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崩壞世界11

秋小寒：「你怎麼能偷看到管理員的東西？他也在這個世界內？」

「不，」林然垂眸，表情有些難過，「他不在，但在過去，我曾經是他的同學。」

秋小寒眨了眨眼睛：「同學？」

林然深吸口氣，發起楞來：「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顧璟被帶到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是暮色沉沉。

這裡是一棟三十多層的複式建築，建築的大門是自動控制的鐵欄，鐵欄往前不遠，是被飛濺的鮮血和重物的攻擊痕迹給弄得模糊一片的幾個大字，隱約可見是「政務中心」的字樣。

帶到這裡后，他身上的網便被收走，甚至連端著槍的女人和那幾個軍人模樣的人都離開了。

他徑直往前，走到政務中心的感應門前。

玻璃門無聲的滑開，空曠的大廳沙發上，一個穿著乾淨清爽白衣的年輕男子正悠悠地玩著手裡的棋子，神態專註地看著眼前的棋盤。

在顧璟走進來后，他才站起來，露出笑容，張開雙臂：「歡迎，我的哥哥。」

「哥哥？」顧璟停住腳步，挑眉看他，問，「我的名字叫顧璟嗎？」

「當然不是。」白衣的男子立刻否認。

顧璟點了點頭：「她果然在騙我。」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等等，我可以幫你找回記憶和力量，我不會害你。」身後的人急忙喊道。

顧璟回眸，唇角彎起一抹殘忍的弧度：「是嗎？」

他從衣服深處摸出了一個物品，拿在手裡，向對面的人晃了晃：「可我想害你，怎麼辦？」

想起自己派出去的幾個軍人，白衣男子臉色驟變：「這是手.雷，你什麼時候從他們身上拿到的？」

顧璟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邊噓了聲：「那些不重要。」

他帶著淺而平和的微笑，俊美的容顏就像高貴的神祇，幽深的目光卻似最深沉的黑暗，沒人知道裡面的深意。

「咱們賭一把，是你，還是我活到最後？」

他以白衣男子沒法阻止的速度，拉開了保險，手臂往上將東西高高拋起。

白衣男子的目光隨著□□往上，氣急敗壞：「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點了！」

一言不合就玩命。

連自己都不放過！

被拔掉了保險的手.雷，炸了。

爆炸聲引起了政務大廳周圍等候的帽子僕人們的警惕。

職業裝女人叫了一聲不好，立刻帶著幾個士兵趕了過去。

白色的煙霧在一樓瀰漫，她和其他人一起，快速地打開了窗戶，過了好一陣子，煙霧才散開。

裡面並沒有任何血肉橫飛的跡象。

甚至除了煙霧，連正門口的綠色盆景的枝葉都沒有絲毫損傷。

只有白衣男子趴在地上，嗆得咳嗽的不雅姿態。

他們的主人，在他們眼底，從來都是淡定而優雅的，何時這麼狼狽過。

女人遲疑了一瞬，才靠近了他，躬身關心：「主人，你沒事吧？」

「小雲，手給我。」他還在不斷地咳嗽。

女人連忙把手遞過去。

扶著小雲的手，白衣男子終於站起來，坐回了沙發。

小雲四下張望：「是那個人偷襲主人嗎，他在哪，我給主人再抓回來。」

白衣男子擺了擺手：「用不著，他既然溜走了，錯過這次的機會，你們想要再抓到他，很難。你去把花盆邊的東西撿起來給我。」

小雲把那個燒焦成半黑色的塊狀物品，撿回來放到主人手裡。

白衣男子僅憑重量的觸感，就能知道這玩意兒不是什麼金屬，最多是一種比較硬質的塑料。

都是他大意了。

看著手.雷，聯想他派出去的人，下意識的以為王手裡拿著的就是軍隊用的攻擊性□□，因為王從來就是個極為善於利用環境來獲取所需的人。

但那只是因為他對王的慣性思維而造成的心理漏洞。

他不該忘記，在他設定的賭局規則里，王失去的只是關於他身份和來歷的記憶，並沒有失去知識儲量。

王丟出來的東西，外殼看著像，但實際可能就是從哪個建築的超市裡弄來的兒童玩具。

裡面的內容，則是被王改裝過的，類似催淚和燃燒彈的材質，有所不同的是，聲響上跟真正的□□相差不大。

從他所了解的王的動手能力及研究能力來看，做這種假貨，只要有材質，根本就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

