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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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毫無感情地讀著判決書,而夏薔在聽到「死刑」兩個字的時候,腦袋裡就「嗡」的一響，瞬間便成了一片空白。她聽林律師說過,宋晴最好的結果就是死刑，緩期兩年執行。雖然會坐很久的牢，但至少還留著她的命,還有走出監獄的那一天。可是，她努力地聽,直到法官念宣讀完了判決書,她都沒有聽見「緩刑兩年執行」這六個字。

她知道,這意味著,宋晴被判處的是死刑立即執行。

自從出了事後,在夏薔面前一直很堅強的鄭玉珍,在聽到女兒的判決之後，也忍不住捂著嘴低聲哭泣。

「媽……」夏薔叫了宋晴一聲,便哭得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法官似乎也聽到了夏薔的哭聲,他抬頭望著夏薔一眼,然後對著宋晴問道：「宋晴，你是否上訴？」

聽到法官問話,宋晴的身體微微一震,抬起獃滯無神的雙眼,望向法官,久久沒有說話。

「宋晴,你是否要求上訴？」法官又問了一句。

「媽，你快說，你要上訴啊！」夏薔大叫道。上訴，還有改判的可能。不上訴，那就真的什麼希望都沒有了。

「旁聽人員不得喧嘩！」法警立即大聲喝止。

宋晴轉過頭來，看見了坐在旁聽席上的母親和女兒。這時，她的眼睛中，慢慢添了一絲光亮，憔悴的臉上，竟然綻出了一個笑容。

「夏薔，照顧好自己，替媽媽好好孝順你外婆。」宋晴的聲音很溫柔，一如往常夏薔離家上學前，叮囑她路上小心。

聽到宋晴這句說，夏薔心裡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可是，她一張開嘴，除了自己哭泣的聲音，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宋晴回過頭，對著法官平靜的說道：「法官大人，我服判，不上訴。」

「宋晴——」鄭玉珍也忍不住叫了女兒一聲，要不是宋明扶著她，她人似乎都要癱倒了。

法官似乎也沒想到宋晴真的會不上訴。他怔了一下，又問道：「你考慮清楚了嗎？現在沒想好也可以，還有十天時間，可以慢慢考慮。」

宋晴再沒有一絲遲疑，立即回答道：「法官，我考慮清楚了，我不想上訴了。我只想早點結束這一切。多活一天，對我來說，就是多一天的折磨。」

「好吧。」法官似乎也嘆了一口氣，「書記員，請記錄在案！法警，把被告人還押看守所！現在閉庭！」

「砰！」

隨著法槌重重地落下，這個案子終於塵埃落定。法警拉著宋晴往庭外走去。

「媽！媽！」夏薔叫著宋晴。

任憑夏薔怎麼呼喊，宋晴卻像沒聽見似的，她沒有回頭，被兩名女法警的架著，飛快地步出了法庭。

死刑！不上訴！

夏薔腦袋裡全都是這個。父親死了，連母親也要死嗎？她就要變成孤兒了嗎？這一刻，夏薔忍不住失聲痛哭。

「有什麼好哭的？」陸佳語陰陽怪氣的聲音響了起來，「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聽到陸佳語的聲音，夏薔渾身一顫，抬起頭來，望著她。

陸佳語對著夏薔冷笑一聲，然後轉過身，對著同來的幾人說道：「舅舅，舅媽，我們回去把外公、外婆接出來，叫上嘉言，晚上去百味軒擺一桌，慶賀我媽的大仇得報！」說完，她還回過臉來，一臉挑釁地望著夏薔。

夏薔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沒有搭理她，回身扶著一臉凄然的鄭玉珍，說道：「外婆，舅舅，我們走吧。」

鄭玉珍抹了抹眼淚，由夏薔與宋明攙著，慢慢往外走去。

出了審判大樓，夏薔扶著鄭玉珍，往石階下走去。

這時，一輛警車，從大樓後面開了出來。大門關著，它停了下來，等著開門。

夏薔抬眼望過去。這是一輛押解犯人的囚車，裡面隱隱坐著幾個人。雖然隔著玻璃，看不太清楚，但夏薔還是認出了，最中間的那個人是宋晴。

「媽！」夏薔大叫了一聲。

也許隔得太遠了，聽不見，宋晴沒有一絲反應。

門開了，警車啟動，向外駛去。

「媽！別走！」夏薔鬆開了鄭玉珍的手，從石階上奔了下來，向著警車離開的方向追去。

「媽！媽！」夏薔一邊喊，一邊追。淚水從她的眼中不停滑落，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只有那輛警車還清晰無比。雖然它越開越快，越來越遠，可夏薔覺得，只要自己不停地追，就一定能追上它，一定能看見媽媽。

也許是上天聽到她的心聲，前面正好遇到一個紅燈，車停了下來。

原本已經快要絕望的夏薔，似乎又看到了一絲希望。她繼續追著，就在她快要靠近警車的時候，綠燈亮了。看著警車前面的車一輛一輛地往前開，警車也重新啟動起來。夏薔的心陷入了一片絕望。她覺得這是老天在跟她開玩笑。每次在她以為老天爺為她開了一房門的時候，卻發現這門還是關著的。

