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3)

後記(3)

皇上沒有解釋他是如何聽鄭嬤嬤說的,譬如是鄭嬤嬤主動說的,還是他派人審問的,邱鐸也明白,這件事暴露出來,他再解釋他與安王毫無關係也沒有用,明君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這種,皇上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不懷疑的。

都是聰明人,無需多言,殿內就沉默了下來。

片刻后,邱鐸開口道:「皇上,臣少時征戰四方,落了腿疾,這幾年發作得越來越頻繁,已嚴重影響臣辦事,故請皇上准臣告老還鄉,安心養病。」

既然招了懷疑,這個官再當下去也沒有意思,不如主動退一步,還能留份體面。

徐晉沒有挽留,關係到皇家名聲,這時也不適合客套。

君臣達成了默契,次日邱鐸就正式遞了辭呈。

徐晉准了。

傅品言看著龍椅上的女婿,心中動了動。

晚上回家,他跟喬氏說了這事,「邱鐸不了解皇上的為人,你我都清楚,皇上不會因為一個老嬤嬤的窺視動怒,許嘉更不會小題大做,但偏偏就是因為這件事,邱鐸辭官了。」

喬氏本來趴在他胸口,聞言坐了起來,面現疑惑:「你是說,皇上早知道邱鐸與那嬤嬤有不利於邱鐸仕途的關係,特意做了一個套子,讓邱鐸主動辭官?」

傅品言嗯了聲。

這個女婿,從他登基后做的那些事情看,心思深著呢。

喬氏眉頭皺了起來,「那皇上叫上你,是碰巧,還是有什麼深意?」

人人都羨慕她的女兒當了皇后,只有傅家人才知道,榮耀下是步步謹慎,就怕落得個恃寵生嬌結黨營私的名頭。

傅品言嘆了口氣,握住她手道:「過陣子,我也辭了吧,我辭了,正堂或許還能再升升。」他是文官,兒子是武官,若是一文一武都在朝堂佔有高位,恐怕更容易讓皇家忌憚。他老了,兒子正是往上沖的時候,他心甘情願把建功立業的機會留給兒子。

喬氏黯然。

冬月里,傅品言以看淡名利為由向徐晉提出請辭。他可不敢推脫身有惡疾,怕女兒們擔心。

徐晉意外極了,盯著岳父看了兩眼,轉瞬一想,就明白問題出在哪裡了。

他只覺得好笑,命聞公公出去,他請傅品言上榻,兩人對弈。

傅品言心中疑惑,卻不得不從。

落了几子,徐晉對著棋盤道:「岳父想必已經猜到邱鐸為何辭官了,其中緣由,傳出去有損皇家體面,朕不便與你細說,而朕為了不讓邱鐸起疑,必須找人做幌子,請岳父在場,是因為百官裡面,朕最信任岳父,相信岳父就算猜到幾分,也不會擅自查探其中隱情。」

傅品言愕然,忘了落棋。

徐晉暫且也停了棋子,抬頭問他:「岳父辭官,無非是擔心朕忌憚外戚勢大,既如此,請岳父替朕解說,史上那些外戚得以成功干政,他們倚仗的是什麼?」

他目光平靜,卻隱含期待,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試探傅品言的見識。

傅品言馬上收起之前種種猜忌,從容應答:「以東漢為例,外戚干政,原因主要有三。其一,東漢的尚書台官小權大,便於皇帝直接控制,卻也利於宦官外戚越過皇上奪權。其二,東漢外戚多是名將或高門大族,專橫跋扈結黨營私。其三,東漢多幼帝,致使母后臨朝,外戚趁機分權。」

「好!」徐晉朗聲大讚,隨即笑容一斂,質問他道:「本朝內閣輔政,沒有尚書台之憂。那麼岳父是私底下結黨營私了,還是暗暗詛咒朕短命了,因此遇到點事就妄自揣測朕忌憚傅家?」

