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一百塊賭不賭?
當太陽初升之際,王阿婆又推著她的豆腐車緩緩地在老街上叫賣著豆腐,鞋匠沈伯伯也大口喝完了老婆煮的粥,嘴裡嘀咕著今兒的粥糊了。
孟懷玉剛切完一盆蘿蔔絲,樓上的風煦就穿了身兔子睡衣迷迷糊糊地下樓了。
他見了孟懷玉第一句話不是早安,而是——
「早餐能吃煎餅果子嗎?加蛋加火腿腸那種。」
還沒等到孟懷玉的回答,外面就傳來了砰砰砰的敲門聲,這讓風煦有點兒不開心了。
「這麼早就來採訪嗎?地球人都這麼熱愛工作……?」
門嘎吱一聲打開,門口站了個肥胖的中年男人。
雙下巴,啤酒肚,頭頂雖說已經Z半禿,卻也沒放棄搶救,死命用邊上的頭上遮掩中部的淪陷。
「你們台里是不是很缺記者?」
風煦神情古怪,琢磨這濱海電視台未免太缺人了,選記者也不選個形象氣質佳的。
中年男人捏著自己的八字鬍,聞言愣了會兒,「啥雞?我不愛吃雞,魚還行。」
「啥雞啥魚?我們帶點兒回去。」
另一道尖利的聲音響在後面,穿了身艷紫色碎花連衣裙的女人擠進門。
說擠還真沒錯,這二人身形龐大,店門只開一扇還真不太好過。
她撩了撩自己的頭髮,精亮的眼睛看向風煦,面色狐疑:「你是哪家小夥子?怎麼在我家店裡?」
他們家店裡?這不是孟懷玉的店嗎?
風煦正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廚房裡聽著聲音的孟懷玉終於出來了。
她手裡還握著那把碩大的黑鐵菜刀,配合著面無表情的冷漠臉,怎麼看都有點瘮人。
「大伯,大伯母,你們這麼早來我家店裡,是來還車的嗎?」
來者正是一直在打孟家酒樓主意的張秋霞和孟西山二人。
孟懷玉看似不經意地重讀了「我家」二字,風煦結合她的表情和掂菜刀的動作,再想起那女人剛才說這店是她家的,瞬間明白來者不是自己人。
不是自己人好啊!就可以隨便欺負了。
張秋霞扭了扭蟒蛇腰,不客氣地坐到了椅子上,很敷衍地回答:「車開回鄉下老家了,你大伯工作忙,不方便去開回來。」
孟西山連忙點頭,為了證明自己所說無假,還哎喲哎喲地嘆氣,連叫辛苦。
孟懷玉聞言眼睛一眨,露出極其溫柔體貼的笑容:「沒事,我工作不忙。這樣吧,你們告訴我車放在老家哪兒了,把鑰匙給我,我回老家去開回來,就不勞煩大伯了。」
聽到孟懷玉這樣一說,張秋霞哪裡還坐得住,她猛拍桌子道:「懷玉!你這當堂姐的怎麼這麼斤斤計較?金寶在一中念書,每天要你大伯去接送的,這車我們先用著,等金寶高中畢業了再還給你不也一樣嗎?」
孟懷玉一聽這話,不由覺得好笑,她不動聲色地抬了抬眼皮:「不是說車放在鄉下了?怎麼又拿來接送金寶了?」
說斤斤計較,明明還有錢的孟西山一家卻不願救自己重病的親弟弟,更想利用那兩萬借款來佔了祖上傳下來的酒樓!
說高中畢業后還車?這理由早在孟金寶初中那會兒就被用過了,這初中畢業變成了高中畢業,指不定三年後又要變成大學畢業了!
孟西山一家欺人太甚,孟懷玉也不是軟包子,不想再被他們繼續欺負了!
