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郡王妃端坐主位上,淺笑著打量喬氏身側的兩姐妹,誇道:「好,三姑娘長大了,比去年越發高挑明艷,六姑娘眉眼漸開,跟她兩個姐姐比多了姑娘家少見的英氣,小小年紀竟也能平分秋色。」
喬氏連忙自謙,順便回誇徐汐。
傅容站在一旁靜靜聽著,目不斜視。
客套一會兒,郡王妃對傅容姐妹道:「汐兒跟那些小姑娘們在花園裡玩呢,你們姐妹也過去吧,今日破例,你們盡情玩鬧,不用顧忌那些繁文縟節。」
傅容笑著道:「您真開明,不像我娘,什麼時候都拿規矩壓我們。」
喬氏佯怒瞪了她一眼。
郡王妃含笑吩咐身邊丫鬟領姐妹倆去花園。
郡王府自然不比尋常官家宅子,前面府邸氣派莊嚴,園子里亭台樓閣假山花樹,步步一景,於傅容而言卻是見慣了的,此番故地重遊,她只是隨意地欣賞著路旁初夏景緻,沒有對任何一處表現出驚訝好奇。傅宣倒是第一回來,不過她打小就將規矩記在了心上,傅宛是溫婉守禮,她就有點像古板的夫子了,更是不會大驚小怪。
姐妹倆這般做派,領路丫鬟暗暗稱奇,悄悄打量傅容好幾眼。
傅容認得她,是郡王妃身邊專門負責平日領客的一個三等丫鬟,叫蓮橋。等蓮橋再次回頭看她,她回以淺淺一笑。
蓮橋面露驚訝,隨即也笑了,將人送到涼亭里,同徐汐介紹后便回郡王妃身邊去了。
除了徐汐,在座的姑娘小姐們跟傅容都很熟了,所以當徐汐表現出明顯不喜后,傅容也沒留在她身邊礙眼,領著妹妹去了王家姑娘那邊坐。王家老爺在府衙做事,平時兩家常常走動,是梁映芳外傅容處得比較好的夥伴了。
王三姑娘比傅容小一歲,生了紅撲撲的圓圓臉,她活潑直爽,就是嘴巴有點碎,這不,見傅容姐妹走了過來,她眼裡立即露出興奮,好像有什麼大秘密要分享一般,傅容一坐下,她便湊到她耳邊:「聽說沒,京城的肅王殿下來了,現在就在郡王府呢!」
傅容心跳漏了一拍,他怎麼來了?
王三姑娘已經作了回答:「肅王殿下奉旨去視察黃河堤岸,路過冀州特意過來拜訪郡王,恰好縣主過壽,他就多留了一日。濃濃,你來得遲了,剛剛肅王殿下同世子在那邊路過,你道如何,別看世子在咱們這裡排第一,論容貌氣度,都輸給殿下了!」
最後一句說得特別小聲。
傅容假裝好奇地附和幾句,心裡卻暗暗納悶,前世這場花宴,徐晉並沒有來,如果來了,以徐汐愛顯擺的性子,早就傳開了。
難道是因為她的緣故?
不是吧,他那種注重顏面的王爺,答應不再糾纏,還能做出反悔的事?
