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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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擱下水杯,轉身拿過酒柜上的紙和筆:「我有線索。」

而後在江保平對面坐了下來,邊道:「昨晚我去學校路上路過那段路,遇到了位老朋友便過去看了下,湊巧救了個女孩,她似乎是在廁所發現了什麼,被人追著跑。我估計她撞見的和你們要查的是同一個案子。」

說話間人已握著筆在紙上畫了起來,邊畫邊繼續道:「追她的人應該是與兇手一夥的。我湊巧看清了那個為首的女人。」

沒一會兒,一個五官明晰的女人素描頭像已經躍然紙上。

江承擱下筆,指尖壓著畫紙轉向江保平:「這個女人絕對脫不了關係。」

江保平訝異挑眉,但又不算太詫異,他看著長大的侄子,自小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他見過的人,看過的書,只一眼便似乎全刻進了他腦子裡。

他畫功算不得多好,但五官特徵全畫出來了,到底是從小被他爺爺拎著文武全攻的人,基本功還是有的。

「不過你們最好還是找報警的那女孩再確認一下,她應該是唯一的目擊證人。」江承說,「這個嫌疑人成立的前提是,目擊證人叫林簡簡,松城附中三年八班剛轉學的學生。」

江保平笑笑,不說話,證人和報警人涉及保密信息了,他不能說。

不過……

「這林簡簡是誰啊?」他頗有興味地看向他,「怎麼湊巧是你們班同學,又湊巧讓你給救了?」

江承站起身,看了他一眼:「小叔,你泄密了。」

江保平:「……」

前一刻還對江承頗有怨氣的江承爺爺這下又得意地沖江保平挑起了眉:「我徒弟。」

江保平搖頭笑笑:「我檢討。」

第二天上班時便吩咐了下去,讓辦案民警找溫簡核實。

汪思宇再次來找溫簡時溫簡已經沒有第一天的忐忑了,看到他時還衝他微微笑了下,汪思宇也笑笑,大方伸出手:「你好。」

溫簡遲疑了下,也伸出手與他輕輕交握了下,輕碰了下又很快收回,羞澀地笑了笑。

兩人還是去了前一晚的涼亭里,在操場邊上,半堵豎起的土牆擋開了教學區過來的視線。

「怎麼樣,想起來要抓你的那人長什麼樣了嗎?」人剛坐下,汪思宇攤開手中文件夾,笑問她。

溫簡微微搖頭:「還是記得很模糊呢。」

眼角餘光里剛好瞥見校道上正前往教室的江承,一下想起是他救的她,他或許是看清了的,一緊張,手就直直指向江承那邊:「他……他……他可能看到了。」

汪思宇下意識回頭。

江承也剛好看過來,一眼便看到坐在涼亭里的溫簡,正微屈著手臂指著他,看他看過去又一下縮了回去,收在大腿上,反倒是她對面的年輕民警,看了看他,又看看她,困惑過後,起身朝他走了過來。

江承直接朝他們走了過去,走到溫簡身側時,看向她:「找我有事?」

溫簡連連搖頭,指了指對面的汪思宇:「警察找你。」

汪思宇站起身,和他先做了個自我介紹,出示了證件后,便直入案子,問他是不是也在案發現場。

江承點點頭,在溫簡身側坐了下來。

汪思宇詢問了些案情相關情況后,才拿出了江承昨晚剛畫的嫌疑人畫像,轉向兩人:「是這個人嗎?」

江承看了眼,點點頭:「對。」

溫簡注意力全在畫像上,那張臉映入眼中時,大腦中模糊的女人形象一下也變得清晰起來,手激動地指著畫紙上的女人:「對對對,就是她。我想起來了,就是長這樣的。」

汪思宇面容有些嚴肅,謹慎確定了一遍:「確定嗎?」

溫簡很肯定地點著頭:「我確定的。」

「好。」汪思宇將文件收起,又問了些案件相關的細節,這才離開。

汪思宇一走,江承也跟著起身離開。

溫簡追了上去。

「剛謝謝你。」

江承偏頭看了她一眼:「謝我什麼?」

「……」溫簡撓了撓頭,好像真的沒有需要感謝他的地方。

「那……那……那算我謝錯了。」悻悻說完,溫簡繞過他先走了。

江承盯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腦子裡不知怎麼的,突然又冒出了幼時她臨走前,手舉著那個他不想要的桃核紅繩手鏈送給他的模樣,也是那樣微微嘟著唇,有些悻悻然地「那……那……」了兩聲,才憋出一句「那爺爺說今天是你生日,我把它當生日禮物送你好不好?」,微微仰著的小臉,圓溜溜卻又委屈的眼睛,那副仿似他再不收下下一秒就會扁嘴掉淚珠子的可憐模樣即使隔了多年還是一點沒變。

