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崩壞世界14

「你真的要跟他對話？」林然再次跟秋小寒確認了一遍。

秋小寒將手機放回兜里，點了點頭：「幫我接通吧。」

手機里最後的短訊來自三分鐘前。

顧璟的信息非常簡短，只有三個字。

「來找你。」

秋小寒知道顧璟那邊成功了，現在她需要做的，是跟管理員面對面交談。

有了上次的經驗，林然這一次的溝通更為快捷。

不過，為了不重蹈覆轍，變成上次的危機狀態，連通之後，林然就拋給了管理員一個問題。這也是秋小寒讓他轉告的。

「你知道這個世界終結的時間嗎？」

管理員那端居然沒有了回復，也沒有任何其他舉動。

在漫長的等待中，焦涵還在研究數字，小悠悠因為早起忍不住靠在黑匣子的牆壁上睡著了，秋小寒一直站在他們進來的入口處，彷彿在等待什麼人。

只有林然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律動得越來越快，他非常緊張，不知道接下來他們面對的將是什麼。

終於，在林然的不安中，管理員的回復變成了實質的文字，顯示在了弧形的外壁上。

「誰讓你問這個問題的？」

雖然文字看不出人的情緒，但是林然莫名的覺得對方有種他看不見的焦慮。

他按照之前所說，直接把秋小寒推了出去。

「就是她，秋小寒。」

他話音剛落，表情就凝固靜止。

準確來說，除了還站在弧形外壁前的秋小寒，其他人都停滯了他們所有的動作，好像被什麼澆築成了雕塑，面容的表情定格在了一個永恆的瞬間。

秋小寒看見一道少年影子慢慢地在她面前成形。

她看見那原本光滑的外壁上，出現了很多小孔，一道道細微的射線正從那些小孔中源源不斷的透出，交織在一起，形成了她跟前的這個少年。

少年的樣貌確實不怎麼樣，可以說很醜，肥胖的體型就像是一隻被吹脹的球，五官都被擠成了一條條橫豎不一的線條。

只不過他的面容表情卻很平和，溫和得好像冬日的暖陽，只憑外表，是看不出來他就是操控著這個世界里，無數人廝殺的罪魁禍首。

在秋小寒面前成形的少年，沒有說話，先將一塊黑色的方塊放到了秋小寒手裡。

「別動。」這是他唯一的提醒。

很快，秋小寒就感覺到，黑色的方塊在她周圍形成了一種奇特的力場。

然後他們用了極短的時間，從黑匣子里升起，來到了世界最高的地方，星球之外的太空。

這裡群星閃耀，星群若寶石之砂，熠熠閃光。

沒有受到外太空輻射，也沒有感受真空環境下的窒息，秋小寒很清楚她現在站的位置，並不是真實的宇宙，而是一種極其模擬的虛幻實景。

就像這個三腳機器人和帽子殺手的殺戮世界。

就像艾爾給她展示的積分商城貨架。

就像她最初醒來做抉擇的房間。

這大概就是系統的力量。

「你看起來好像等的人就是我。」秋小寒望著少年的背影說。

少年的神色沒有一絲波動，聲調平淡：「那個人說，如果有一天，有人來問我『你知道這個世界終結的時間嗎』這個問題，那就是到了這個世界終止的時候。」

見秋小寒要開口，少年擺了擺手，豎起一根手指，制止了她想要說的話。

「在這之前，我想問你，你要跟我說什麼？」他本來眯成縫的眼睛微微睜開，露出了裡面嗜血殺意的恐怖眼睛，「我會根據你的回答，來做我的決定。這個意思你明白吧，如果你的回答，讓我不滿意，你們的結果說不定跟你的預想相差甚遠。」

