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崩壞世界8

秋小寒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就像是被有毒的水母給刺中，全身都硬邦邦的。

在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掀開被子，一腳踢向了顧璟的肚腹。

顧璟靈活閃開，滿意地舔了舔手指，沖著秋小寒笑：「怎麼沒有昨天用力了？」

秋小寒抿了抿唇。

她望著他，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露出了一絲淺淺的自然笑容：「因為你的早餐。」

顧璟愣在了原地。

他長身修立、黑衣深沉，站在旁邊就像是一個勾魂的陰冷死神。

而秋小寒卻目光平和坦然，笑容真摯，一點點晨曦從購物中心的玻璃灑進來，落在她的肩頭，好像她整個人都在發光。

他有一種自己要被她融化的錯覺。

「是嗎？」他不自然地呵呵了一聲。

秋小寒認真地道：「收到了幫助，就要給予感謝，不管你人品如何，但你守了我一晚上是事實，給我做了早晨也是事實。現在我睡得好，也吃飽了，都是因為你。我沒有那麼恩將仇報，要對你下狠手。」

大概是極少收到感謝，顧璟覺得心裡突然堵著一團東西。

跟平時找樂子的感覺不同，那些東西帶著暖意，讓他的胸膛都熱了起來。

連才撫摸過她臉頰的手，手指間的滑膩都讓他回味悠長，呼吸緊促。

他的心律動亂了。

砰砰聲衝擊著他的胸口，一切聲音都靜默下來，耳邊只有這種聲音回蕩。

他悠然地一個轉身，跳入了隔壁的展示床中，背對著她，拉著被子把自己裹起來，修長的手臂從被子里伸出來，手指著一個方向說：「這層有室內游泳館，泳池旁邊就是淋浴。」

說完，他連頭也一起裹進了被子里，悶不作響。

秋小寒有些詫異他的逃避行為，簡直就像是個小孩。

難道就因為她表示了一點感謝，他居然沒有坦然接受的能力？

說到淋浴……她這才低頭，拉起外套嗅了嗅，然後自己差點作嘔。

果然一股難以靠近的噁心味道。

她看著顧璟背對著她的拱起來的一團軟綿睡姿，還有句話沒有說出口。

下次再這麼碰她，就滾得遠遠的。

算了。

她無聲地嘆了口氣，沒說出來的話，就當沒說吧。

跟他短暫的相處下來，秋小寒面對他的時候，情緒倒不如之前那樣充滿厭惡，反而有些複雜起來。

這個人，的確冷酷無心，不把生命當回事，明明是個活人，卻跟艾爾那種冰冷的系統一樣，看不到人性中柔軟的部分。

但他其實在某些方面，單純得就像是一張白紙。

那就像是一個任性折斷小鳥翅膀的孩子，做了邪惡的事情，卻能輕易地露出天使般純凈的笑。

「艾爾，你認同他那樣的做法嗎？」秋小寒脫下內衣，站在淋浴隔間中，扭開了水龍頭。

「請問你說的是哪樣？」艾爾反問道。

秋小寒的目光落在了顧璟給她準備的東西上。

乾淨的毛巾、清香的沐浴露，他細心地將購物中心裡新拿來的內衣和外套分開裝成兩個衣服收納籃，洗完后擦乾的浴巾，也整齊地疊放在她腳邊的小凳子上。

連可以放槍的槍套都被他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副，掛在淋浴隔斷觸手可及的地方。

