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三千鴉殺(十六)
「啊?說好的全場草莓牛奶不限量呢!」
「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被皆川誆騙了的兩個笨蛋同仇敵愾,難得站在了一條戰線上。
「用腦袋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吧。」將準備好的料理端上桌的皆川沒好氣地看著銀時和光希,「想喝那種進口貨,自己去找坂本要錢,他要是有錢買,我絕不攔著。」
感覺自己被欺騙感情了的銀時憤憤不平:「那你讓這丫頭騙我!」
皆川比他更凶:「不這麼說你能來嗎!我們可沒有人手在聚會的時候看著你!」
銀時拍桌:「哈?阿銀我是這個丫頭這種笨蛋嗎?我才不需要人看著呢!」
光希也跟著拍桌:「就是!銀時才不需要人看著呢!」
「喂你該吐槽這個嗎!這傢伙剛剛可是在罵你笨蛋哎!」
那邊的桂小太郎見狀要過來勸架,眼尖地瞥到角落裡有個人鬼鬼祟祟地一直看著這邊,他定睛一看,發現是高杉的熟人。
「那個是真木君吧?他想幹什麼?」
高杉盤腿坐在自己的案前,撥弄著手裡的三味線,頭也不抬:「那傢伙瞧上光希了。」
桂小太郎頓時瞪大了眼:「高杉,這你都能忍?」
高杉:???
「不管你能不能忍,我是忍不了的。」桂的手已經扣上腰間佩劍,邁開腿就要往那邊去。
高杉手裡的三味線猛然發出一個不和諧音:「管你什麼事啊,桂。」
桂大義凜然地說:「有人盯上我女兒了,作為媽媽我有義務去警告他。」
「那丫頭已經成年了。」
「成年了又怎麼樣,說起來,你才是最該管管的吧,你可是你哥哥委託的光希的監護人。」
聽到這個說法,原本覺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順的高杉瞬間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放下三味線拿起刀就站了起來。
「那你還在等什麼。」
「……我覺得你們還是都給我等等吧。」銀時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兩人身後,「你們算哪門子的監護人啊,破壞少年戀情的人,可是會遭報應的。」
高杉額頭青筋迸起,毫不客氣地嘲諷:「哦?這不是喝不到草莓牛奶就滿地打滾的捲毛小鬼嗎?」
「這不是發現喜歡的女孩被人搶先表白就惱羞成怒的高杉君嗎?」
「……」
眼看兩人又要打起來,桂適時阻止:「光希在朝我們招手,她說什麼呢?」
兩人向他指的方向看去,光希手裡拿著錢,高興地踮起腳尖隔著人群擺手,口型似乎在說:
皆川姐給我買零食的錢,我們去買草莓牛奶吧!
「坂田銀時好感度增加,目前好感度:60,剩餘生命值:76/1000」
「算我說錯了,你家丫頭挺上道的,好的我們一起去把什麼真木君做掉吧!」
「等等——誰說我們是去做掉別人的啊!」
*
真木有點懷疑人生。
事情要從大家議論他今天的表白開始說起。
「遠坂雖然傻了點,但也真的是很溫柔了。」
「這種明擺著是拒絕的話,真木你節哀吧。」
「我倒是覺得未必是拒絕哎,女孩子嘛,遠坂又那麼單純,等有時間了好好哄哄拿下就是時間問題……」
真木發誓,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這場議論。
然而當他看到說出最後一句話的人被忽然出現的刀鞘砸暈的時候,他的背後還是出了一身冷汗。
「幕府軍才撤離沒幾天,你們就閑得想騙女孩子了啊。」從篝火照不到的陰影中走出來的軍裝少年面容冷峻,眼尾一點涼薄泛著冰冷刀光,「與其抱著這些愚蠢的想法死在敵人手裡,不如死在我的手裡好了。」
所有人嚇得不敢吭聲。
桂緊隨其後而來,他看著這些被高杉唬得一愣一愣的少年,拍了拍真木的肩:
「放心好了,高杉不會為了光希傷害你們的。」
不,高杉那個表情怎麼看都是想大開殺戒連你們都不放過的樣子。
「是的是的。」扛著刀走來的捲髮武士悠哉悠哉,「那傢伙生氣起來,最多把你們這些個子高的小腿削下來而已,安心吧。」
不,為什麼要削我小腿?高杉從始至終想削的只有你一個拿鼻孔看人的傢伙吧。
「那個……總督,桂先生,坂田先生。」真木揚起僵硬的笑容,「我不會經常去騷擾遠坂,也不會對她做什麼奇怪的事情的。」
高杉微微挑眉:「真的?」
真木內心嘆氣,果然總督對遠坂也有意思:「我保證。」
似乎是對他的說辭比較滿意,高杉收回充滿殺氣的目光,轉身就走。
「等、等一下!」桂小太郎叫住他,「就這樣?」
高杉扭頭看他,眼神不復剛剛的犀利:「不然呢?」
「他可是對光希圖謀不軌!」
一旁的真木無奈地重複:「我沒有圖謀不軌……」
「他要不要對那丫頭圖謀不軌,跟我沒關係。」
高杉擺擺手,瀟洒利落地退場。
剛剛你可不是這麼說的呀喂!!!
