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章

在馬槽換了馬出來的沈樵，被陸煊拉住問話。

「你覺不覺得剛剛那個美女很眼熟？」

沈樵攥著馬鞭，在手裡漫不經心的轉來轉去，調侃道：「美女你都眼熟。」

陸煊嘖一聲，「跟你說正經的。」

他跟沈樵從小一塊兒玩到大，父母是世交，高中正好又在同一所學校。所以對他的私事，還是知道一些。

當年讀書那會兒，陸煊其實挺嫉妒沈樵的。因為玩得好的兄弟們中間，就屬沈樵，女生緣最好，完全壓住了他們這群公子哥的風頭。從進入高中到高三畢業，經常有小女生假裝有意無意的在某個地方與沈樵偶遇，可正當一見著他，又羞紅著臉不敢大膽看他，瞬間破功。

更讓人不爽的是，不知道從哪裡泄露出去的，每年他的生日，收到的禮物可以頂他們這群人生日收到的所有禮物了。

不過，老天是公平的。正是因為這樣，其他幾個兄弟都偷偷談了小女朋友，就沈樵一直單著。或許是他太過耀眼，彷彿身上有一種不容靠近的強大氣場，女孩們只敢遠觀，卻不敢靠近。

有次學校運動會，男子三千米沈樵得了第一，陸煊第二。頒獎時，老師安排一個學生會的女生代表給他們送鮮花。當時陸煊就站在沈樵旁邊，女生遞給沈樵花的時候，雙手無法控制的微微顫抖，他都看得門兒清。

所以他們經常調侃沈樵，有這個艷福，卻沒有消受的那個命。

直到高三那年，高一新生里，來了一個名叫姜晏的學妹。

她跟所有女生一樣，是學校里叱吒風雲的人物，沈樵迷妹之一。

而與別人不同的是，她是學校裡面唯一一個敢挑釁沈樵的女生。也是眾多迷妹之中，最沒有優勢的那一個。

偏黃的皮膚，寒酸的衣著，不算標準的普通話里還帶著鄉村口音。

她拿著一本雜誌到15班找沈樵，向他請教怎樣的文章才能被雜誌社選取，絲毫沒有其她女生那般的羞怯和緊張。甚至明目張胆的直勾勾看著他。

這讓他們所有人意識到，她並不像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儘管如此，可就算打死他們，也不會相信沈樵會喜歡那種女孩子。

直到姜晏高一下半學期離開學校之後，沈樵反常的表現，讓陸煊他們刷新了自己的認知。

「你不覺得她的神情，很像高中那會兒強吻了你的那個女生么？」

沈樵斜乜他。

陸煊自動忽視他的表情，撓頭回想，「叫什麼來著？」

沈樵眺望馬場，姜晏那身帥氣的騎馬服在人群中解析度極高。黑色的駿馬在露天馬場上風馳電掣，掀起飛沙走石，他看著馬背上的那抹颯爽英姿，不禁眯了眯眼。

「姜晏。」他說。

「對！」陸煊一拍手，恍然大悟，「親過嘴的就是不一樣，名字還能記得這麼牢。」

沈樵轉過身，踹了他一腳。陸煊有所防備，笑嘻嘻的跳的老高。

.......…

姜晏圍繞馬場試跑了兩圈，全身細胞都活躍了起來。

風吹起她的發梢，令她心情舒暢。

她非常享受這種快感，比飈車更有意思。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覺得好像甩掉了過去的那段糟糕的記憶和不能卸下的仇恨，無憂無慮。

馬兒沿著跑道走了一截，姜晏夾緊馬肚子，正想揮鞭，身旁響起一道譏諷的聲音，「簡小姐身份簡直變幻莫測。」

姜晏回頭，沈樵坐在馬背上，已經走到了她身邊。

兩人的馬身差不多高，她看向旁邊的男人時，需要微微抬頭。逆光中，他眼底神色不明。

姜晏重新看回前方，撒起謊來毫不臉紅，語氣淡淡道：「人在江湖飄，多了幾個筆名而已。」

沈樵把玩著馬鞭，笑了一聲。

姜晏用眼角瞥他，沒有說話。

隔了半會兒，沈樵再次開口，悠悠調侃：「簡小姐跟我還真是有緣。」

姜晏頓了頓，眼尾微微上挑，目光挑釁的看向他：「沈總是不是在擔心什麼？」

沈樵冷哼一聲：「我能擔心什麼。」

「呵呵。」姜晏怪聲怪氣：「是誰把我錯認成了床伴？」

沈樵哂笑了下，反問：「該心虛的難道不是簡小姐？」

姜晏冷嗤，「開玩笑。」

「也是。」沈樵淡淡道，「後來我倒是想起來了，當初勾引我的女人叫姜晏，而不是......」

姜晏腦子嗡響了一聲，表情冷了，側過頭目光迎視著他。

後者嘴角勾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緩緩道：「.....令妹的姐姐，簡小姐你。」

姜晏輕輕抿著嘴唇，沒吭聲。

下一秒，「啪」地一聲，鞭子抽在馬身上，馬匹嘶叫，男人已經飛馳遠去。

暖日當頭，姜晏眯著眼睛望著遠方那抹背影，然後自顧自的翻了個白眼。

「姐。」

姜晏回頭。

簡晴騎在馬背上，馴馬師在一旁給她牽著韁繩。

「難怪你們喜歡騎馬，蠻有意思的。」簡晴笑著說：「對了，你待會兒休息幫我用手機拍幾張照片行嗎？」

「嗯。」

......