在這之外，還有一個急救箱。裡面放著處理傷口的藥物和繃帶，箱子下面壓著一張紙，是男人有力蒼勁的筆跡。

「先處理傷口，再洗澡，裡面有防水的東西，不會讓傷口浸濕。」

她在軍隊長大，周圍都是一群整天哈哈哈的粗糙大老爺們。

細心到這種程度的男人，她還從未見過。

她突然有些不知道從哪裡問起了。

對他那些不好的印象，似乎也淡了一點。

「沒什麼，」秋小寒把自己浸入水簾中，水流從她光滑白皙的皮膚珠圓滾下，「今天還可以抽獎嗎？」

艾爾：「昨天是情況危急，目前暫時沒有危險，你確定要參與這種高風險的抽獎？」

秋小寒：「我能用的東西太少了，抽。」

她向來乾脆利落，決定了的事情不會更改。跟她相處這段時間，已經掌握了她的脾氣的艾爾，沒再勸誡。

金色的卡再次懸浮在秋小寒四周。

不管看多少次，秋小寒都覺得這東西逼真得難以置信。

艾爾這個系統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她這次點了最左邊的一張。

金光環繞中，艾爾的聲音響起：「恭喜你抽中了【探知力】，同意植入你身體后，你可以獲得五百米以內的活體生命的詳細情報。情報項目，根據所在世界的規則進行擬定。」

秋小寒：「我同意，你植入吧。」

艾爾：「好。」

秋小寒頓時覺得腦部一緊，好像有某種東西鑽了進去。

但她並沒有痛感，而是在眼前出現了一張兩米多寬的虛擬光幕。

光幕上寫著她熟悉的文字，閃現出了一條條的項目。

「技能：探知力。說明：探知範圍為500米，包括有障礙隔離的情況。進階：使用滿300次，可解鎖被動技能『預警』。」

「當前範圍內目標提示：1。」

「目標信息如下。」

「屬性：自由人類。攜帶武器：無。體能：78。狀態：健康無損。性別：女。距離：279米。」

秋小寒看著最後顯示距離的數字一直在變動，很明顯對方正在移動。

她速度洗完，換好了衣服，把頭髮在腦後挽了個髮髻，一身清爽地迎著目標而去。

探知力的距離提示到50米的時候，秋小寒終於看清楚了來者。

這是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女孩，穿著粉色的小碎花裙子，背著一隻白色的兔子背包，臉上還掛著淚痕，嗚嗚地在哭。

她聽到小女孩念著「媽媽……哥哥……」孩子那雙又圓又大的漂亮眼睛，全被霧氣和水給填滿了。

小女孩在看到秋小寒的時候，也愣了一瞬，特別是瞧著她手裡的槍后，立刻害怕地後退了兩步，轉頭就跑。

秋小寒的目光落在小女孩嶄新的裙擺邊緣。從衣服來看，這個孩子進入這個世界的時間不長，可能比自己還要晚來，從邊緣的血跡和她躲避的本能來看，她肯定見過了某些殺人的場景。

她將槍收好，幾步追上了小女孩，攔住她，柔聲說：「我不是壞人，不會傷害你，你一個人嗎？」

小女孩明顯很害怕，但是還是抬起頭來，問秋小寒：「你知道哪裡有醫生嗎？」

秋小寒一愣：「你在找醫生？」

小女孩點頭，嘴巴一撇，眼淚又掉下來了：「媽媽和哥哥，需要醫生。」

秋小寒目光一凝：「他們在哪裡？」

從來到這裡開始，秋小寒見過擁有強大火力卻躲避帽子殺手的鄭白等人，也見過只憑一把匕首，就可以追殺帽子殺手和陷害自己的人的顧璟，但她還沒看見過跟三個帽子殺手力斗，殺了帽子殺手，自己也兩敗俱傷的人。