*
在光希來這裡之前,他們處於晝夜戒備的開戰狀態已經很久了,這次慶功宴也算是忙裡偷閒,難得的有這樣的機會可以聚在一起放鬆一下,才開始沒多久,光希就聽到十番隊那邊銀時跟他們熱火朝天地喝了起來。
「為什麼我不能喝酒啊!」抱著草莓牛奶喝的光希表達了她的不滿,「我十六歲了,成年了!」
高杉毫不留情:「沒有用,說不準就不準。」
光希不滿地鼓起來:「我不喜歡晉助了,我要去找桂姬,哼!」
沒想到高杉哼得比她更嘲諷:「找誰都沒用,今晚沒人會給你酒喝的。」
近日的蟲鳴蟬聲越發響亮,光希一路繞過篝火和遍地喝得正開心的志士,想要去找桂小太郎,滿場找了一圈卻都不見人影,後來她轉念一想,去了他的營帳,果然在那裡找到了他。
只是光希站在外面的時候,忽然聽到裡面似乎有人在議論什麼:
「……我跟銀時還有高杉他們說過了……」
「……嗯,先讓他們休養一段時間……跟奈落……會是一場苦戰……」
「……營救松陽老師的計劃等到了江戶再見機行事……你不用操心這個……」
是桂和他身邊部下的聲音。
光希大概聽清了他們的對話,對於其他的她不大明白,只知道似乎他們離營救松陽老師已經不遠了,這次短暫的休息之後,就會正式直面強大的敵人了。
「他們會成功救出松陽老師嗎?」
光希下意識地問系統。
這一次,系統沉默了很久才說:「預知未來劇情需要消耗50點生命值哦。」
光希哼了一聲:「小氣。」
一種微妙的躁動感漸漸浮現。
光希有些擔憂地想,應該沒問題吧。
因為她不能想象,如果失去了松陽老師,他們會變成什麼樣子。
所以一定一定,能救出老師的。
這種難以形容的不安感持續到了她回去在高杉身邊坐下,有鬼兵隊的部下過來端著酒杯敬酒,大約是玩什麼遊戲輸了,苦著臉戰戰兢兢地、幾乎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灌高杉的酒。
高杉今日心情不錯,居然也沒說什麼,乾乾脆脆地就一飲而盡。
看著大家都喝得開心,那邊的皆川奈惠已經喝得踩在桌上唱歌了,光希舔了舔嘴唇,四下搜尋了半天,趁人不注意撈了一壺酒就跑。
清酒濃郁香醇的味道在她口中散開,光希一臉陶醉的抿了幾口,還覺得不過癮,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
「……你在幹什麼?」
猛地聽到高杉的身影出現在她身後,光希驚得差點將酒嗆到鼻子里。
「咳咳咳……晉、晉助你怎麼……在這裡呀……」
高杉繞到她前方,將她手裡的酒壺拿過去,在她面前晃了晃:「我不在這裡,怎麼知道你背著我在這裡偷酒喝啊?」
光希低著頭不說話了。
看著她一臉委屈像個被大人責罵的小孩子,他莫名覺得像是自己故意找茬欺負她一樣,因此其餘的話高杉也就說不出口了。
「跟我回去。」
高杉拉住她的手腕,一路牽她回了兩人的位置。
原本同桌的鬼兵隊志士不知去了哪裡,不過也無所謂,高杉剛一坐下就拿出光希的尺八遞給她:
「要試試嗎?」
他看了一眼他的三味線。
原本還沉浸在「偷酒喝被當場抓獲」的尷尬之中的光希忽然眼前一亮:
「試試試!」
光希幾乎是莊重嚴肅地接過了自己的尺八。
哇,高杉竟然邀請她一起合奏哎。
那可是高杉哎。
攘夷軍中的高嶺之花哎。
要是高杉知道她的腦袋瓜裡面現在在想什麼,估計會抄起三味線就敲她腦袋。
「松陽老師教你的那首,還會吧。」
光希瘋狂點頭:「會的,那首我練得特別熟!」
高杉滿意地一笑:「那就開始吧。」
後來的光希回想起那一夜,畫面都是模糊的、斷斷續續的。
銀時和皆川在不遠處踩著桌子拼酒,最後兩人都趴著樹榦吐得昏天黑地。
坂本辰馬平時坐個船都能吐,喝起酒卻跟喝白水一樣,啊哈哈哈的笑聲就沒停過。
桂小太郎在營帳里商議完正事,很快就被十番隊的人拉走了,一群人喝得熱血沸騰,哭著大喊「我們一定會看到江戶的黎明」!
她彷彿一直在其中。
又彷彿從未置身於此地。
三味線和尺八的聲音交織迴響,將一個個零碎的畫面穿插起來。
醉得連半個音都吹不出來的時候,仰面倒在芝櫻從中的光希看到的是天上的一輪皎潔弦月。
空寂,美麗,又清冷迷離。
最後的記憶,是雙眼被溫熱的掌心覆蓋,額上拂過什麼柔軟的東西,似花瓣被晚風從枝頭吹落。它穿過澄澈透明的年少時光,穿過烽火硝煙中的重重阻礙,如此克制,卻又帶著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朦朧情意,溫柔地、輕緩地,拂過她的心尖。
「高杉晉助好感度增加,目前好感度:85,剩餘生命值:91/1000」
蟬鳴聲在此夜沉寂。
夏天,結束了。
*
人們口耳相傳的、關於攘夷戰爭的結局,是這樣的——
九月十一日,桂小太郎、高杉晉助、坂田銀時三人帶領的攘夷軍策劃了一起名為討伐幕府軍,實為解救吉田松陽的行動。
勝利在望之際,幕府不得不啟動「奈落」組織,肅清攘夷軍。
三人所帶攘夷軍被全面擊潰。
吉田松陽,死亡。
至此,長達數十年的攘夷戰爭,就此在歷史的舞台上落下帷幕。
他們的時代,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