孟懷玉露出認真的模樣,清麗的臉上看不出一丁點嘲諷,瞧著格外誠懇真摯:「要用也不是不行,畢竟一家人,我這堂姐當然也是為金寶好的。」
還沒等這兩人的笑露出來,孟懷玉卻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一年租金兩萬,你們先前用兩年了,再加上這接下來三年,一共是十萬,大伯你們是給現金還是轉賬啊?」
張秋霞一下子被懷玉的話鯁住了,她氣得臉色通紅,想反駁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最後猛地一跺腳,狠狠瞪向孟西山:「你這死鬼倒是說話啊!看看你們孟家人,都鑽錢眼裡去了!」
孟西山見狀立刻冷下臉,挺著個大肚子,背起手開始教育懷玉:「懷玉,你現在是越來越不懂事了,這為了錢是不是不顧我們親情了?還有,這還沒嫁出去呢,你看看你,現在居然讓一個不三不四的男人住家裡!」
被拎出來□□「不三不四」的風煦聽到這話立刻就不樂意了。
他哼了一聲,傲嬌道:「我是這家店的廚藝指導兼收銀員兼品嘗師兼品牌代言人!本店員工包吃包住,我住這兒天經地義,你再污我清白就告你誹謗!」
孟懷玉暗中白了風煦一眼,被污衊清白的明明是自己,他倒還先不高興了。
張秋霞卻一點沒有要聽風煦解釋的意思,她現在正忙著打量這店內的布置。
看著那些雅緻而精美的裝飾品,張秋霞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真恨不得化身貪食蛇將這大廳里所有東西都吞進肚子里。
她那雙三角眼轉得飛快,慢慢露出笑:「你大爺爺今天可要從老家過來了,我看你這兒生意不是一般地差,咱們孟家酒樓的招牌都讓你砸了!到時候這兒還是得讓你大伯來經營才對。」
孟懷玉一聽這話,忍不住皺起眉。
大爺爺是懷玉爺爺的親哥哥,也是現在孟家各家人中年紀最大的老祖宗。他年紀大,所以在孟家這些晚輩中最有話語權。
最重要的是,這酒樓本來該是大爺爺的,後來懷玉她爺爺廚藝更好,大爺爺就主動讓出來,自己出去打拚了。
要是大爺爺誤聽了大伯夫妻二人的鬼話,真的讓懷玉把這酒樓給孟西山經營……
懷玉相信,爺爺和父親苦心經營了一輩子的店,孟家廚師們守護已久的聖地,絕對會被孟西山賣掉!
張秋霞看到懷玉臉上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戳中了她的軟肋。
看來特意去老家請大爺爺來濱海市果真是對的!這懷玉要是連老祖宗的話都不聽,那就是不孝,她和孟東海父女兩可就別再想姓孟了!
張秋霞高揚著圓潤的下巴,斜眼瞥著懷玉:「中午你大爺爺就到了,記得準備好飯菜招待他老人家,還有住的地方,我們家窄,就住你這兒了。」
說到這兒,張秋霞的笑更加止不住了:「哎呀,不過我看啊,這家店你也是開不下去了。到時候我們一家搬來這兒住也挺好,三個人嘛當然要住大點,你一個人隨便租間單間就差不多了。」
她揮了揮肥膩的手,想著過兩天這酒樓的主人就能換成自己,於是笑得越來越開心:「懷玉你也老大不小了,二十齣頭的姑娘了,再不找人結婚就嫁不出去了!」
儘管懷玉為了屏蔽她的聒噪已經戴上了耳機,張秋霞仍然喋喋不休————
「這女人吶,到了二十,離三十就不遠了,別人家姑娘像你這麼大都當媽了,你還想開什麼酒樓?女人做生意不賠錢就謝天謝地了,你還想賺錢?你看看你這店裡的生意,估計成天也沒一個客人吧?」
「誰說沒有?」
風煦聽了半天終於忍不下去了,他掏了掏耳朵,懶洋洋地瞟一眼張秋霞:「不好意思,本店雖然走的是高端路線,但是客人卻非常多,多到排隊求著懷玉做飯都求不到!」
張秋霞和孟西山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風煦。
誰不知道在這片街區沒落以後,孟家酒樓也跟著涼了?這話要放在十年前還有人會信,現在?
出去繞著整條老街溜達一圈,拉回來的人能坐滿這二十來張桌子都不可能!
這年輕人果然是傻了。
風煦不知道自己被當傻子了,所以他一點也不氣,反而興緻勃勃地錯了搓手:「不信我們打個賭,今天這兒絕對有人排隊等吃的,一百塊錢,賭不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