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課
李遙月上學期有點浪,蛋撻出事以來,她又放不下那既慘又土、前途未卜的男神,生活里實實在在的就剩學習和刷相關。
比男神瞎說話吃了吐被群嘲更倒霉的,是男神說話太算數了。
七璋發了最後一首歌就沒影了。
xibaxiba嗅到苗頭,看熱鬧不嫌事大似的做了個專輯,頻繁推送到首頁,又引流了一批新粉到微博。眼看著七璋微博近百萬,關於他是不是慫到縮頭的爭論喧囂塵上。粉絲悲壯著雄起,跟有心或無心的黑子言論做殊死搏鬥,廣場上一團亂。在這個節骨眼上,又趕上一個以嘴毒聞名的博主做了長圖,詳細梳理了此次事件,並從種種跡象分析、蓋章了蛋撻就是還沒被抓住的猥瑣男,並艾特了警方,號召大家一齊敦促官方,「儘快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李遙月不喜歡吵架,不管是網路上還是現實里,所以她一直觀戰,觀到都他媽心如止水了。
連帶著在課上被人一腳踹了桌子,她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這節商周文化的老章不太愛點名,成天笑眯眯的,好說話給分又松,一學期交兩篇論文,寫得差不多都能過……出勤率可想而知。
實際上陸暄懿氣勢洶洶地一進教室,一大半的人都醒了。
陸暄懿一抬腳,剩下一小半也醒了。
「你把手機拿來!」
紅唇雪膚的美人冷著臉,看著前女友一副雲淡風輕懶得抬眼的樣子怒火更盛。
李遙月坐著沒動。
「分手是你同意的吧?為什麼他手機里還留著那麼多你照片和聊天記錄?!嗬,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裝堅強不屈可憐巴巴,你窮你有理咯!婊什麼白蓮花不要來我面前好嗎?你也不看看你有那個資格嗎?」
林錫面露難色的神態在她腦海里翻滾。
陸暄懿何時受過這種委屈,上前一把就要揪起她,想把人拽出去掰扯。
誰成想手剛伸出去,還沒挨到邊兒,她眼前的世界突然一個翻天覆地的逆轉。
李遙月借勢扣過她小臂,微一彎腰,讓人倒掛在了肩上,輕鬆地像扛米袋一樣。
臨走前還朝目瞪口呆的教授頷首,聲音清朗淡然:「抱歉,我下課再跟您道歉。」
李遙月對女生的尖叫置若罔聞,一路回頭率百分百。
陸暄懿的車是輛敞篷凱迪拉克,所以李遙月把人往駕駛座上一擱,雙手搭在車門邊上,把人出來的方向堵死:「陸同學,我非常、非常真誠地祝你和你男友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真,心,的。」
當天晚上格致論壇熱烈地討論起來李遙月扛人的手法,這尼瑪無比嫻熟一氣呵成,究竟是扛煤氣罐練出來的,還是一次五袋米練出來的?有西南地區的大神分析,難道計算機系的這位家裡是祖傳棒棒?
但也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雖然不了解具體,但前女友看著真的很心酸啊,LX家裡條件很好的吧,肯定還是想爭取一下,結果被現女友抓包了。]
[不能理解把未來綁在一段感情上的,可能我沒體會過窮到尊嚴都不要的感覺……未來可以自己奮鬥啊。]
[lyy還是在和尚系啊,以後出來起薪最高的,家裡估計也是靠她一個了,再有個弟弟什麼的,你知道==]
[這樣說可能不太好,但是以後要接手的兄弟小心一點吧,你是跟她一整個家庭談戀愛啊,小心被栓死。]
不明所以的李遙月一回宿舍,就被老大拽到蚊帳里,四個人看了一晚上《咒怨》。
***
徐知舟連續一周晚上做夢,每天起來眼下都隱隱發青。
他皮膚白,多一點印記都顯得尤為突出。
明明夢裡是別人在幹活,為什麼累得是他?
徐知舟不是很服氣,另一方面也確實心累。他不知道怎麼把收了的錢轉回去。
這輩子他第一次被人拉黑刪除。換句話說,糖葫蘆已經得到他的一個第一次了,難道他還要主動去加回來,再創造另一個第一嗎?
不可能。
驕傲凌厲的男人絕不輕易向世界低頭。
絕、不!
直到他偶然發現,糖葫蘆的眼圈也是黑的。
也是黑的。
……也是黑的!
徐知舟中午在食堂輕飄飄跟她打了個擦身而過的照面,跟身旁人有說有笑,目不斜視。吃完飯盤子一推,雙手閑閑往兜里一插,矚目悠然地提前晃走了,身段背影修長又意氣風發,連脖頸的弧度都不自知的勾人。
「舟舟!」
原先在師附里同個競賽隊的龍三源眼睛一亮,高聲叫著徐知舟。
他剛跟導師從外地調研回來,本來以為第二天去化院才能找到人抱大腿,沒想到今天就在十一食堂碰見了!
但是徐知舟沒聽見。且一出食堂,轉彎的瞬間便開始拔腿狂奔,一溜煙就沒影了。
……大神看見他為什麼要逃?
龍三源愣在原地,眼圈有點紅了,他雖然年紀小,但打小悟性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這大概就是,轉身即天涯,每一段路結束……就是結束!故人踏上陌路,連一個回首都不會再有!
徐知舟哪裡知道純情處男肚子里的彎彎繞繞,他躲到沒人的地方,第一時間發送了好友請求,把人加回來了。
看看,什麼是一個有胸懷的成熟男人。
教學樓背面,徐知舟微躬著背靠在牆上,嘴角彎起很輕的弧度,但很快那絲弧度就平了。
想起薛達的話,他腦海里就忍不住浮現出九月的烈日下,一輛搖搖晃晃、幾欲散架的三輪板車,上面插著一塊板子,歪歪扭扭又一筆一劃的字體寫著,補鞋修鎖專.業.辦.證,配鎖貼膜高價回收。
自己畢竟只是夢裡看到她半夜翻牆辛苦地通下水道,但她可能是真的要為了學費和生活費翻牆通下水道。
徐家老父親叱吒商場,但曾是高校教授出身,從小教育徐知舟窮人的君子骨是不可小覷的,稀少如金子。
家教使然,徐知舟想起自己乾的缺德事,有點虛。
連帶著還錢的時候多還了一百五。
他是這樣想的。
當初借了四十八,人家多還了百分之百。還一樣的百分比好像太亦步亦趨了,乾脆追百分之五十。
李遙月傍晚坐在地鐵上才有空打開微信看了眼。
有轉賬消息,來自一個小時前通過請求的內蒙古土特產代購。
轉賬金額250。
……
地鐵恰在此時開出了隧道,飛駛上了輕軌,駛入晝將盡散之時的夜色。
李遙月從搖搖晃晃的連接處往車廂盡頭走去,在某個門前停下,抬眼往窗外翻湧的雲層與夕陽里望了一眼。
又重新轉過身,靠在門上,準備把那個二百五直接刪了。
無意抬了抬眼,手卻頓在了一半。
對面站了個男生,戴著一副頭戴式的FocalUtopia耳機,頭頂壓了個黑色帽子,仰著頭靠在對面門上,身姿頎長,氣場相當生人勿近,帶著極強的侵略意味,但那面孔懾人的精緻漂亮,瞳孔漆黑,幾乎要掐住人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