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崩壞世界12

雖然林然也不知道這款遊戲為何可以如此現實化，但是他知道，裡面的背景，殺人的規則，包括那些三腳機器人和黑匣子的出現，都是那個同學的設定。

林然之所以能在這個世界活了兩年，不是因為他身手多好，而是他知道這個世界的部分規則。

崩壞世界規則一：帽子殺手不得進入街道。

崩壞世界規則二：玩家可以選擇與三腳機器人相遇，接受帽子后，每日至少殺死一個自由人類，否則視為任務失敗，死。

崩壞世界規則三：運輸車不會被任何人攻擊，帽子殺手和自由人類都不能對物質補充和垃圾運輸的飛行車有任何干預行為。

其中這第四條規則里出現的運輸車，就是秋小寒之前看到的那個三腳機器人運輸屍體垃圾的懸浮車。

而這個運輸車道具最初始的代碼，則是由林然設計的。

林然打開了一個後台，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這個世界里的每台電腦，都跟黑匣子里的終端相連接。我進入黑匣子后，找到了兩者之間溝通的辦法……」

「你說你進入過黑匣子，不是進入之後會成為『神』嗎？」秋小寒雖然覺得打斷別人說話不好，還是出聲問道。

林然指著遊戲界面里相同的黑匣子說：「只要能是乘坐運輸車，都能進入黑匣子，因為垃圾會在黑匣子里回收分解和利用。但只是進入是成不了『神』的，這個遊戲關於成神的規則是：進入黑匣子后，玩家殺死的人頭數量，要大於遊戲中帽子殺手在這個時刻同時殺死的自由人數量。」

網頁上的遊戲，此刻正有兩個代表自由人的玩家，互相扭打在一起，一起死亡。

秋小寒皺眉：「這麼說，遊戲默認玩家互相殘殺？」

林然：「所有的網游不都這樣嗎？除了殺固定小怪刷經驗以外，連線玩的樂趣就在於提升自己去PK別人。比如那種遊戲里得罪了人的玩家，經常都被追殺得上線即死，殺死同胞在遊戲里本來就是一種體現自我地位和力量的炫耀，沒有這個元素，網游有什麼賣點。」

秋小寒：「但現在殺的是真人。」

林然垂眸，表情難過起來：「是啊，真人和遊戲是不同的。誰知道最後會變成這樣呢？頭一天，我明明還在跟他聊什麼時候把這個遊戲賣出去賺錢，是不是因為他見了那個人……」

「哪個？」秋小寒問。

林然卻沒有再說，或許對他來說，這段記憶無關緊要。

他突然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重新振作：「就像你看到的那樣，自由人不僅僅是被帽子殺手追殺的對象，實際上，他們反抗殺死帽子殺手或者殺死同伴，都會計數。這個計數從玩家登陸開始，就計入了玩家的賬戶。要想查看自己殺的人是否滿足了成神的條件，就要進入黑匣子里查看。黑匣子判定人數不夠后，會把玩家強制送返到玩家乘坐運輸車的位置。」

秋小寒想起了王弟的行為。

或者不需要查看自己還差多少之後再去補數量。

其他方法也能一步成神。

比如帶著很多人同時進入黑匣子，人數不夠的同時，殺掉這些人，那麼就是最簡便的成神方法。

原來如此。

他是打的這個主意。

想明白一些疑惑之後，秋小寒問林然：「直接跟管理員對話的途徑也在黑匣子，對不對？」

「你想要跟管理員直接對話？」林然聽到秋小寒的問題，表現出來的態度很是驚詫。

秋小寒道：「帽子主人都能跟管理員達成協議，為什麼我們不能去直接對話？」

林然皺眉：「你想跟他說什麼？」

秋小寒：「這重要嗎？」

林然點頭：「當然，我當時進入黑匣子后，就發現了在裡面可以查看被帽子殺手所殺的世界死亡人數，查看的時候，旁邊有個賬號001的頭像，我隨手點進去后，居然跟管理員接通了。」

