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了解
老班說:「楊齊,你跟我出來一趟。」
楊齊抬眼,看了眼葉陽,看了眼夏風,最後又看了眼張佳。比了個「V」表示了解。
「不用出去了,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楊齊到後面教室後面拿了一條毛巾,將衣服上的污漬擦了擦,一面說道:「是這樣的,昨天實驗的人來跟我們學校打排球友誼賽,我不是受傷了嗎,不能上,夏風幫我打的。結果他們學校大比分輸了,大概心裡過不去,就來教室把人書給丟了。」
甩鍋潑髒水一氣呵成,反正他們也說好了不會再來三中了,楊齊做得毫無負擔。
老班面上不顯,問道:「哦,是嗎?」
「是啊!你說過不過分?以後他們別想踏進我們三中的大門!」楊齊甩下毛巾說,「我是新時代的好青年,不主張暴力,所以我只會在言語和心裡狠狠地譴責他們!您覺得呢?」
老班懶得跟他侃,轉開視線問道:「班長,你有話說嗎?」
班長看著自己的衣服跟褲子,正在無從下手中,驟然被點名,抬頭道:「啊?哦,我沒。」
楊齊搭上他的肩:「我覺得他需要去廁所洗個手。」
班長點頭:「對,我真的需要。」
老班揮揮手,示意他趕緊去。楊齊在後面顛顛的跟上。
老班最後問了一句:「夏風,你有什麼想說的嗎?是他說的這樣嗎?」
夏風淡淡道:「我不知道。」
葉陽被她一句話吊了起來,緊張地看著她。張佳覺得這場面太過煎熬了,正準備自己站起來。夏風壞心地喘了口氣,悠悠跟了一句:「昨天我直接回家了。」
「這樣啊。」老班拍拍手說,「那先上課吧。」
他跟化學老師點了下頭,交換了位置,走出教室。
眾人目光的焦點跟著他移動到後門,最後定格在留了條縫的門邊。老班就那樣佝在門縫外面,陰森森地看著他們。
眾人渾身發毛。
化學老師看著,翻開書按在桌上,咳了一聲,將眾人視線拉回來。
他們為人師表的,也是從學生時代過來的,什麼事情沒見過,什麼招數沒使過?想騙他們哪兒那麼容易。
如果事實真是這樣,教室里的人早說了。而且他們昨天一直呆在辦公室,就沒聽見實驗的人來過教學樓。
楊齊跟班長從廁所回來,腆著臉跟老班微笑,老班終於收回他攝人的視線,用手指點了點他們:「你們兩個,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
班長「誒」了一聲,在後面踹了楊齊一腳,小聲道:「被你害了!」
檢討肯定逃不掉了。
楊齊瞪眼:「張超傑同學我提醒你一句,冤有頭債有主,你公正一點行嗎?」
化學老師不耐道:「你們兩個,快回座位!」
兩人相互痴纏地走進教室,在後排分道揚鑣,一個坐回夏風旁邊,一個繞到了前排靠窗。
化學老師的課程被打斷了,情緒受到影響。接下去的課程速度極快,說話語調幾乎連珠帶炮,直接在黑板上抄寫了正確答案,讓同志們自行領會。
楊齊低著頭用力嗅身上的氣味,忽然說了一句:「不用謝。」
夏風點頭。
楊齊加重語氣道:「不用謝!」
夏風:「放心。」
「我放什麼啊,你看黑板啊你看我幹嘛?」楊齊還是得瑟的,心滿意足道:「也不要太感動,我只是正義的化身。」
夏風斟酌片刻,說道:「其實,我不是很想要一本被垃圾堆污水滋潤過的書。」
楊齊點了點她桌上的化學書:「所以我用啊。你用我的。」
夏風看著他說:「其實,你不缺錢,應該也不是很想用一本被垃圾堆污水滋潤過的書。何況還是你自己從垃圾堆里翻出來的。」
楊齊:「我這不是顧念你跟你書本之間的深厚情誼嗎?」
夏風點頭:「我和它之間的深厚情誼,還不到24小時。」
這年頭誰也不缺那幾塊錢,幾本書。
但是貿然丟棄別人的書本,不能等同於丟了幾塊錢。楊齊不想輕描淡地甩把錢過去,就當事情已經解決了,顯得特別不尊重人。
楊齊道:「我不想和你說話了!你這人怎麼這樣?你竟然歧視我的智商!我去翻垃圾堆都是為了你,有點自覺性嗎?」
「有點自覺性嗎?!」化學老師一根粉筆丟了過來,「我現在在上課,楊齊你給我閉嘴!」
楊齊簡直欲哭無淚,委屈地哼了一聲。
化學課結束之後,夏風起身去廁所洗杯子。她站起來,順手抽了兩張紙。
張佳從前面快步衝出來,攔在她的面前,正正擋在門口,用力瞪著她。
夏風沒想躲,好整以暇地問道:「有事兒?」
她做好了要打架的準備,結果對方瞪著瞪著,開始抽起了鼻子。
夏風瞬間感覺有數十道落在自己臉上,無奈道:「……我原諒你了。」
張佳不甘示弱:「誰要跟你道歉了!」
「那你來幹嘛?」
「會打球了不起啊!」
「你會這麼問,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嗎?」夏風認真說,「會你不會的東西,的確很了不起啊。」