彷彿是吸收了整個世界的暴戾，少年那雙只剩一條縫隙的眼睛，好像死亡的黑色深淵，看得人心底生寒。

他曾經也在這裡接待過幾個達到條件的人，沒有例外的，那些人哪怕雙手沾滿了鮮血，面對他的瞬間還是產生了恐懼。

這也難怪，世界中所有帽子殺手的行動，都由他來控制，要說殺的人，他永遠才是最多的那個。

那些累積殺氣竟然已經凝結成了實質，稍微一釋放，就能擾亂一個人的情緒。

本來應該如此的。

然而少年卻沒有看到秋小寒臉上表情有任何的改變。

她目光冷靜，面容平和，開口：「可以先問問你的名字嗎？」

少年還是第一次被提這樣的問題。

這種跟他想要的答案不相關的回答，他可以視為不滿意。

可是，聽到她那樣認真的詢問，他好像也稍微認真起來，靜默一瞬，答：「李明。」

簡單到爛大街的名字了。

秋小寒點了點頭，說：「我叫秋小寒。我想跟你說的是，關於我為什麼來到這個世界。」

她說著，脫掉了上身的T恤，僅穿著一件背心的身體，很容易看見手臂上的藍色熒光數字9。

「我現在位於一個叫做王庭的地方，這個地方的人進行賭局，來贏取自己想要的東西。我來到這裡，是因為跟一個身份為第二王弟的男人，也就是跟你做交易的那個白衣男人，有一場賭局，我們要為一個人找回記憶，先找到的人，就算贏。」

李明對秋小寒的話顯然不感興趣：「我並不關心你們從哪裡來。」

秋小寒：「但這關係你這個世界的未來。」

李明：「好，你目前的話，還算成功的吸引我，那麼，繼續吧，你們如何關係到我的未來。」

秋小寒說道：「我經歷的第一個賭局，是一個房間，一個充滿了高科技技術含量的克隆實驗室。我的身體在那裡被培養出來，並且有超過十人以上的數量。在那場賭局裡，我贏了，輸掉的是一顆星球，以克隆人為主體的星球。」

「在那之後，我知道了系統的存在，並且跟賭局系統交流，知道了一些關於王庭賭局的規則。首先，參與者至少是星球的掌控者，只有掌控者才能來到王庭，在這個宇宙的中心有一席之地。賭局的內容，也跟這顆星球有著莫大的關聯。回到我最開始的前提，跟我建立賭局的是這個王庭的二號人物，雖然我不知道王和王弟身後代表的勢力有多強，但至少，跟你這樣的中學生所在的普通科技星球，不是同一個地方。」

李明似乎有些厭惡秋小寒這樣的說法，冷聲道：「你是看不起我？」

秋小寒淡淡地道：「我沒有看不起任何人，我只是在說明事實。你所建立的這個世界，排除你從一些幻想作品里加入的三腳機器人也好，殺手也好，其他基本就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世界，我不認為這樣的世界，可以代表第二王弟。但賭局世界確實建立在了你的世界中，我想起數字積分商城中那些可以兌換的積分道具，於是有個猜想，如果這裡不是第二王弟的所屬星球，卻是他的道具呢？」

「賭局建立者使用的道具，可以成為賭局世界的依託嗎？」秋小寒從耳朵上取下耳環，放到了李明面前。

艾爾的聲音從耳環里傳來：「規則允許。」

李明：「這是？」

秋小寒：「這就是系統，它是人工智慧。」

說到這裡，秋小寒頓了頓，看向李明：「你只是一個普通人，就算你編程了一個這樣的遊戲世界，但你根本沒有將其物質化、真實化的能力，這個世界是某人幫你完成的，對吧？」

李明倒是沒有迴避這個問題：「沒錯。」

秋小寒輕輕地笑了起來：「我本來想過，這個世界就是第二王弟建立的，直到他跟你做了交易，從我這邊綁走了一個人。如果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他的力量建立，他根本不需要那麼麻煩跟你做交易，包括你在內，也只是把他當做一個世界漏洞在處理，對不對？」