他說著，整個人顯得憤怒而煩躁起來：「可是你知道，當我把心中所想告訴他，猜想他就是那個跟我一起寫代碼的蠢貨之後，他做了什麼嗎？他直接安排了帽子殺手追殺我！不念舊情，沒有絲毫人性，只留給我一句話『別礙事』！」

「你是想要說服他放過我們嗎？因為從我嘴裡知道了他的過去，你想跟表現同情或者憐憫，讓他改變規則，來特別對待我們？」林然冷靜地搖頭，「不可能，他已經變得沒有人性了，聲音和態度都跟一個機械冰冷的機器沒有兩樣，想要從這樣的人身上下手，作為離開這個世界的切入點，太天真了！」

秋小寒看著他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也不打斷他，等他一口氣發泄出來之後，才點了點頭：「你怨念真深，因為他沒有把你當做朋友嗎？」

林然心裡一陣彆扭，硬氣道：「誰在說這個了？」

秋小寒拍了拍他的肩頭，說：「你認為我跟他直接對話就是想要去求他放過？這是你心底的想法吧。別那副表情看著我，人因為想要活下去而求饒，並不是什麼羞恥的事情，生存本來就是不折手段，使壞也好，服軟也好，其實沒什麼不同。」

林然：「你不是求饒，那你想做什麼？」

秋小寒：「我想問他幾個問題，有了答案再告訴你。」

她的態度和話都高深莫測，林然想要探尋究竟，卻沒有切入點。

就在這時，秋小寒又問他：「可以使用運輸車去黑匣子，這就是你說的捷徑？」

林然突然笑得自負起來：「當然不止這點，實際上，只要我用這個賬號登錄，我就能對運輸車做一些行進路線上的改動。當初我做這部分代碼的時候，本來就是留著這一手，想要開發一個對應的外掛去賣，沒想到在這個真實的遊戲世界里，我網上的操作，這個世界也會真實的反應出來。」

秋小寒：「網上的操作可以真實反應出來？你的意思是，網上這遊戲進度到哪一步，這個世界也同樣，對嗎？」

林然：「是的，我現在就可以安排車明天早晨來接我們，旁邊絕對沒有跟著三腳機器人。」

秋小寒站在原地思索了許久，出聲：「拜託一下你妹妹，幫我看看周圍新進入這個世界的人的位置，我有需要。」

長夜漫漫，在充滿殺戮的城市裡，黑夜代表的往往不是休息，而是危機。

林然無數次在夜裡執勤，守護著母親和妹妹，如今他卻跟妹妹一起，被另一個女人守護著。

沒有子彈的秋小寒，正坐在他旁邊的地板上磨刀，那是一把鋒利的西式菜刀，前面尖銳，刀刃輕薄。在女人重複單一的動作下，閃著幽幽的寒光。

「你還不睡？」秋小寒注意到林然在看她，瞥了他一眼。

林然側身躺著，直勾勾地盯著她：「你到底是什麼人？你不像是我們世界的人。」

秋小寒望了一眼遠方燈火通明的林立高樓，發自內心地感慨：「我無數次做夢，夢見的就是你們這樣的世界。如果沒有這些殺戮，能每一天都自然安寧地迎接初升的太陽，那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林然也轉頭，仰望星空：「是啊，過去我們為什麼不知道，安寧也是一種幸福呢。」

躺在兩人對面的一個微胖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插了句嘴：「我也覺得。」

秋小寒的感慨通常不會持續多久，不管環境如何，周圍人的結局如何，她都習慣了自己一個人走下去，義無反顧。

因此她揚起如暖陽般的微笑，對兩個少年道：「認識到這一點，以後回到你們的世界，就不要整天沉浸在這種遊戲里，偶爾也去感受一下真實的人生，人活一輩子，連真實的世界都沒踏足探尋過，豈不是很無趣。」