在購物中心隔壁的室內體育館內，金髮的少年橫躺在地上，呼吸急促，背後被鮮血浸濕，滿地都是殷紅色。

名字叫悠悠的小女孩，站在旁邊掉眼淚，指著那個看起來最多十六左右的少年：「這就是我哥哥了，他叫林然，昨天為了保護我和媽媽，被壞人打成這樣了……」

秋小寒看了一眼，十多米外躺著的毫無動靜的女人，選擇了先檢查少年的情況。

這裡沒有任何醫療器械，只有急救包，她無法將傷勢處理得很好。不過她早晨站在購物中心的玻璃前，看到了幾公里以外的醫院標記，如果能及時把人送過去，有器材她要方便得多。

顧璟站在旁邊看秋小寒忙碌。

他眼底滿是疑惑。

一個傷重要死的人而已，救了能怎樣？帽子殺手追過來的話，拖著個傷員根本跑不遠。

何況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白衣男人，派出的什麼帽子僕人來殺人……

特別是看著秋小寒按著林然的手，像是牽手似的，摸了很久，顧璟心裡突然湧起一種陰暗的負面情緒。

「摸太久了吧？」他居高臨下地挑眉。

秋小寒認真起來的時候，根本不想跟任何人廢話。

她沒有回答顧璟的問題，也不會去顧忌後面這個人會彆扭她跟其他男性的肢體接觸，她直接換手又開始檢查林然的頸部。

看著秋小寒將少年領口的扣子解開，顧璟的刀在手裡轉了一圈，最後在秋小寒的聲音中，刀回到了他身上。

秋小寒轉頭看他：「能不能幫我找個筆直的支撐物？」

顧璟：「我為什麼要聽你吩咐？」

秋小寒：「你不聽可以走。」

轉頭就要走的顧璟，邁了幾個大步，停住了：「支撐物要多長？」

秋小寒望著他笑：「三四十厘米就夠了，拿過來也算你幫忙救人了。」

顧璟：「我稀罕這些？」

秋小寒不說話，只看著他。

顧璟突然又想起了，在晨曦下，她淺笑的光芒，好像全身灑滿了金光。

比起絕望求饒的臉，他有點想再看到那副場景。

「我去幫你找，別忘了我幫你的報酬。」

秋小寒一臉茫然，他啥時候說過有啥報酬了？

林然的眼皮突然動了動，睜開了一條縫隙。

視野還比較模糊，但看得出來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身影。

他的嗓音暗啞：「我睡了多久了？」

秋小寒：「不知道，你妹妹沒說。」

林然皺了皺眉，擔心地問：「悠悠還好嗎？」

秋小寒：「她很好，不過……」

林然伸出手臂搭在額頭，手臂的陰影遮住了眼睛。他悶聲悶氣地說：「你是醫生嗎？我媽媽那邊……不要給悠悠說。」

秋小寒：「所以我先來救你。你看起來血流的多，實際傷勢沒那麼嚴重，最麻煩的是你的肩膀，骨頭粉碎和錯位，其次是你手臂的刀傷，傷口很深，距離動脈很近，好在沒傷到動脈，血流得多，你自己做了相應的處理止血，所以沒讓傷勢惡化。」

林然：「多謝你。」

秋小寒：「不客氣。你們才到這個世界來嗎？」

林然沉默一瞬，突然拿來了手臂，認真地打量秋小寒。

秋小寒沒有躲開他的目光，而是掃視周圍一圈，追問：「旁邊幾個帽子殺手的武器，都是這個體育館的東西，沒有任何刀具，你是在哪裡受的刀傷？」

林然的回答卻是她最開始的那個：「我們一家人在這裡，已經兩年了。」

秋小寒驚詫地望著他。

林然緩緩開口，聲音溫柔而充滿回憶：「我才來這裡的時候，還是個初中生，現在都到了上高中的年紀了。我妹妹也長高了，時間跟外面的世界，沒有兩樣。」

他說著，問秋小寒：「你來救我，真的沒關係嗎？」

秋小寒：「有什麼問題？」

林然：「看我的傷勢和這邊的帽子殺手數量，你沒有想法？」

秋小寒心頭一跳，神色凝重起來：「你正在被人追殺？」

林然：「準確來說，我正在被這個世界的管理員追殺，因為……」

他頓了頓，望著秋小寒，緩緩地說道：「我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秘密。」

手裡提著一根斷口平整的木椅的椅腳，顧璟突然站定，靠著體院館的牆壁，從腰后撥出了一把槍。

砰地一聲，子彈飛射而出。

百米外的街角，一個帶著紅色帽子的身影，搖搖晃晃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顧璟似有所感，抬起手臂，轉身，又是一槍。

第二個紅色帽子的身影，再次倒地。

他正要轉身進去體育館，突然站住了。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顧璟看著接連從另外的街角衝出來的紅色帽子，那數量排列起來，近乎有二十多人了。他們一個挨著一個，前面的阻擋了視線，根本無法瞄準擊殺後面的人。

那些帽子殺手的目的地很明確，全部都朝著這間體育館而來，就像是被燈光吸引的飛蛾。

顧璟站在門口，沒再用槍，仰頭笑道：「我就說不要隨便救人嘛。」

與此同時，秋小寒的探知力也收到了緊急警報。

除了二十三個關於帽子殺手的信息以外，還有一條關於三角機器人的信息。

「屬性：戰鬥型機械生命。攜帶武器：重力球、機械蟲、電磁脈衝□□。體能：10000。狀態：健康無損。距離：439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