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課
這車改裝過,馬力牛逼,手感牛逼。
李遙月想。
她好久沒體會這種感覺了,心跳止不住的加快。
風馳電摯的掠過夜風,她柔順的黑髮被高高吹起,若有似無的柑橘香氣縈繞在他鼻尖。
她用的什麼洗髮水。
徐知舟想。
轟隆隆的車聲蓋過了他的心跳。
可惜不到二十分鐘,油不夠,偃旗息鼓了,心跳也冷靜下來了。
李遙月幾乎是崩潰的,她無奈地從車上跳下來:「大哥,你車有沒有油你自己不知道啊?」
他們十分鐘前剛剛路過了一家燈火通明的加油站。
徐知舟解開頭盔,一頭黑髮凌亂,薄汗微覆在額上,他皺著眉:「我怎麼可能知道,這又不是我的車。」
李遙月看了人兩眼,轉過頭小聲嘟囔:「怪不得,開都不會開。那停外頭幹嘛,等著拍寫真啊。」
徐知舟自尊超幾把受傷。
他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真的真的是個時尚酷炫走在潮流尖端的boy。
揮一揮手超多簇擁那種。
「我真的會開!」
最後只變成了黑臉中帶著鬱悶的五個字。
「好的好的,你會。」
李遙月心不在焉地點頭,滿臉寫著『誰信誰傻逼』:「那現在怎麼辦?打的回去?」
「你先回去吧,」徐知舟終於想起撿起自己碎了滿地的尊嚴,黑眸如墨,沉沉望著她,聲音也平靜不少:「我還有點別的事。」
李遙月:「你是要吃夜宵嗎?十二點后營業的店都在我們剛剛過來的街上。」
徐知舟:「……」
「走吧,我剛才路過綠化帶看到那附近有共享單車。」
李遙月擺了擺手,走在前面,掃碼解鎖了兩輛車,推給他一輛:「自行車你會騎吧?」
騎是會騎得,就是慢了點兒。
李遙月風一樣嗖嗖嗖地騎走了,回頭一看人沒了,又嗖嗖嗖騎回來了。
「旁友——」
她一隻腳斜踩在地上支撐著重心,語重心長:「你以為我們踏青呢?」
徐知舟咬牙切齒,俊臉都氣變形了:「你才是……你騎那麼快趕著投胎啊?你tm參加環法公路呢?!」
「平時不怎麼鍛煉吧,你是經常逃體育課嗎?」李遙月指了指車後座,很誠懇地問道:「你要坐我車後邊兒嗎?」
共享單車有個屁的後座。
徐知舟情緒也穩定了,他似笑非笑地眯著眸看她:「乾脆坐你前面吧?」
李遙月當真了,她立馬扭頭查看前面空位夠不夠。
剛想說不夠,只見一道身影微微拱起背,半直起身來踩著腳踏板從她身邊飛過,掀起一陣細微的風流,薄荷味的清香。
「不用了,我嫌硌得慌——」
徐知舟回過頭看她,唇角勾了一瞬,眼裡流光溢彩:「你有本事來追啊。」
來來往往,車水馬龍,不息的霓虹燈都成為背景,倒映出靜止的和流動的,一瞬的與永恆的。
她愣住,又望向他,徐知舟趁她沒有注意,垂下眼悄然掩住了眸里的情緒。
他膽子很大,喜歡什麼就敢要,要不到披荊斬棘都想夠到。十五歲那年玩似的成立了樂隊,不管場地大小,能唱歌徐知舟就滿意了,甚至聽眾喜不喜歡也不重要。最後跟樂隊其他成員理念不合,徐知舟便直接退出,自己錄著玩。
時隔這麼些年,鼓手曲右得知他回國,重新聯絡上他,說當時分開的太突然,想要再一起表演一次。
就當是,真正的最後一次道別。
「唱一首大家聽得懂的吧。」
曲右委婉地在信息里說。
後來又很快補了一句,你自己要是有很想唱的也可以。
而現在……現在他就像走到了廢棄的工廠里,裡面還留著之前全盛時的廢墟。
然後又在深處看見了一個搖搖晃晃的鞦韆,綠藤纏繞,刻著一整個春天。
徐知舟不會忘記。
十七歲那年生日,他寫了一首歌,在地下表演,人群勉強能站滿,有一搭沒一搭,走了一撥,又來了一撥,又走了一撥。到時間該走人的時候,他收東西快,背著吉他從後台要跳走,卻聽見一道很輕的聲音,在人群散盡后,站在台前跟鍵盤手阿吉說,我很喜歡你們。
是道輕柔有力的聲音。
在這之前當然也有人說過,說過喜歡。因為風格獨特,因為足夠小眾,因為主唱夠好看,因為鼓手和貝斯都挺帥,雖然聽不大懂。
當時徐知舟笑了笑,說不清的滋味。剛準備走人,卻聽到那個聲音不緊不慢地說。
我真的很喜歡,唱的人很厲害。他創作時好壞狀態參半,但後半段不好的地方都被自己救回來了,您幫我帶句吧,我挺喜歡他的,希望他能繼續寫下去,也唱下去。
阿吉也樂了,問她你怎麼確定唱歌的人就是寫歌的呢?可能不是啊?
我知道的。我聽了你們好幾場。不是自己寫的,他唱出來的不是這感覺。
那女聲聽起來在笑,亮堂又澄澈,摻著點少女的清雅。
——哇,原來我們還有粉絲哈,小妹妹你叫什麼?
阿吉問她的時候,徐知舟不自覺地屏住了一瞬呼吸。
——李遙月。木子李,遙遠的遙,月色的月。
他大概永遠也忘不掉。
徐知舟還沒從那一點感動的旋渦里回過神,餘光瞥見一道橙色殘影從他身邊閃過去,在風裡放肆的嘲笑。
「哇塞你好厲害我真沒見過這麼努力蹬還這麼慢的你腿長那麼長是只有觀賞作用的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還是忘了吧。
徐知舟面無表情的想。
這冷酷的世界。
都什麼狗比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