沒吧。」
黑影還是沒應答。
「我現在十分想念我家的床,想念樓下陳媽媽家的米粉,還想吃飯糰,雲吞面,辣子雞,水煮魚……」
胃裡產生飢餓感,腦子裡就浮現食物,現在對她來講,一碗平時不在意的白米飯,都是珍饈美味。
兩人走著,終於看到一條溪流,余安安決定在此處紮營。
從早上吃了兔肉之後,兩個人僅吃了一袋壓縮餅乾,具體走了多少路她也記算不出來,只覺得兩眼冒金星,又累又餓頭暈眼花。
黑影很自覺的停下腳步后,便去覓食,余安安負責揀樹枝生火,煮水。
天色越來越晚,黑影卻一直不見回來,余安安有些擔憂和害怕,原本孤身一人,沒膽子也要壯膽,有了黑影之後,心中有依靠便生出依賴,一個多小時過去,黑影還沒回來,她隱隱感到不安。
緊接著「呯呯」的打鬥聲傳來,她握緊手中的不足十厘米長的軍工刀,心想著以後再進山,一定要帶把五十厘米大砍刀。
此時上前等於送人頭,不上前,黑影肯定逃不出熊掌。
她拚命的想,如何逃脫熊爪方法。
躺下裝死,屁,這應該是最不明智之舉。
火,她摸著衝鋒衣,有打火機,急忙脫下外套,把裡邊的棉衫脫下來,找到根又粗又長的樹枝,把衣服繫緊。
待她跑過去時,果真看到黑影面對有一隻黑熊,黑熊體態壯碩,起碼有三百多斤,此時張著大嘴,嘶吼著做攻擊狀。
黑影緊攥著拳頭,左右腳前後錯開站立,繃緊的脊背弓著,似處於戰鬥狀態中的兇猛獵豹,夜色中,好似能辨出他眸光中的狠戾。
黑熊撲了上來,黑影腳尖點地,瞬間發力,一躍而起,鐵拳照著黑熊面門狠狠砸去,動作迴轉,一個漂亮迴旋踢,黑熊閃躲不及,正中黑熊腦袋,黑熊嘶吼著身子晃蕩幾下向後退出半步。
人與熊的體力相差懸殊,黑影的身手以及標準的動作,絕不似普通人能做到的,他這身子完全是練家子,且功底深厚。
黑熊憤怒的張著血盆大口怒吼,余安安急忙點著衣服,火瞬間燃起含有化纖成分的棉布衣料,拔腿沖著黑熊跑去。
熊怕火,很多動物都怕火,這是深山生存常識。
黑熊看到一團火沖了過來,攻擊的身子一歪,笨重的身子趔趄幾下才勉強站穩。
余安安壯著膽子,用粗長的火棍狠戳向黑熊,黑熊慌亂,頻頻閃躲。
幾番下來,因天性對火的畏懼,讓黑熊敗退下來,慌亂逃躥。
當黑熊跑遠,余安安早已雙腿發軟,轉頭看向黑影,他已負傷,手臂上有幾道血痕。
兩人走回紮營地,余安安拿出急救包,黑影看出她擔憂的眼神,突然說出一句話,「不會死。」
這是繼,你是誰,余安安,我,之後最多的一句話。
雖然只是個陌路人,但這兩天一路下來,互相依賴,互相幫助,她也生出些情感,當然,最主要的,黑影絕對是一個最好的同行夥伴,能覓食,能抗包,還能抓蛇,能打野獸。
黑影的手臂上有三條爪痕,好在沒有被抓得太深,消毒後用紗布包紮。
余安安看著他如鐵的粗壯手臂,又黑又臟,目光瞟向不遠處的溪流,說道:「那個,除了傷處不能沾水,你真應該洗個澡。」
黑影怔了半晌,然後低下頭沒開口。
沒了食物,只能喝水,吃餅乾。
照這樣下去,餅乾最多能維持到明天日落。
她拿了兩粒消炎藥和布洛芬,讓黑影吃下,雖然不見得對傷口有最大幫助,也一定會起到一定的作用。
次日一早,余安安是被撲通撲通的水聲吵醒,鑽出睡袋,就看到黑影正在不遠處的河裡。
她急忙趿著鞋跑過去,「你手臂有傷,不能沾水。」
黑影置若罔聞,依舊在不及腰深的河水裡摸索著,而且渾身濕透,像是洗澡,但姿勢又不太像。
「你快上來,傷口不能沾水。」
黑影猛的從河裡直起身來,兩隻手掌緊緊的抓著正撲騰,奮力想要掙脫的大魚。
余安安眸光晶亮,開心道:「你在抓魚,太好了,我們有魚吃嘍!」
除了清水煮和烤,沒有其它選擇,但最好的烹飪方法,還是烤著吃。
余安安生火,而黑影已經在河裡洗了好半天,待出來時,身上濕噠噠的,水流順著精壯的身子往下滴。
黑影除了裸露在外的地方,破碎的衣衫下,隱約能看到細白的膚色,而洗乾淨后,雖然頭髮散亂,鬍子拉碴,但眉眼立馬分明起來。
「你的頭髮,應該好好洗一下,打結了。」
黑影一頓,末了,轉身直接跳進河裡。
余安安嘴角一抽,她怎麼這麼多嘴。
再回來時,黑影濕噠噠的站在她面前,漆黑的眸子盯著她,像是在期待評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