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新總統
戴維驚煌失措地闖進橢圓形總統辦公室。他長出一口氣,用手抓撓著臉上的凍瘡,那是從南極歸來的大多數孩子都帶有的標誌。他看到小姑娘貝納正坐在總統的高背椅上,悠閑自在地修著指甲。看到戴維進來,她翻翻白眼兒說:
「赫爾曼·戴維先生,您已經被國會彈劾,無權再到這間辦公室里來,事實上您連白宮都無權進來。」
戴維抹抹額頭說:「我是想走的,可大門外那幫小暴徒想要我的命!」
「這是您應得的,是您把事情搞糟了,您是美國歷史上把事情搞得最糟的總統。」
「我……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對我說話?!你,你怎麼坐到我的椅子上了?我走了你就可以這麼不懂禮貌?!」
貝納兩眼看著天花板說:「事實上您現在需對我有禮貌。」
戴維正要發作,沃恩走了進來,對戴維說:「您可能還不知道,弗朗西絲·貝納已當選為美利堅合眾國超新星紀元的第二任總統。」
「什麼?!」戴維看看那個在總統寶座上修指甲的金髮小女孩兒,又看看沃恩,哈哈大笑起來:「別開玩笑了,這個小白痴,她連數都數不清呢!嘻嘻嘻……」
貝納猛一拍桌子,但把小手拍疼了,放在嘴邊哈著氣,用另一隻手指著戴維厲聲說:「住嘴,否則您將被控告誹謗總統!」
「你們要對合眾國負責!」戴維指著沃恩說。
「這是全體美國孩子的選擇,新總統是通過合法選舉產生的。」
「呸!」戴維朝貝納啐了一口,「我們在南極洲出生入死,你卻在國內的媒體上賣弄風騷!」
「誹謗總統!」貝納又朝戴維瞪圓了小眼睛喊道,然後得意地一笑:「我很像秀蘭·鄧波兒,所以大家選我。這點我比你強,你雖然帥,可哪個明星都不像。」
「呸!要不是最近電視里成天放那些破黑白片,現在誰知道鄧波兒?!」
「這是我們的競選策略。」貝納又甜甜地一笑。
「民主黨人真是瞎了眼!」
沃恩說:「其實也可以理解,世界戰爭遊戲之後,國民需要一個溫和些的人物來代表他們的意志。」
戴維輕蔑地撇撇嘴:「這個芭比娃娃能代表美國意志?現在,對南極的失落感籠罩了全國,美國國內再次陷入暴力遊戲之中。事實上,現在合眾國所面臨的險境,比南北戰爭時期要可怕得多,這個國家隨時都可能崩潰,在這種時刻,美國孩子卻把國家交給芭比娃娃……」
沃恩指著總統辦公桌上的兩個按鈕,打斷戴維說:
「外面很多的人都對這兩個按鈕感興趣,媒體也有過種種猜測。他們認為,這兩個按鈕關係著國家命運。總統按下其中的一個,就會立刻接通與所有北約國家的聯繫;按下另一個,戰爭警報就會在全國響起,轟炸機離開地面,核彈飛出發射井……諸如此類。」
事實上,那兩個按鈕的用途一個是要咖啡,另一個是叫勤雜工來打掃房間。戴維無言以對。
貝納已經修完了指甲,接下來對著小鏡子用一把小鉗子修睫毛,同時對沃恩說:「戴維確實一直在高估自己,感覺自己像神一樣主宰著世界。我可沒那麼蠢,我對自己的力量,並沒有外人對這兩個按鈕那種誤解,我知道自己不聰明,但總比像戴維那樣向反方向聰明強。」
沃恩點點頭:「在這點上您很聰明。」
「我騎在歷史這匹馬兒上,不拉韁繩,隨它走到哪兒,而不是像戴維那樣扯著韁繩硬把它向懸崖上趕。」
沃恩又點點頭:「這很明智。」
貝納放下小鏡子看了一眼沃恩說:「我知道你很聰明,你可以去創造歷史,但你得把大部分功勞歸到我身上。」
沃恩說:「這沒問題,我對在歷史上留名不感興趣。」
貝納俏皮地一笑:「我看到了這一點,要不你早就當總統了。但你在創造歷史的時候至少應該告訴我些什麼,以便讓我在國會和記者面前有說的。」
「這好辦。」沃恩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戴維愣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的,我明白,沃恩先生把我們都當成實現他的思想的工具,國家和世界是他的舞台,任何人都是供他在舞台上任意操縱的木偶,對,他就是這麼想的……」他氣急敗壞地跳起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那是一支大鼻子形狀的斯諾克短管左輪手槍,他用槍指著沃恩說:「你這人太陰險太可怕,我要在你腦袋上開天窗!我早就討厭你那腦袋了!」
貝納驚叫一聲,要去按警鈴,但沃恩輕輕揮手制止了她。「您不會開槍的,那樣您就走不出這幢您並不喜歡的舊大樓了。您是個典型的美國人,幹什麼都以投入大於產出為鐵的原則,這是您本質的弱點。」
戴維收起了槍,說:「投入當然要大於產出!」
「但創造歷史不能這樣。」
「我以後不創造歷史了,我煩了!」戴維說,然後跳到門邊,最後看了一眼這凝聚了他無數夢想的橢圓形辦公室,顧自逃走了。
戴維從白宮的後門出去,手裡拿著一個摩托頭盔。他找到了一輛他以前放在那裡的林肯牌轎車,打開車門鑽進去,戴上頭盔,又從車內找到一個墨鏡戴上,然後發動汽車開了出去。在白宮外面,那上百名要找他算賬的孩子仍聚在那裡,但他們對這輛車沒有太注意,任它開去。戴維在穿過人群時掃了一眼車外,看到了一條孩子們打出的橫幅:
「不要戴維要貝納,世界遊戲換個玩兒法!」
戴維開著車在首都無目的地亂轉。華盛頓特區現在只剩很少的人口,這裡的孩子大多跑到工業集中的大城市去謀生了。事實上,除了政府機構外這裡幾乎成了一座空城。現在是上午九點多,但城市絲毫沒有蘇醒的跡象,四周仍像深夜一樣寂靜。戴維現在更加深了對這座城市的感覺:一座陵墓。他懷念起喧鬧的紐約,他是從那裡來的,還要到那裡去。
戴維覺得這輛林肯車很扎眼,這種高級玩藝兒已不再適合自己了。他在波托馬克河邊的一個僻靜的地方把車停下,下車從后箱中取出沃恩送給他的那挺米尼米輕機槍。他看了看槍上那個半透明塑膠彈匣,裡面還有少半匣子彈,他把槍端平,對準幾米外的林肯車,噠噠噠打了一個連射,槍口噴出三束火焰,后坐力使他一個屁股墩兒坐在地上。他坐在那兒直勾勾地盯著那輛汽車,看到什麼也沒發生,就拄著槍站起來,轉動槍管尾部的火力調節閥把射速調到最高,再晃晃悠悠地把槍端平,又對著汽車射擊。急促的槍聲在河上空回蕩,他也再次跌坐在地上,汽車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他又站起來,牛仔褲的小屁股上沾了圓圓的兩圈土,他再次掃射汽車,打光了彈匣,林肯牌轟地一聲騰起一團裹著火焰的黑煙燃燒起來。戴維興奮地高呼:「嗚呼嚕——」扛著那挺機槍一蹦一跳地跑了。
「孩子世界將變得更加神奇和怪異,真是個好時候,我們必須想出一個新遊戲來。」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里,沃恩對新總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