「你……」張佳被她一氣,又被氣逗了。抬手擦了把臉,說道:「你懂個屁!」
夏風覺得莫名其妙:「我的確不是很懂你。」
張佳臉部肌肉抽動,機智地放棄跟她爭吵,從兜里掏出一百五十塊錢,遞了過去。
夏風看著沒動:「封口費?那沒這麼廉價。」
「封個鬼啊,你神經病啊!」張佳破功,「買書!學校買書不用錢嗎?」
「哦。」夏風接了過來,「那你知道在教務處買書可以打七折嗎?」
張佳:「關我屁事!」
夏風看了眼錢,又看了眼她。
楊齊從後面靠過來說:「多出來的是勞務成本,畢竟來來回回的搬書也很累是吧。如果你不需要的話,多的給我,我幫你搬。」
夏風揣進口袋,搖頭道:「不必。」
張佳漲紅了臉:「你幹嘛偷聽!」
楊齊一副拜託的表情:「我哪是偷聽?你難道不是恨不得全校同學都聽見嗎?咱又不是黃鶯小嗓,控制一下情緒行嗎?」
張佳這次真的哭了出來,直接甩手走開。
楊齊抿了下嘴,撓頭。
夏風用一副關愛單身狗的眼神深情凝望著他。
楊齊被她看得打了個寒顫,挑眉道:「幹嘛,有話直說。」
夏風思忖片刻,搖頭道:「沒什麼。加油。」
楊齊:「……」
夏風很快就把張佳忘了,這麼一點小事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比這更明顯更粗暴的惡意她見過不少。尤其是兩國關係緊張的那段時間。她身為一名「外來戶」,又對前後輩的森嚴關係完全不感冒,面對部分「刺頭」的時候,衝突在所難免。
她打過的架加起來,可能比張佳這輩子見過的都多。
不過在她輝煌的戰績里,也得到了不少熱心校友的支持幫助。比如她們那個原本已經退隊的高三隊長,火爆地抄著一本書就去找惹事的男生算賬:「打我們主攻!讓你打我們主攻!有本事再打我們主攻試試!」
夏風想起來那畫面,托著下巴就痴笑。
跟國界沒有關係。在球場上的時候,她們的身份就是隊友。
想打球。想有自己的球隊。想贏。
但前面那位學習委員顯然不這麼樂觀,她已經鬱鬱寡歡了一個上午。或許一部分是因為楊齊,一部分是因為自我譴責。還有一部分是周圍人目光的改變。
早上課程結束的很快。楊齊竟然撐住了。缺的書倆人一起看,就那麼熬過五堂課。
畢竟一直是在普高讀書,也不是體育特招生,楊齊的成績其實還不錯,尤其是理科。重要的是腦子靈泛,一點就通。夏風有些問題還得問他。
午休的時候,學生一股腦沖了出去。教室里瞬間空蕩下來。
等到人聲散去,夏風打開包,從裡面拎出一個透明的塑料袋。
楊齊餘光掃過,頓時被驚到了。
裝的是足有兩個拳頭那麼大的饅頭,還放了有四五個。麵皮有些偏黃,一看就是自己家做的,應該很瓷實。旁邊還有一個蘋果一個橘子。
夏風開了杯牛奶,就著饅頭慢慢吃起來。
楊齊皺眉問:「你為什麼要自己帶東西吃?學校有食堂啊,還能吃上一口熱的。你這涼不垃圾的,胃能好嗎?」
夏風長嘆一氣:「因為窮。」
楊齊嗤道:「你可別來了,我們學校的菜夠良心了!」
夏風艱難地咀嚼。她其實也不喜歡吃饅頭。
非常,非常的不喜歡。
楊齊推了她一把:「喂你有聽見我在說話嗎?」
「我聽見了。」夏風說,「是因為昨天做多了,不吃的話會浪費,所以就帶學校里來了。」
楊齊:「沒事做那麼多幹嘛?這不是不小心的程度啊。」
「習慣。」夏風慢條斯禮道,「日本吃的東西都很貴,所以午飯要自己帶,而且學校有能加熱餐盒的地方。所以我媽昨晚上和面,下意識的放多了。」
楊齊抽了抽嘴角:「可是做那麼多白饅頭,還不如煮一鍋飯方便啊。」
可是夏勤女士,非常喜歡做饅頭,還很喜歡做那種啃也啃不動的老油條。
夏風咬著麵包細細咀嚼,等吞下去了才悠悠道:「其實這兩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嫌我煩啊?」楊齊很有自知之明地豎起衣領,將耳朵蓋住,哼道:「我不聽!」
夏風握著手裡的塑料袋,沉吟道:「……你開心就好。」
過了兩秒,楊齊忽然暴起:「你真嫌我煩啊?!你整天偷看我我還沒說呢!」
夏風無奈搖了搖頭:「其實我剛才想問的是,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這種裙子的。」
「哦~」楊齊靠在椅背上,坦蕩道:「我決定把這個優良傳統保持到期末考試之後。」
夏風:「恕我直言,其實我覺得這個方法並不高明。因為你的穿著,直接吸引了考官80%的目光。」
楊齊:「那還有什麼高明的技術?」
夏風抖肩:「wow~我不需要。」
楊齊跟著抖肩:「wow~why?」
「因為,」夏風將草稿紙在手上揉成團,丟到後排的垃圾桶里,說道:「我是個學霸。」
「……」楊齊,「可吹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