「媽媽！媽媽！」夏薔一邊哭，一邊追著。

警車沒有繼續往前開，而是在路邊停了下來。

夏薔追了上來，跑到警車邊，不停地拍打著車窗，大聲叫道：「媽！媽！」

車窗慢慢打開，宋晴滿是淚水的臉露了出來。

「媽……」夏薔扒在車窗上，除了這個字，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夏薔，你別追了。沒用的。」宋晴流著眼淚說道，「以後，媽……媽不在了，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要替媽好好孝順你外婆。」

「媽，你上訴吧。」夏薔幾乎是哭著哀求道，「上訴，也許還能改判的。」

「沒用的。」宋晴搖了搖頭，「夏薔，你別逼媽，若是真心疼媽，你就讓媽早日解脫吧。媽真的不想再受折磨了。」

「媽……不……」夏薔拚命搖著頭。她不願意就這樣放棄，哪怕有一絲希望，她也想試一試。宋晴的性命對她來說，太重要了。

「夏薔，你回去吧，別讓叔叔阿姨他們難做，媽，媽走了。」宋晴把身體縮了回去。

「媽！你上訴吧！你死了，我怎麼辦？我不想當孤兒！」夏薔大哭道。

「夏薔，相信媽，上訴也不會改變什麼的。」宋晴用手把自己的臉捂住，小聲地抽泣著。

「小姑娘，你別再追車了。」坐在車窗邊的女法警對著夏薔說道，「你這樣在大馬路上追車，很危險的。」

「夏薔，回去吧。你這樣，媽心裡難受。」宋晴放下手，用淚眼望著夏薔，眼中全是憐愛與疼惜。也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讓她牽挂，唯一讓她不舍的，就只有母親和女兒吧？

「好，媽，我不追了。你別難過。」夏薔含淚望著宋晴，扒在車窗上的手，慢慢鬆開。

車窗慢慢關上。母女倆對望著的視線，卻沒有被這一層玻璃阻隔。車再一次啟動，慢慢開走。

夏薔望著警車慢慢開遠，消失在自己的眼中。

路過的司機，只看見有一個漂亮的小姑娘，站在路邊，眼睛望著前方，哭得不能自己……

「夏薔！夏薔！」鄭玉珍與宋明追了過來。

「外婆！」夏薔跑過去，撲到了鄭玉珍的懷裡。

「丫頭！我傻丫頭！」鄭玉珍摟著夏薔，忍不住老淚縱橫。女兒被判了死刑，作為一個母親，此時她已傷心到了極致。可是，她還有一個外孫女要依靠她，所以，她再傷心，再難過，也要硬撐著。

「外婆，我該怎麼辦？我以後再也沒有媽媽了！」夏薔大哭著說道。

「不會的！」鄭玉珍神情堅毅的說道，「我們還可以上訴！也許二審法院會改判的！」

「可是，我媽不上訴啊！」

「我讓律師再去勸勸她！」鄭玉珍伸出手，摸了摸夏薔的頭，「你別擔心，一切會有轉機的。下個月就要高考了，你好好複習，你媽的事情，外婆會想辦法的。」

「好。」夏薔流著眼淚點了點頭。

可是，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夏薔怎麼可能看得進去書？甚至上課的時候，她的精神都是恍惚的。看到夏薔這狀態，鄭玉珍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最終，也不知道鄭玉珍和林律師用什麼方法勸服了宋晴，在上訴期的最後一天，她還是同意林律師替她遞交了上訴狀。

上訴了，意味著還有一線希望。夏薔原本乾裂枯萎的心，像是又注入了一汪清泉，似乎又有了一絲生機，也能看下去書了。

一個月後，高考也結束了。

夏薔對成績沒有什麼底，她也不關心這個，她此時在乎的，只有宋晴的生死。

她在忐忑不安的暑假中，等待著二審的到來。她希望，二審會有奇迹發生。

「別客氣。」陸嘉言笑了笑，「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你不吃冰激淋了？」夏薔訝然道。

「改天吧！」陸嘉言回過臉，又對著唐俊宇說道，「唐俊宇，你先請夏薔吃吧，欠我那個先記著。」

「好咧！」唐俊宇乾脆地應道，「下次再請你吃。」

陸嘉言騎上車，對著夏薔和唐俊宇揮了揮手，然後蹬著車，像生著風似的，向校外疾馳而去。

「走，我們吃冰激淋去！」唐俊宇說道。

「剛剛陸嘉言怎麼也讓你請冰激淋啊？」夏薔說道。

「他說我跟他都是你的舞伴，你只誇我帥，沒誇他，所以要我請他吃冰激淋補償他。」

聽到唐俊宇這麼說，夏薔一愣，隨即忍不住笑出聲來。看來，這個陸嘉言，與她以前想像的高冷形象，真的完全不一樣。

不過，雖然陸嘉言說那家補衣鋪的手藝很好，但夏薔心裡還是有點不放心，第二天上課的時候，她一直記掛著自己的裙子，課也沒怎麼聽進去。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放學，陸嘉言還沒消息過來，她心裡更是惴惴不安，下午的課一上完，她便衝出教室，跑到理科樓下去等陸嘉言。

等了有十來分鐘，便看見陸嘉言跟幾個男生一起從樓上走了下來，一邊走，一邊好像還在討論數學題，根本沒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夏薔。

夏薔只好出聲叫他：「陸嘉言！」

他聽到她的聲音，停下腳，轉過臉來，看到她，似乎很是意外：「夏薔，你怎麼在這裡？」

夏薔跟他一起的那幾個男生也轉過臉來看著自己，一臉的探究，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她低著頭，小聲的說道：「那個，我找你有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