傅品言連忙跪了下去:「臣不敢!」

徐晉冷哼,「既然不敢,岳父為何辭官?」

傅品言額頭冒汗,說不出話來了。

徐晉便將人扶了起來,鄭重道:「岳父,朕知你有大才,傅家兒郎更是德才兼備,就算朕沒有娶濃濃,依然會重用你們。如今咱們親上加親,那麼與其任用其他人還要在心裡留一分提防,朕為何不用朕信賴的親戚?古往今來,只有無用的君王才忌憚外戚,今日朕就告訴你,朕不怕任何人,將來朕的兒子也不會怕,還請岳父安心輔佐朕,切莫再提辭官之言,既傷朕的心,濃濃得知也會寢食難安。」

傅品言激動得臉都紅了,再次跪了下去:「皇上厚愛,臣銘記於心,回去后必寫進祖訓,告誡傅家子嗣忠君忠國,絕不辜負皇上信任,若有違背者,一律家譜除名,交由官府處置!」

徐晉笑著扶起他:「岳父不必行如此大禮,朕自是相信岳父的,好了,難得有半日閑空,岳父趕緊再陪朕下幾盤棋吧,濃濃棋術爛的很,還喜歡悔棋,朕真的懶得同她下。」

提到寶貝女兒,傅品言放鬆下來,打趣道:「皇上該慶幸她不喜下棋,否則每日糾纏皇上,那才是真的折磨人。」

鳳儀宮裡,傅容可不知道自己被丈夫父親一起嘲笑了,跪坐在矮榻上看阿璇阿佩玩象棋。黃花梨做的棋子,圓圓的,阿佩乖乖地一個一個往高了疊,阿璇則蹲在榻上骨碌著玩,還專門往榻沿那邊轉,掉到地上她就咯咯地笑。

黃昏徐晉回來,問傅容今日都做了什麼。

傅容就說教女兒們玩象棋了。

徐晉不掩輕視地看她:「你還會下象棋?」

傅容厚著臉皮解釋:「我說的是玩象棋,不是下象棋,意思根本不一樣。」

生怕徐晉不懂似的,傅容讓人重新將棋盤擺了上來,拍拍兩個女兒:「阿璇阿佩,快告訴父皇怎麼玩象棋。」

阿佩就乖乖地疊棋子給父皇看,阿璇撅著小屁股將棋子朝父皇那邊滾。

換來徐晉兩聲乾笑。

【後記三】

二月里瑧哥兒過完七歲生辰,先帝的二十七個月大孝就正式除服了。

徐晉繼位,以日代月,但這兩年宮中一切從簡,從沒有大擺過宴席,以示緬懷先帝。如今喪期一過,宮裡各處氣氛就漸漸變了,如寒冬過後春日來臨,明媚輕快。

傅容領著女兒們去陪太后,阿璇阿佩與宮女們玩摸瞎子,她們婆媳倆坐在走廊里看。

「月中去靈山,東西都準備好了嗎?」太后笑著同傅容說話。

前年避暑,一家五口在悠然居過的,去年也是,但徐晉當時跟傅容承諾今年三月帶她去靈山避暑,皇上出宮這種大事,都是提前幾個月就開始準備的,自然瞞不過太后。

「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東西靈山那邊的行宮都有,我們帶幾樣用慣了的貼身物件過去就好了,我就是捨不得娘。」傅容戀戀不捨地抱住婆母胳膊,「娘,你總在宮裡悶著,不覺得沒趣嗎?」

「這麼大了還撒嬌。」太后摸了摸她腦頂,有些回憶地道:「誰說我總在宮裡悶著的?靈山那邊我去了七八次,每年去都差不多,你稀罕,我可不願意顛簸一路去看舊景。再說了,我留在宮裡照顧瑧哥兒,你們在外面玩也放心是不是?」

說到兒子,傅容更沒有心情了。

徐晉一臉邀功地說要帶她去靈山,傅容確實也想去。上輩子她身份不夠,靈山真正的好景色都沒瞧見,出去逛逛,遇到其他貴女還會被人用高高在上的目光鄙夷,好像她和離犯了多大的錯是多丟人的事似的,因此這輩子可以以皇后的身份去,傅容高高興興地準備。但她沒想到盼了大半年,眼看著再過半個月就啟程了,徐晉卻告訴她只帶女兒們去,不帶瑧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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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天香 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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