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1
「人看著挺不錯的。」他說。
溫簡也跟著點頭:「嗯,人很好,也很熱情,一點架子也沒有。」
江承沒再說話,往教室走。
溫簡盯著江承的背影看了眼,還是覺得,這個人真高冷。
腦子裡又不自覺地閃過昨晚夜色里,他奪槍和舉槍的一幕。
回到教室,他們那個角落依然異常熱鬧。
沒上課,大伙兒還是愛擠在他們這個角落裡,討論笑鬧。
溫簡走近時才知道大家在討論什麼,昨晚酒吧街的槍聲。
夜深人靜的,鬧市裡突然響起了槍聲還是挺驚悚的。
家住附近的同學早已迫不及待地開始他們的「聽說」劇情,沒住附近的也一個個睜大了眼睛,好奇而緊張地聽著。
何邵就屬於家住附近的,一個人倚靠著桌子而立,在眾人的圍觀下滔滔不絕,講述著他一大早聽來的版本,什麼黑幫火拚、搶女人,缺胳膊斷腿的全出來了。
說得正起勁時,看江承走近,又拉過江承問:「承哥,據說昨晚酒吧街出事了,事情還挺大,你聽說了嗎?」
江承將他搭在肩上的爪子拉了下來:「沒有。」
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一邊圍觀的林憑憑也看到了溫簡,拉過她:「簡簡,你聽說了嗎?據說昨晚酒吧街黑社會火拚,特別勁爆,聽說還是為了一個女孩子。有人看到有個男的拉著那女孩子跑了。」
溫簡微微搖頭:「沒有。」
偷偷瞥了眼江承。
江承已經隨手拿過了書桌上的書,面色如常地看了起來。
溫簡瞥了眼書名,《物證技術學教程》,與高考完全無關的書籍。
其他人好像已經很習慣他看這種閑書,並沒有像她這般訝異,依然興緻勃勃地討論著他們的「聽說」,直到上課鈴響,班主任進來才結束了喧鬧。
臨近期中,班主任是來強調期中考試時間的。
溫簡剛轉學,對這邊的複習進度還不太了解,加之最近的事多,整個人還是慌神狀態的,突然聽說要期中考試,她心裡有點沒底。
林憑憑像知道她的顧慮般,一下課就過來找她,問她準備得怎麼樣了。
溫簡心裡確實不太有底,也就謙虛回了句,還沒準備好呢。
沒想著這一句話惹了事,林憑憑一聽說她沒準備好就皺了眉,然後很豪邁地拍了拍她肩說:「沒關係,我幫你補習。」
人立刻就轉向了一邊的溫簡同桌許冉,問她這幾天能不能和她換個座,她想幫溫簡補補。
許冉不太樂意,但許冉是班裡不太起眼的女生,長相不起眼、成績不起眼、性子也不起眼,是那種過於沉默內斂容易被全班忽略甚至會被欺負的女生,相較於班寵一樣的林憑憑,她再不樂意,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絕,支支吾吾著找借口。
溫簡趕緊在一邊打圓場:「不用了不用了,真的,我自己可以複習的。」
後邊的何邵笑林憑憑:「林憑憑,人家林簡簡是跳級讀書的,還需要你給她補課啊?」
一邊的林憑憑也不惱,與何邵玩笑慣了,假意抬起膝蓋要踢他,邊笑著道:「我就是想藉機和我們簡簡一塊兒坐,怎麼了?」
何邵笑著避開:「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偷瞥了眼江承。
自從江承轉學回來,他這個角落明顯變得受歡迎了,偷偷喜歡他的女生五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只是他總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大家雖喜歡,卻沒幾個敢主動找他說話的,這種時候他這個當同桌的就是很好的跳板了,現在多了個轉學生林簡簡,大家也就能更名正言順地假借關心新同學之名靠近這個角落,藉機和江承搭話,小心思他都懂。
被戳破心思的林憑憑有些窘迫,笑拎起他桌上的書就砸向他:「何邵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眼睛還是忍不住偷瞥了眼江承。
江承沒什麼表情,也不習慣他們這個角落的熱鬧,起身出去了。
溫簡偷偷往江承遠去背影看了眼,還是那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樣。
林憑憑有些尷尬,她性子雖大大咧咧,但到底是在眾目睽睽下被戳破了少女心事,臉一陣紅一陣白,抓起何邵的書朝他臉上一扔:「何邵你再胡說八道老娘和你絕交。」
轉身走了,跟著熱鬧的其他人也笑哄哄地跟著散開。
何邵撓著被林憑憑砸痛的腦袋,依然笑嘻嘻的,沒心沒肺的樣子,完全沒意識到他的話多讓人下不了台階。