因徐晉的到來,傅容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坐了多久,蓮橋去而復返,朝傅容笑道:「三姑娘,夫人們都誇您伶俐可愛,會哄長輩開心,娘娘請您過去說話呢。」
一圈小姑娘都羨慕地望向傅容,聰明的都想到了徐晏的婚事上。
因前世郡王妃也單獨請過她,傅容沒有多吃驚,叮囑妹妹好好跟旁人玩,她領著蘭香去了。
走著走著,傅容皺了皺眉,故意往一側挪開兩步。
今日有微風,來時順風不覺得,現在逆風而行,蓮橋身上的茉莉香便飄了過來,傅容不太喜歡。
但凡有權有錢的人家,都喜歡住大宅子。大宅子氣派啊,客人們進門前瞅瞅這氣派的府邸,心裡先生出一絲羨慕,對待主人家也就更殷勤了,除非自己家宅子比主人家還好。
若傅容有心巴結郡王府,在這風景優美的花園裡走走也是件賞心悅目的事,可她沒有這份心思啊,郡王妃的景色又都是她看膩的了,因此頂著初夏明媚的日頭跟在蓮橋后慢慢走,時不時還得受那劣質的茉莉花香熏,傅容就不願意了,對著蓮橋背影暗暗嘀咕。怪不得只能當三等丫鬟,就憑她對香的喜好,真湊到郡王妃跟前,也是被厭惡的命,香這種東西,用得不好還不如不用呢。
蘭香見自家姑娘鼻尖冒出了細汗,不由感慨道:「郡王府的園子真大啊。」
蓮橋聽了,瞅瞅前面的假山,笑道:「快了快了,過了那處假山,再走幾步就到娘娘那兒了。」
確實如此,傅容強忍著用手扇風的衝動,繼續前行。
距離假山還有二十來步時,蓮橋緊張得額頭都是汗,幸好她走在前頭,沒被傅容主僕瞧見。
她怎麼能不緊張呢?
萬一事情敗露,她與外男謀害知府家姑娘,不用知府大人發話,郡王妃第一個就要打死她。
可是,她控制不住。
那是齊策啊,齊家大公子齊伯玉,信都城裡僅次於世子的佳公子。世子尊貴,對她們這些丫鬟不屑一顧,她就算跟其他丫鬟一樣暗暗仰慕,也不敢存覬覦心思。可是,齊策看上她了,那日她過來遞話,他突然現身,幾次偶遇之後,他將她拉到了假山後頭。
那雙溫柔的眼睛像湖水,讓她深深地陷了進去,落在額頭的一個輕吻,就叫她迷了神,甚至覺得他想要她,她也願意給的。
但齊策沒有要她,他只是托她辦一件事。
心上人想娶旁的姑娘,還求她牽線,蓮橋有點吃味兒,但她有什麼資格泛酸?齊策是巡撫家的大公子,再喜歡她,肯給她一個姨娘的名分就頂天了。所以蓮橋收了齊策提前給的贖身銀子,只等過幾日自請出府,再去齊策那邊當丫鬟,將來夫人過門后開臉。
再多的緊張害怕,想到齊策溫柔的眼睛,蓮橋都忘了,她抬起手捂著肚子走了兩步,忽的朝假山快步跑去,低頭扶住山石乾嘔。
傅容嫌棄地別開眼。
蘭香關切問道:「蓮橋姐姐怎麼了?」
蓮橋朝她擺手,卻難受地說不出話。
「你去幫她拍拍。」到底是郡王府的丫鬟,她不能像對自家下人那般不管不顧,給人輕狂無禮的印象,傅容便吩咐蘭香去幫忙。
蘭香快步去了。
傅容往前面走了幾步,怕風把氣味兒吹過來。
等了會兒,乾嘔的聲音終於停了,傅容無奈轉身,只是沒等她露出一副關切樣,便被不知何時來到近前的男人疾風般用帕子捂了嘴,同時將她緊緊拽到懷裡。
傅容嗚嗚掙扎,不可置信地瞪著頭頂的男人。
齊策微微笑,溫柔而殘忍:「三妹妹,你以為在這裡,我就拿你沒辦法嗎?」說著熟練地拖著傅容往假山後走。
傅容那點力氣,跟真正發狠的男人根本無法可比。齊策躲在她身後,一手緊捂她嘴,一手鉗制她雙手順便勒著她腰,又抱又推迫她往前走,嘴上還小聲威脅:「三妹妹,這是咱們的第一次,我不想打暈你,你乖乖聽話,咱們悄悄溫存,神不知鬼不覺,明日我便去你家提親,若你不老實,引得旁人過來看咱們私會,我無所謂,就怕你們傅家的名聲……」
傅容沒有聽清他後面說了什麼。
隨著齊策繞過假山,她看見蓮橋站在里側,低頭不敢看她,蓮橋旁邊蘭香背靠石壁而坐,腦袋耷拉著,雙眼緊閉,生死不明。
傅容恨極,死死瞪著蓮橋,今日是她們第一次見面,她為何要助紂為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