微胖的少年沒有從心裡認同這種說教意義很濃的話，但礙於眼前的女人剛剛救了自己，還提出有回去原本世界的方法，他便附和道：「如果能回去，肯定會多出門走走的。」

秋小寒笑了笑，拍了拍刀背：「林然、焦涵，你們再不睡就起來換班，我還想睡一會兒補充體力。」

說到換班，兩個少年都慫了，不約而同地閉上了眼睛。

秋小寒繼續磨著刀，回憶著之前在網吧里，林然跟她說的話。

噗地一聲，一串臭屁從焦涵的屁股處蹦出來。

少年的臉瞬間憋得通紅，睜開了條縫隙。

秋小寒走到他面前，用腳尖戳了戳他：「起來，我有話問你。」

焦涵不好意思地撓頭：「他們都睡了？」

秋小寒：「剛剛睡著，你那點聲音蹦不醒他們。」

焦涵哦了一聲，爬起來，站在秋小寒身邊：「姐姐，有啥吩咐？」

秋小寒：「你再給我說一遍，你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在做什麼？」

焦涵心想，這姐姐問了不下三遍了。

但是看在她在兩個小時前，將那個恐怖的帽子人給引開，把他救走的份上，他決定保持多一點耐心。

「我再說一次吧。剛剛晚飯我正在啃K得基的外賣雞腿，瀏覽網頁的時候，看到有這麼個網頁遊戲的彈出窗口，我點了一下，結果就跳出了這個遊戲的頁面，還全屏霸屏了我的電腦，我關不掉就想著乾脆玩一會兒，說不定彈出什麼購買鏈接，電腦網頁就正常了。結果我剛剛點進來遊戲開始，一轉眼就站在這個地下洗車行裡面了，然後就碰見那個瘋子，再然後姐姐你們就來幫我了。」

他說完，又補充道：「我也問了林然了，他當初也是點開了那個網頁，他媽媽帶著妹妹來跟他打招呼，說出去買菜，他頭也沒回地點擊進入遊戲后，醒來他們三個人就都在這個世界里。姐姐，你是不是想問，進入這個世界的原因，我猜估計就是那個詭異的網頁吧，他把我們吸過來的。」

秋小寒沒有再問，直到讓焦涵躺下，她也沒發表任何自己的意見。

焦涵雖然心裡痒痒的，有很多問題要問，但看著秋小寒那雙冷靜深邃的眼睛，他就提不起勇氣。

總覺得她就想他老媽一樣啊，瞪著他，就像他做了什麼超級壞事一樣，讓他不敢多言。

秋小寒卻是打開了跟艾爾的連接。

「你的系統是宇宙最厲害的對嗎？」

艾爾：「當然。」

秋小寒：「那麼你能不能實現任何願望，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是神，你無所不能嗎？」

艾爾停滯了幾秒，回答：「理論上是可以的，不過要看你關於『無所不能』這個詞的定義。如果你要求我消滅最初誕生時的我，這樣的悖論的事情我做不到。」

秋小寒：「就是一般生物的願望，存活，擴張，名利、金錢……等等生物追求的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

艾爾：「如果是那樣，我認為可以做到。」

秋小寒又問：「這個宇宙像你一樣的系統還有嗎？」

艾爾：「我是獨一無二的。」

秋小寒：「好的，我知道了。」

她想到了一種可能。

為什麼林然在這個世界的任意電腦里，只要輸入正確的代碼，就可以控制這個世界的道具。

為什麼林然和焦涵，甚至這個所有來到這個世界的人，都有可能是打開網頁遊戲後進入的這個世界。

又為什麼她會在一眨眼就來到這個世界。

如果做這樣的假設，他們的這個世界，不是物質構成，而是精神呢？

在研究喪屍變異，提出幾級體質的時候，秋小寒也發現了一個附帶理論。

人類是有精神力的。

這種精神力，以一種電子磁場的形式，常年圍繞在人體周圍。

若是把人體當做那網咖中的每個電腦，把那些磁場以一種磁場網路的形式連接起來的時候，是不是可以有一種真實的精神世界網路？

所以這才是王在這個世界有實體的原因，雖然他本來的身體已經毀掉了，但是他的精神依舊在。

這也是秋小寒明明接受了王的心臟，獲得了他的力量卻在這個世界沒有表現的原因。

因為從精神層面上來講，她還是她，不是那個可以毀滅一顆星球的王。

如果他們全部都是精神體的話，莫非王的記憶……也會變成單獨的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