溫簡偷偷回頭看了他一眼,好難把他和小時候那個一板一眼的小哥哥聯繫到一起,性子完全是南轅北轍了一樣。
她遲疑了一下,回過頭,猶豫著問他:「何邵,你昨天拿的那串桃核紅繩手鏈是你的嗎?」
何邵一下子沒想起來:「什麼手鏈?」
「就一個用紅繩穿著的桃核,」溫簡比劃了下,提醒他,「昨天晚自習前,你拿在手裡那個啊。」
何邵恍悟:「哦,那是承哥的。」
溫簡:「……」
何邵想起這個事就想起昨晚江承不太好看的臉色了,再聯想到江承今天的態度,總覺得自己做得過了,又趴在了桌上,看向溫簡,苦惱地對她道:「昨天下午我看到承哥扔在桌上,一時好玩,就拿了起來,其他人也跟著圍了過來,承哥好像不太樂意,你說,他是不是生我氣了?」
「……」溫簡還處在那手串是江承的怔愣中,明明記憶里一直很模糊的一張臉,卻因為把江承的代入,好像也開始慢慢變得清晰了起來,一張縮小版的冷冰冰的臉,毫無違和感。
何邵還在兀自苦惱:「這周五是承哥生日,你說,我們偷偷在宿舍給他弄個生日會,他會不會就不生我氣了?」
說完發現溫簡還在發愣,拽了拽她椅子:「和你說話呢。」
溫簡回神,也不知道何邵說了什麼,愣愣地跟著點頭:「嗯,是吧……」
何邵一掃剛才的鬱悶:「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幫我一起籌備一個,你們女生對這種事比較在行,許冉,你也一起吧。」
「啊?」溫簡終於察覺到不對勁。
何邵拍了拍她肩:「就這麼定了,記得保密哦。」
江承剛好進來。
溫簡不覺看向他,圓溜溜的眼睛隨著他的移動而移動,直到他坐了下來,她還睜著那雙烏黑圓亮的眼睛,略遲疑地看他,眼神里有困惑,有迷惘,還有些懵。
江承剛拿起的書又放下,看向她:「有事?」
溫簡微微搖頭:「沒……沒事。」
小脖子微微拉長,眼睛偷偷想往他抽屜里瞥,想看看手串在不在裡面。
江承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的小動作:「找什麼?」
溫簡窘迫地將脖子收了回來,手撓著脖子,悻悻然:「沒什麼。」
坐正了回來,一隻手托著腮,一隻手握著筆,有些心不在焉。
她想起她跟她媽媽回去那天,她把那串手鏈送給他,他很嫌棄地推還給她,說他不要,她那時年紀小,就覺得小哥哥幫了她,她想把她最寶貝的禮物送給他,剛好那天他爺爺好像說是他生日,她又死皮賴臉地當生日禮物送給他了。
那個年紀不離身的東西,說不定睡覺時還不小心把口水流上面去了,想想都覺得臟,他不肯要,她還那樣委屈巴巴地強行塞給他。
想起當時的死皮賴臉溫簡便覺得臉頰一陣燙,有點尷尬,也有點害怕他認出她是她了。
不知道現在銷毀證據還來不來得及?
下午放學,她特地等他一塊走。
江承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倒沒說什麼,一聲不吭地往車棚去了。
她兩手提拎著背包肩帶,亦步亦趨地跟上,一雙眼睛不時往江承的背包瞥去,就這麼一路跟著他去了車棚。
江承停了下來,回頭看她:「找什麼?」
然後將背包遞給她。
溫簡微微搖頭,不敢伸手去拿。
江承轉身將包扔自行車置物架上,騎上就走。
溫簡騎著車跟上。
熟練了一天後,她的車技已經穩定了下來。
江承當她是昨天被跟蹤的事嚇怕了,也不管她,也沒提醒她,昨晚她電話求助的那個警察正在暗中跟蹤保護她。
溫簡沉默著與他一起騎了好長一段時間,不時抬頭看他。
迎著夕陽而去的方向,陽光落在他年輕的臉上,帶出一層淡淡的光影,輪廓分明的側臉逆在光影里,有種剪影般的深邃幽靜感。
溫簡又想起他昨晚持槍時的沉著冷冽,與現在褪去夜色遮擋的清雋學生模樣,謎一般的反差。
「再盯著我看下去,要撞欄杆上去了。」前面的人突然出聲。
「……」溫簡一下沒反應過來,前面突然騰出一隻手,拽了把她車把,把歪掉的車頭拽正了回來。
江承車速慢了下來,瞥了眼沿街的櫥窗,櫥窗反射的鏡面里正印著那張還在怔愣中的臉。
溫簡看了眼輕鬆落在車把上的手掌,修長有力,骨節分明,視線順著那隻手掌一點點往上,從手臂落向他側臉。
「你身手好像很好誒。」她試著找話題。
江承:「還好。」
溫簡:「我聽他們說你也是插班的啊?」
江承:「算是吧。」
溫簡騎車追上他:「那你原來在哪讀的啊?」
江承偏頭看了她一眼:「我沒讀書。」
「……」溫簡不好再問下去,怕不小心戳了人傷處。
「昨天……」溫簡遲疑著轉了個話題,試探性看向他,「我看何邵拿著那串桃核手鏈,好像挺好看的誒。」
江承自行車震了下,然後平靜回她:「是嗎?」
溫簡很認真地點點頭:「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