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崩壞世界4

提到神的話，秋小寒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王。

那個只是靈魂狀態就可以只手毀滅一顆星球的強悍，深深地刻印進了她的骨子裡。

擁有那樣的力量，哪怕沒有身體，也跟神相差無幾。

秋小寒若有所思的表情，鄭白看了一眼就抬起眉梢，臉上浮現出一抹譏笑。

他語氣自嘲地說：「我來自一個偏遠的山村，初到大都市，覺得一切都是那麼明亮繁華和美好，我也想成為這個城市裡舉足輕重的人。我不斷的努力，不斷地奮鬥，終於有了自己的連鎖餐飲企業，成為了身價千萬的餐飲集團老總。」

「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被捲入這種奇怪的世界里，機器人，巨大的黑匣子，莫名其妙的紅色機械帽子，不斷地逃亡和被殺……我都快瘋掉了。」

「但是！」鄭白突然睜大了眼睛，「那一天我看到了希望，我聽到了這個世界的規則！」

「進入黑匣子的人，將成為『神』。」

秋小寒沒有在意鄭白有些瘋狂的眼神，事實上，在末世的環境里，如果首先失去了冷靜，面對心靈和身體的雙重摧殘，人不瘋才怪。

在末世軍醫研究所的時候，她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了。

她冷靜地問道：「你從哪裡聽到的？」

沒有問神是什麼，而是問他從哪裡聽到的嗎。

鄭白仰起頭，靠在座椅上，回憶狀：「要說從哪裡聽到的，應該是那個吧，時不時會出現在城市中的三腳機器人。」

「我來到這個世界有一個多月了，在這段時間裡，至少遇見了四次三腳機器人。每一次，在它們離開地面的時候，我都聽到一個聲音在說話，那種感覺不像是在四周回蕩的聲音，而是直接傳入我腦海中的聲音。」

「成為『神』吧，這樣就能實現任何願望。」

願望嗎？

秋小寒想，如果是於夏陽的話，或許會想要復活他的女朋友吧。

她這麼想著，視線一掃，才發現地上已經沒有了於夏陽的蹤影。那個傷痕纍纍的女孩子，靜靜地躺在地面，已經沒有了聲息。

秋小寒目光冷了冷，看向鄭白：「你們這樣的人，永遠都成不了『神』。」

因為自己恐懼和驚慌，就通過將痛苦施加給別人的方式來減少這些情緒。說到底，他們也不過是群膽小而自私的人渣罷了。

鄭白並沒有因為秋小寒的話而生氣：「對啊，雖然我聽到過很多次，但我不認為我有能力躲開帽子殺手，所以我沒有任何興趣成為『神』，我只要還活著就好，哪怕每天這樣苟延殘喘，我只是想活著罷了。」

汪宏倒是同樣注意到了秋小寒的視線，他看著地上一條明顯往門口爬去的血痕，插白道：「那個大學生好像不見了，他想去哪？」

鄭白根本沒有在意於夏陽的蹤跡，不耐煩地說道：「外面到處都是帽子殺手，他去哪裡跟我們有什麼關係，要當心也是她擔心吧。」

秋小寒收起槍，起身道：「我去找他。」

鄭白呵呵地笑，笑聲不懷好意：「小姑娘，在這種世界，你這個個性以後總要吃虧的。」

秋小寒轉頭：「什麼個性？」

鄭白：「樂於助人的好心腸，最後只會變成悲哀的笑話。」

秋小寒笑了笑，冷靜的臉坦然自若：「不懂得判斷對象、不懂得保護自己的無差別助人，那是愚蠢。同樣，打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旗號、踩著他人屍體立足的傢伙，不過是給自己丑陋的嘴臉拉起一條似有似無的遮羞布而已。」