他進了教室,眼睛不自覺地往她座位瞥了眼。

她已經在桌上趴了下來,不知道是補眠,還是心情不好,那頭柔順的長發在肩上披散了開來。

溫簡做了個夢,一個關於四歲那年的夢。

她夢見四歲的自己,抱著書包,僵著身體,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惶恐地盯著那個點著蠟燭坐在桌子前寫作業的漂亮小哥哥,屁股坐得又痛又酸,她想偷偷動一下,他突然回頭,她被嚇住,害怕他發現了要趕她出去,紅著眼睛告訴他,她想動一下。

然後畫面回切,她抱著棉被躺在硬實的地板上,身下鋪著厚厚一層棉被,很暖和,可是一睜開眼就看到黑咕隆咚的床底,外婆說過的狼外婆躲在床底下等不聽話的小孩睡著就把她吃掉的故事不斷在腦子裡翻轉,她嚇得抓緊了被角,渾身打顫,偷偷睜開一隻眼看向床上的小哥哥,顫著嗓子叫他:「哥哥。」

床上傳來含糊的一聲應:「嗯。」

「我怕。」小小的聲音。

沒人應她。

她小心地把被角拉到頭頂,把眼睛緊緊閉上,可還是怕,看不見的黑暗像張牙舞爪的手,伸向她,她想象著正躲在床底下的狼外婆的樣子,想象著她趁她睡著把她拖進床底,「咯吱」「咯吱」地吃掉她的手指、她的手臂,然後她的腳趾,她的腳……

她抖得更厲害,隔著被子,顫著嗓子,又「哥哥」地叫了他一聲,得到一聲含糊的應聲后,她借著這聲音壯起的膽子,飛快地蹬掉被子,閉著眼睛手忙腳亂地爬起身,飛奔到床前,手腳並用地想爬上床,躲到裡面去,沒想到壓到了他手臂,連皮帶肉的那一小塊東西,一聲悶哼,她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被條件反射推著倒了出去,腦袋撞上了身後的凳子。

腦袋有些疼,好像還有什麼熱熱的東西流出來了,她有些懵,看著突然彈坐起身的小哥哥,看著他也飛快地掀開被子下床,開了燈,驚恐地瞪著她,然後突然跑了出去,沒一會兒又跑了回來,手裡抱了一堆東西:棉花、消毒水、止血貼,以及,剪刀和針線。

他在她面前蹲了下來,拿著剪刀沖她「咔擦」了兩聲。

她驚恐看他。

「你頭流血了。」他皺著眉說,「我見過我小嬸嬸給別人包紮傷口,腦袋受傷要把頭髮剪掉,然後用針縫上。」

她看著他手裡燈光下陰森森的刀刃,害怕地往後退,但被他一把抓住了頭髮,然後很不耐煩地告訴她說,傷口不處理會發炎的。

她害怕問他:「什麼是發炎?」

「發炎就是傷口慢慢爛掉,再慢慢地讓整個腦袋爛掉。」他認真地告訴她。

她嚇得忘了害怕,忐忑問他:「那用針把頭皮縫起來會不會很疼啊?」

他很不耐地回了句「那當然」給她。

她糾結了半天,在爛掉腦袋和縫針之間,她覺得還是腦袋爛掉比較可怕。

「那……那……」囁嚅半天,她眼一閉,顫著嗓子央求他,「那你縫快點,我怕疼。」

頭髮重新落入他手中。

他一手抓著她頭髮,一手握著剪刀,很認真地「咔擦」、「咔擦」「咔擦」……

「老師來了。」壓低了聲音的提醒,伴著「咔嚓」「咔嚓」的嚼薯片聲,一起灌入耳中,溫簡一下驚坐起身,手下意識地往左邊腦袋摸了摸,頭髮很長,很柔順,不是剪刀凌虐過後,一小搓一小搓彈豎起來的、狗啃一樣的短髮。

剛醒來的腦袋還有些懵,溫簡茫然看看同桌許冉,視線再茫然地慢慢回移,手還搭在左後腦勺那一撮曾被蹂/躪過的頭髮上。

江承剛好看過來,兩人目光一下相對。

一個懵,一個莫名。

「有事?」江承先出了聲,眼睛看向她猶搭在那撮頭髮上的那隻手。

溫簡懵掉的腦袋慢慢恢復了些許正常。

「沒,沒事。」茫茫然地搖完頭,溫簡困惑地將頭調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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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對你認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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