說到第二王弟，李明也顯得有點煩躁：「他或許破解了我的代碼，可以保持機器帽子改造人體的能力，卻能干擾我對機械下的指令。」

秋小寒道：「也或許他根本沒有破解，實際上他根本不需要破解你的代碼。」

李明：「這個世界以我的編程代碼構成，想要強行改變其中的規則，除非代碼變動。」

他的語氣很篤定，就像是這個世界掌握一切的「神」。

秋小寒道：「的確，建立這個世界的力量，雖然不是你給予的，但是世界構造卻是由你而定，這一點不能違背。不過，你將這個世界完全的模擬，日出日落，時間流逝都跟外界一樣，這就給了他鑽空子的機會。」

李明：「你是說，他用了其他方法？」

秋小寒點頭：「是的。這個賭局從一開始，我們就有三個人牽扯到其中。然而，來到這個世界的我，卻是最後一個到來的。明明是同時開始，為什麼我會比他們晚來。我問過系統，系統表示這不是賭局的設定條件，並且它無權干預。無權干預的意思，我想就是說，造成我這種情況的原因，是因為對方的能力。既然時間有先後順序，那麼第二王弟所擁有的能力，恐怕跟時間有關。以這一點為假設前提，就可以知道，不是我來晚了，而是我們同時到來，不過是我的時間變慢了。」

李明：「時間變慢？你是怎麼想到這點的？」

秋小寒道：「林然應該是第二王弟引到我面前的，不僅僅是為了伏擊我，他可能還想透過林然，給我造成一種錯覺，我的確是比他們晚來這個世界，因為林然擁有探查新人所在能力的妹妹，她也是剛剛才找到我。我一開始也信了，直到我仔細看過他妹妹的機械帽子。」

「為什麼帽子殺手的是紅色，而失去你指令的帽子是白色。白色讓我想到了最初，初始的意思。如果說，有一種力量，可以讓物品或者人周圍的時間減緩或者倒退，那麼機械帽子就保持在你剛剛創造出來，還沒有給予殘酷殺戮命令的時刻的話，這種東西，自然對人產生不了危害，也不會違背你給予這個世界的編碼。」

李明本來就是思考型的人，秋小寒稍微一點撥，他就聽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他根本不是漏洞，我創造的東西沒問題，帽子不是不接收指令，而是指令還未傳達到帽子里。」

秋小寒：「那就是帽子的時間跟我們現在的時間不同的關係，就像我早先明明已經身在這個世界，但卻跟這個世界的時間不同步，直到頭兩天，我才算真正的出現在這個世界。」

李明咬牙切齒：「該死的，居然騙我！」

秋小寒看了他一眼：「你看，他想要做的事情，還要通過騙你才能做，所以他肯定不是那個幫你建立這個世界的人，他不過是能通過控制時間，玩一些小手段的參與者罷了。但要說這個世界跟他沒關係，也不可能，畢竟是他的道具。所以我想，他跟道具之間應該有過協定，『道具』在賭局期間成為他可以使用的東西，而他則要付給道具一些報酬。要完成這樣的條件，你這個遊戲世界的本質是基礎。只有精神聯繫構架的世界，才能做到這點。」

李明：「沒錯，這裡的確是精神的世界，進來的人，其實都是本人的精神能量實體化。不過，你若是以為精神世界死去沒什麼大礙的話，就大錯特錯了。在這裡死去的人，等於現實世界的精神崩潰，變成廢人的話，也等於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秋小寒道：「我沒那麼想。只是從你這裡確認到這是精神世界就足夠了。我說過，我們的賭局內容是為一個人找回記憶。記憶也是屬於精神的一部分，如果這是精神的世界，那麼失去記憶的那個人，他的記憶或許就會變成一個獨立的個體。當然，這聽起來跟你這個世界的存亡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但如果我這樣說呢？」

她指著浩瀚的星空，淡淡一笑：「沒有記憶的他，才支撐了這個世界，一旦找回記憶，這個世界還會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