鄭白意味深長地笑：「你倒是口齒伶俐。你確定自己能保護自己？」

秋小寒：「你也不用來跟我比槍法，至少現在看來，我是專業而你是業餘的。」

她的視線落在鄭白所坐的桌下：「為什麼手持槍支的那個人還會聽你安排和命令，我只能這麼猜想，你這裡有更具威脅的東西，比如更多的槍支。」

鄭白的臉色一白，放在桌下的手慢慢地收了回來。

秋小寒已經走出了餐廳，聲音從門外飄來：「若是你真想試試，你跟我誰能先開槍打死對方，你儘管動手。」

鄭白氣急敗壞的把一隻長柄的槍丟給了汪宏，臉色陰冷：「那個女人……最好不要再回來！」

她完全猜中了他的狀態，實際上，他從過去開始，就給這個都市的地下勢力提供走私的槍支，他在短短三年迅速累積的財富，並不是來自這些餐廳連鎖，而是武器走私。

就在餐廳里，只有他知道的地方，還藏著大量的武器。

汪宏就是被他手裡的東西吸引，為了更好的活命，而跟隨在了他身邊。

但就像她所言，哪怕他這邊武器數量極大，打不中她也是沒用。

鄭白在這個世界一個多月來，還是第一次這麼不甘心地放走了一個人！

汪宏接過槍，垂著頭沒有說話。

剛才秋小寒打開帽子殺手腦袋那瞬間的冷靜，把他給震懾住了。

那是怎樣的一種理智的眼神，一般擁有這種眼神的人，絕對不是普通人。

如果他們跟她為敵，他沒有把握能拿下她。畢竟她可是連續殺掉四個帽子殺手的強人啊。

突然，汪宏從另外一個方向的窗外，瞥見了一張扭曲得可怕的吃牙咧嘴的臉在窺視他們。那瞪著的血色眼睛和緊咬的牙齒，看起來就像一種猛獸。

「鄭白，你的右邊！」汪宏大喊了一聲。

哐當一聲脆響，一個人影撞開了窗戶，衝到了餐廳里。就像一隻獵狗從隱蔽處一躍而出，直接撲向獵物。

兩人這才看見，這個戴著紅色帽子的新的帽子殺手，居然是於夏陽！

他們震驚了。

怎麼回事？這個於夏陽什麼時候變成了帽子殺手？

秋小寒順著血跡追出去，卻看見血跡到了街面的邊緣就斷了。

如果人進入街面的範圍而沒有站在通道上，應該是掉入深淵裡去了。

因為女朋友死掉，所以也不想活了嗎？

她認真思考了一瞬，開口問艾爾：「這附近有沒有三腳機器人？」

艾爾的回答是肯定的：「就在你最開始出現的那棟大樓前。」

秋小寒跑了起來，轉過街角，正看見一隻高度在十米以上的機械體，盤踞在樓房的二樓窗戶上，伸出柔軟的機械觸手往裡探，時不時捲入一些碎肉和屍體，拋出來，丟在懸浮在半空中的一個漏斗形狀的飛行器上。

幾乎是在秋小寒出現的瞬間，三腳機器人就像是探測到了什麼，猛地轉頭。

【發現自由人類1個】。

忽然刺眼的亮光襲來，破空聲嗖嗖作響，三角機器人的一條機械手臂，抖動著徑直抓向秋小寒的臉。

秋小寒在光亮出現前，已經心有所感，堪堪避開這條手臂，就地一滾。

只聽轟然一聲，那機械手臂直接砸在樓房牆壁上，形成大片的龜裂，激起無數碎石粉塵，在那龜裂的正中央，是一頂還閃著電子光亮的紅色帽子。

這東西想要強迫她戴上這種帽子。

秋小寒意識到這一點，拔腿就跑。從她取下的那頂帽子看來，戴上帽子的人的大腦遭到了嚴重破壞，一旦戴上這東西，就死定了！

三腳機器人反應也不慢，立刻從所在的樓房牆壁上拔起，沖著秋小寒撲去。

秋小寒毫不遲疑，一腳踢開旁邊的店鋪窗戶，翻身滾了進去。

三腳機器人的身體撞到了牆壁上，發出一聲巨響。

從前跟喪屍玩追捕遊戲的感覺又回來了，秋小寒借著牆壁做掩體，雙手持槍，開槍，一擊命中了三腳機器人的頭部。那裡有一塊透明的、類似玻璃一樣的東西，雖然看不清裡面是什麼，但秋小寒直覺這處比機器人其他金屬部位要薄弱。

「鏘！」硬物撞擊的聲音刺耳地回蕩在周圍。

三腳機器人的移動速度相當快，秋小寒的子彈只擦過了那塊玻璃的位置。

秋小寒暗罵一聲，這東西速度都快接近子彈了，還怎麼玩！

而她只是普通人身軀。

艾爾的聲音響起：「積分商城中有最等級改造身體的營養液，不需要積分兌換，只需要你參加系統的每日抽獎，你願意抽取一次嗎？」

秋小寒從機器人剛剛撞入房間里的機械手臂下狼狽爬起，哭笑不得：「有這東西幹嘛不早說！」

艾爾：「因為抽取的項目中，有一項會減去你目前的所有積分，現在的賭局是王弟殿下強制性的，你的所有積分都被押上，如果現在失去積分，你將被系統直接判斷為輸家，我判斷這樣的抽獎機會風險太大。」

秋小寒：「但我現在很可能馬上就被殺死了，相比之下，抽取的話存活率更高，你是這麼判斷的吧？」

艾爾：「是的。」

秋小寒點頭：「抽吧，我現在的體質肯定沒法從它的抓捕下逃走。」

艾爾：「好。」

驟風襲來，秋小寒看著迎面抓向她的那隻機械手臂，張開的手臂就像是布滿利齒的惡魔之嘴，她避無可避，就在這時，一切都彷彿靜止了。

在她面前是懸浮在半空的，是呈金字塔形狀排列的，十張巴掌大小的金色紙牌。

每張紙牌都閃著金光，炫目極了。

艾爾：「抽取過程將暫停時間60秒，請在時間內完成選擇。」

秋小寒抬手就抓起了最頂端的紙牌。

反正都是靠運氣。

在她的手接觸牌面的瞬間，金光就像活了似的，瞬間把她纏繞起來。

艾爾冰冷的機械聲在她耳邊回蕩。

「非常遺憾，你並沒有抽取到改變體質的營養液。你抽取的是，【回到五分鐘前的世界】的『輪轉卡』。」

艾爾的聲音剛落，秋小寒眼前的景象驟然發生變化。

剛才還在鼻尖前停留的機械手臂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剛剛走出餐廳時，看見的外面林立的高樓。