王哪裡是跟他在賭命，根本就是以爆炸為噱頭，唬住他，藉機溜走而已。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安排了許久，結果就被這麼一個小東西破了局。

讓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被兄長支配后的恐懼。

他不知道其他王族兄弟怎麼想，反正對此他是憤怒的。

白衣男子氣得肝疼，一時說不出話來，沉默地盯著大門的方向。

半晌，他才低聲道：「本來想帶著你找回記憶離開，直接結束這次賭局，回到你本該在的位置。沒想到那個克隆人對你這麼重要，不惜以身犯險。既然這樣……」

他很快命令帽子僕人們聚集起來。

「我本來是要帶大家脫離苦海，現在有一個人在嚴重妨礙我們的大計，必須立刻清除掉，誰願意代替我去？」

自告奮勇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

「還有我！」

「絕對不讓人破壞主人的計劃！」

站在政務大廳頂層，用望遠鏡看著下方一切的顧璟，通過唇語，讀懂了白衣男子的全部話語。

就像他知道白衣男子此刻正在說：「第一指令，活捉那個女人。第二指令，在第一指令失敗的情況下，就算擊殺她，也不能放她逃離。」

顧璟摸了摸下巴，這個小白臉要活捉她？

他想起了在體育館時，秋小寒跟他說悄悄話時的場景。

「你說如果在三腳機器人以外，出現了新的敵人，讓我不反抗？」顧璟嘲諷一笑，「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你隨便一句話，我就拿命去幫你實現。」

秋小寒正色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林然兄妹出現得很突然，而且同時就追來這麼多的帽子殺手更奇怪，我懷疑有人在布置後手。在不清楚對方是誰的情況下，先不要輕舉妄動，說不定你還能去他們大本營，見到幕後boss。」

顧璟：「我沒興趣見什麼幕後boss。」

秋小寒：「有人算計你，你不想去看看究竟？」

顧璟神色不屑，俊眉微挑：「哦？真的是算計我？」

秋小寒：「好吧，應該是算計我。他目前對我的興趣，應該略大於你。老實說，我也想去見他。」

顧璟敏銳地注意到她的用詞，問：「他？男人？」

秋小寒：「是啊。」

顧璟：「你好像知道他是誰？」

秋小寒：「如果沒猜錯的話，八成就是他了，他對我可是步步緊逼，先來到這世界的他，沒理由不布置點針對我的陷阱，好讓我落入他的掌控之中。」

顧璟又奇怪地篩掉了秋小寒話里的意思，留下些模稜兩可的關鍵詞。

步步緊逼，掌控，想起見他……

他突然把秋小寒口中的他，跟「小白臉」這個辭彙詭異地連接在一起。

莫名火氣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騰地一聲燒得旺盛。

「我去。」他用一種近乎威脅的口氣，執拗地說，「不管最後來的是誰，我去對付，你不準跟任何人走，否則別想我幫你對付三腳機器人。」

秋小寒的回答倒是又快又乾脆。

「好，那就算你被帶走，我也不想辦法去救你了，你自己想辦法脫身。」

她說著從兜里摸出一台手機，塞進了顧璟手裡：「悠悠說這東西能用，我已經存了我身上留著的這台電話的號碼給你，之後我們的匯合地，電話聯繫。」

本來以為秋小寒會想辦法擺脫他。

沒想到她居然還要跟他約匯合點，這是說之後還要見面的意思？

顧璟當時那些不愉快的心情，就像衣服的褶皺，被她的話瞬間給熨燙平整了。

此刻他盯著白衣男子的臉，看著對方說出要活捉秋小寒的話，心裡那些陰暗的情緒又開始蠢蠢欲動。

顧璟收起望遠鏡，起身。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自言自語道：「身邊這麼多人，防衛沒什麼漏洞。裝把可以提高射程的槍，應該能打死他吧。」

