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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雙目四顧,落腳處只覺似有一物,不禁俯下身去,眼帘處卻是兩塊花崗石板,胡沖分開覆蓋石上齊人高的茅草,登時顯出兩排漂亮的宋體對聯,『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胡衝心中明白,這地方就是當年的『正氣堂』。這一副花崗石上的對聯,就是抗元丞相文天祥手筆。文天祥一代儒將,筆法恭謹自然,使人一看就生敬意,胡沖看著石板上對聯,歉意油然而生,忍不住跪了下去,道,「文大人,胡沖對不起你的教誨。」
說到此處,但覺膝蓋之處凹凸不平,當即用手一拂,當地一聲,石板上落下一根白深深的東西,胡沖登時神色黯然,原來是一截斷臂,此時已是成了白骨,五根乾枯的手骨,還緊緊抓住一把大刀,胡衝心中一涼,眼前就現出一片戰場,清風山之上,眾英雄浴血揮刀,和元兵殊死廝殺,臨死不退一步,不覺嘆息一聲,「各位兄弟,是胡沖無能,不能驅除韃子,你們這一去,清風山竟是這般凄慘。」這時看住四周,就要掩埋了腳下弟兄的屍骨。
忽地一聲,「常聽爺爺講,清風山當年就有一場大戰,是官府與綠林的廝殺,輪到今天,卻是我和大肥決鬥。」胡沖一驚,轉頭一看,就見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童,正在不遠的草叢之間,周圍是正在吃草的羊群。
小童拿著一個油布小包,身邊有個女孩,扎著兩條烏黑小辮,一對水靈靈的眼睛看著小童,道,「九斤哥,大肥他們人多,我怕你有事。」九斤道,「我就是恨大肥欺負你,如今手上有這寶貝,不怕他們人多,小梅妹妹,你就快走吧。」小梅神色擔心,道,「九斤哥,我要看著才放心。」九斤卻是滿不在乎,就揚了揚手中的小包,安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寶物的能耐,等會動上了手,我還怕寶物傷著了你。」
胡沖聽得清楚,暗自點頭,心道,「這個叫什麼九斤的孩童,人雖年幼,卻是很有主見。」小梅似乎捨不得,仍自看住九斤,又聽九斤道,「你趕緊回去,等我把他們收拾了,就趕著羊群來見你,小瑩神色略略放心,低聲道,「九斤哥,我絕不讓大肥碰我一點,你一定要娶我。」胡衝心中暗笑,「還以為大人才爭風吃醋,原來小娃娃都是一樣,看來是大肥得不到小梅歡心,因此遷怒九斤,兩個孩童方才打架。」
小梅這時一步一回頭,好像捨不得離開,但又怕自己使九斤分心,只得緩緩離開了山腰,眼看小梅不見,九斤神情登松,這時身子一矮,就往齊人高的草叢藏了進去,小包就放在身旁草叢之中。雙眼卻是往道上看了過去,似是等待什麼,這時似乎極有耐心,自言道,「反正約好在這地方決鬥,著急什麼。」這時看了一下草叢中的小包,眼中登時露出凶光,恨聲道,「兔崽子們,有了這好東西,今天我就不怕你們人多了。」
但他畢竟只是一個孩童,就只蹲不一會兒,就覺很不舒服,此時站連起來,走到一株花樹之下,就樹枝上摘下一朵紅花,這時拿在手中,時不時往紅花上擦拭什麼,然後就要往口中塞進去,突然間一陣腳步聲,直從山腰處傳來,行的甚是急促,九斤身子一動,就要奔出看個究竟,身邊忽地一陣風聲,中間夾著極輕的哐啷之聲,像是鐵器碰撞一樣,九斤聽得聲響,眼前立時出現一個漢子,但見漢子滿身血污,衣衫破裂,雙腳還各拖著一半腳鐐,缺口上齊齊整整,想來是給刀劍斬斷。
這人正是胡沖,眼見九斤只是一個童子,就也站起身子,準備先埋好弟兄屍骨,再尋要緊之物,就聽山腰處腳步之聲,這時站在高處,山下一切也是看得清楚,但見山道上來的兩人,儒衣飄然,正是哈美男和忽斯文,此時自己腳鐐中間雖斷,卻是還分帶腳上,此時身邊多了這個九斤,番奴根本不顧南人性命,動上手自然要殃及無辜,但見九斤張大眼睛,就要發出驚叫之聲,胡沖眼明手快,嗖的一聲,就縱進九斤身前,一把按住九斤就要張開的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