環境變幻得極其自然，就像她剛來到這個世界一樣，眨眼就已經身處這個世界。

知道前面轉角的街道上有她無法躲避和戰勝的三腳機器人，秋小寒自然不會再去招惹它。

她乾脆地轉頭往後走，重新進入餐廳。

沒想到這裡槍聲噠噠地響著，鄭白和汪宏瘋了似的一直不停地打子彈，子彈全部射到了逼近他們跟前的，彎著鋒利金屬爪子的，紅色帽子殺手身上。

這個帽子殺手的臉，正是剛剛沒了蹤跡的於夏陽，連他被打碎膝蓋的雙腿，那血色的痕迹和被秋小寒包紮的處理都原封不動。

然而他此刻卻能完好無損地站立，動作靈活地避開槍擊，一爪子插入了鄭白的心臟。

鄭白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吐著血看向汪宏：「為什麼她能……打死……帽子殺手……」

汪宏抬槍對著於夏陽的帽子拚命射擊，卻沒有任何成效，很快他也打完了子彈。

於夏陽的利爪從汪宏胸口抽出，一耳光扇在了汪宏臉上，直接把汪宏半張臉的血肉都給撕碎到了地上，露出裡面森森的白骨。

汪宏跌坐在地上慘叫一聲，砰地一聲槍響，於夏陽抬在半空中的手，垂落下來。

倒地的瞬間，於夏陽的手還對著汪宏的胸口插去。

他倒在地面的同時，利爪也插進了汪宏的肺部。

秋小寒嘆了口氣，進來看著滿地的血腥，蹲在了汪宏身邊，檢查他的傷口。

汪宏不甘心地吐著血，呼吸艱難：「為什麼你打中帽子他就能死，為什麼我們不行？」

秋小寒伸手，把一顆子彈從於夏陽的帽子上拔下來，放在掌心：「帽子的天線底部，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跟機械金屬不協調的水晶片。我剛剛那一槍，賭的是子彈能穿透水晶片，射到帽子殺手的大腦里，的確是賭對了，但是這種方式，目前除了我，你們複製不了。」

「知道嗎？我是出生在醒著就要拿槍防禦怪物的世界里，槍對我來說，跟身體一樣，我才能有這種精準度。」

「原來如此，」汪宏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果然這個世界，要活下去不容易啊。」

他突然單手捏住秋小寒的手腕，用盡了力氣，說到最後，聲音都模糊了起來：「其實我不是警察，我裝的，我從小夢想就是做警察，結果我是玷污了這個名號……我是聽閆博說起他來到這裡之前，遇見的那個……死神，是真特么的酷啊……也想像那個人……」

滿室寂靜。

餐廳里除了秋小寒，再無一個活人。

雖然在末世里，早就習慣了死亡，甚至習慣了面對全滅的殘酷場景，但是秋小寒每次看見這些活生生的生命，在她眼前消逝的時候，心裡終究是不舒服的。

秋小寒掰開汪宏的手，看著他：「我知道。你那種蹩腳的槍法，不僅不是警察，恐怕從前都沒拿過槍吧。」

她說完，又拉起於夏陽的利爪，放在眼前查看。

跟之前拿著斧頭的帽子殺手不同，這種金屬利爪是從他的身體內部延伸出來，破開了手掌的皮膚長出來的，準確說，更像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而且於夏陽之前明明膝蓋已經碎裂，現在秋小寒伸手摸上去。居然能感覺到裡面新的硬物。就算不是骨頭，也至少是金屬類的替代品。

難道這種帽子不僅操作人的思維，還能改變人的體質不成？

如果說，在被戴上帽子的瞬間，心中有什麼執念，造成了體質的變化的話，那麼是否意味著，她有可能遇見超越速度、力量和耐力這幾個數值平衡的帽子殺手？

按下心中的疑問。秋小寒想著汪宏所說的，閆博從幾個帽子殺手聯合追殺逃出來的情景。

那時候，其他人幾乎都死光了，閆博按理說，也要不例外的被殺死。

結果，那些帽子殺手卻被一個人類給殺了。

閆博和汪宏都是同樣的感慨：「我不相信還有人類可以面不改色地殺掉他們，這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男人，一定不是人類，他是死神！黑色的死神！」

秋小寒想起了王的裝扮。

黑色冷肅，沒有半點人情味。

她走到窗邊往街角處看去，黑色死神最後出現的地點，就是從這裡也可以看到的，飛鳥標誌的商場樓——Flyer購物中心的一角。

要往那個方向，應該會遇到剛才的三角機器人吧。

秋小寒想了想，起身往這個餐廳的廚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