吩咐完一切的白衣男子，再次坐回了他之前的棋盤前。

驚詫也好，激憤也罷，他臉上那些多餘的情緒，全部收斂。

兩根手指夾著的一枚黑色的棋子，輕輕地落在了棋盤的某個格子里。

他的視線卻不經意地飄向了大廳的頂層。

然後，一抹不被人察覺的笑意，隱晦地掛在了他的唇邊。

「下一步就這樣走吧。」

「我覺得你的建議糟糕透了！」站在購物中心頂樓的林然對著秋小寒嚷道，「萬一這繩子承受不了我的體重，斷掉了怎麼辦？」

秋小寒站在相距十多米的，比購物中心矮了兩層的商業街頂層道：「別廢話，再把掛鉤檢查一遍，跳下來。」

悠悠站在秋小寒身邊對哥哥揮手：「哥哥來吧，咻地一聲就過來啦，很快的，比我們走下面快多了。」

什麼咻地一聲，她知道剛剛跟著秋小寒過去時，他有多擔心嗎？這個傻妹妹。

林然深吸口氣，看著頂層那清楚的「網咖」兩字，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按照秋小寒說的方法，把掛鉤套上了繩子，蹬腳閉眼。

失重感和耳邊呼呼的風聲，就好像是一瞬的事情，很快他就腳踩實地，聽到了秋小寒哭笑不得的聲音。

「就兩三層的距離，你能不把它當成萬丈深淵過嗎？」

林然睜眼，指著自己背上的固定支架：「這個就是之前逃跑從三樓跳下來摔的，你以為我還想再骨折一次？」

話是那麼說，他心裡是很佩服秋小寒的身手的，從購物中心頂樓捆著繩子垂落，然後橫向盪到對面去，精準度和把控力都強的驚人。

他雖然相信她捆的繩索不至於斷了把他真的摔下去，但實際上看見這種距離，心虛卻是本能了。

秋小寒遺憾地指了指腰間：「子彈用完了，不用槍靠純體力，我和你加上悠悠，都拼不過一個帽子殺手。這棟樓是複式結構，分A、B、C三個區域，每個區域都有一個帽子殺手在活動，也就是我們從底層進入的話，很容易碰見三個帽子殺手圍攻的局面。要想到頂端的網咖房來，這是最快捷安全的辦法。」

林然：「要是可以通過這個辦法在每棟樓之間活動就好了。」

秋小寒：「且不說先考慮樓層的高度差，萬一被帽子殺手在空中追殺，豈不是跑都沒地方跑？」

林然：「知道了，我這不是也過來了嗎？現在我們就去上網。」

秋小寒點了點頭：「好。」

她問：「你那個同學以前是什麼性格？」

林然腳步微頓，卻沒有停止向前，他邊走邊說：「在我們班裡，大家都覺得他沒心沒肺，是個最好欺負的老好人。」

秋小寒注意到了他的措辭：「大家覺得？」

林然：「或許我們誰都沒了解過他吧，至少從表象上看來，他就是那麼一個人。因為他長得很胖，嘴唇也厚，經常會被其他同學惡意嘲笑像豬一樣。他家距離學校很遠，選擇了住校，同寢室的男生卻經常把他的毛巾、牙刷等洗漱用品藏起來，或者在他要洗澡的時候斷掉熱水，讓他臭烘烘地進入教室，然後集體嘲笑著，把他趕到垃圾堆旁邊去坐。」

秋小寒：「聽起來很過分。」

林然：「可是他從來都沒有反抗過，嘲笑他的長相，他就給別人一個大大的微笑，嘲笑他的臭味，他還故意張嘴去熏別人，甚至坐在了垃圾堆邊，老師來給他換回去，他還笑著說喜歡那裡，一個人很清靜，你看，他不管怎樣，都不會發脾氣的。」

秋小寒打開了網咖的電源，看著這些對她來說算古老種的電腦：「那你呢，你怎麼看到他的東西的？」

林然打開了電腦，藍色的熒光映照在他眼底，如暗夜的幽光：「我是班上唯一跟他做朋友的人，因為我跟他都很喜歡網頁製作和編程，課程里沒有學，我們卻一起報名了網路課程學。我那時候只是業餘興趣，學得不多，他比我鑽研得深多了。所以之後才能獨立開發那麼一個網頁遊戲，我當時與其說是偷看他的代碼，不如說是幫他的遊戲里做了一些道具的代碼。」

「就是這個遊戲了。」他指著打開的頁面，轉向了秋小寒。

頁面上寫著「崩壞世界」幾個大字。

滑鼠的位置，是一把滴血的菜刀圖標，圖標正在頁面的「點擊開始」和「退出」的方框上方。

在頁面的最右上方，是一個人物頭像，頭像的ID是：管理員003。

那正是林然登錄這個遊戲的ID。

從林然的口中，秋小寒知道的秘密便是，這個世界的構成，極有可能是他的同學設計的一款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