健壯的黑色駿馬，賓士在廣闊的場道上，四蹄翻騰，長鬃飛揚。

一路馳騁，像劃出了一道靚麗的閃電。而馬背上的女人，從姿勢到馭馬動作，比男人們更英姿煥發，好不瀟洒。

「wow！牛逼！」有不少被激起興緻的男人們吹起了口哨。

他們緊追而上跟上她，欲超前，卻沒想到被她絲毫不讓，猛然加速，將他們死死甩在身後。

「哦哦哦！！！」挑事的起鬨聲此起彼伏。

剛到休息區喝水的沈樵，聞聲回頭。姜晏勒緊韁繩從急馳中慢慢減速，偏頭面向對面叫喚的男人們，嘴角掛著飛揚的笑容。右手舉過頭頂，手指搖晃著馬鞭，儼然像一個勝利者，自信又驕傲。

程煊看得目瞪口呆，端著一杯水走到沈樵身旁，望著正騎馬過來的女人，感慨道：「卧槽！這女的有點意思啊，是吧哥？」

沈樵一言未發，眯眼看著那張精緻又傲慢的臉。

他和她的距離在拉近，然後，姜晏的馬停在了出場口。

她摘下頭盔，拿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板栗色長發，在日晒下顏色染得更加鮮明，也襯的她白裡透紅的皮膚更加天生麗質。

......

姜晏走進休息區，把手套扔在桌子上，開了瓶礦泉水灌了兩口。

有兩個白皮膚藍眼睛的外國美女過來跟旁邊桌上的男人搭訕，說著姜晏聽不懂的鳥語。

姜晏朝場內看了一眼，簡晴正讓馴馬師牽著走回來。姜晏擰緊瓶蓋，又瞟了眼旁邊桌上的男人。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姑娘們被他哄得咯咯笑。

她放下水瓶，走去寄存處拿手機，答應幫簡晴拍照。哪知出來時，一抬眼，忽然臉色就變了。

她匆匆跑過去對騎在黑馬身上的簡晴吼道：「下來！」

馴馬師在一旁栓馬，沒想到一會兒功夫，簡晴會擅自去試別的馬。

姜晏話音還未落，簡晴的驚叫聲起：「啊——」

那匹黑馬突然像是發脾氣，一聲嘶叫響徹馬場，搖晃馬頭，前蹄猛然抬高，剎那間，把背上的人摔了下去。

姜晏條件反射的朝摔躺在地的簡晴跑過去，結果有人先了她一步，從她身旁呼嘯而過，撲倒在地抱住簡晴的身體在地上連滾幾圈，遠離馬蹄。

姜晏反應靈敏，轉而迅速跑向那匹暴躁的黑馬，好不容易才爬上了馬背，拉緊韁繩，及時將它控制了下來。

沈樵把簡晴抱回了涼亭休息區，一群人小心跟在一旁問候。

姜晏從馬背上下來，把馬還給馴馬師，跟著往回走，落在隊伍的最後頭。

簡晴身體微微抽搐著，還沒從剛才的驚險中鎮定下來。有醫生過來給她檢查傷勢，確定沒有傷筋動骨，大家才鬆了口氣。

沈樵從人群中退了出來，一抬眼看見門口走進來的姜晏。

眾人正紛紛散去，姜晏走近瞧了簡晴一眼，見無大礙，又一聲不吭的轉身離開。

「姐.......」

姜晏恍若未聞，繼續朝外走。

「姐。我就是看那匹馬你能騎，所以才想試試。」

姜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簡晴抬頭看向沈樵，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可能生氣了。」

話音一落，門口忽然傳來馴馬師著急的詢問聲，「請問剛剛那位勒馬的小姐去哪兒了？」

沈樵回頭，「什麼事？」

馴馬師說：「我剛去系馬，發現韁繩上有血跡，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小姐受傷了。」

......

沈樵找到姜晏時，她正從醫務室出來。

他朝她的右手看了一眼，掌側邊緣還有鮮紅的血痕，有氣無力的垂在身側。

姜晏也看見了他。

她視若無睹，繼續朝前走。

兩人即將擦身而過之時，姜晏手臂突然一緊。

她停下腳步，低頭看了眼那隻手。纖長白皙，骨節分明。質地精良的T桖袖挽至小臂以上，露出麥色偏白的結實肌肉。這麼漂亮的手，一看就是從來不沾陽春水，養尊處優養出來的。不像她，受點小傷不礙事。

她的目光順著這隻手的手臂一路向上，最後停在它主人的眼睛里，筆直的盯著。

兩人冷漠的對視，沈樵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突然不知要如何開口，過了一秒，才問：「怎麼沒處理？」

姜晏慢慢收回目光，從他手掌里抽出胳膊，下巴朝醫務室放向抬了下，「人毛都沒有。」

沈樵默了默，轉過身要往醫務室那邊去，「跟我來。」

「不用了。」姜晏笑了一聲，「沈總是英雄救美這招玩上癮了吧。」

沈樵腳步一頓，心裡清楚她是什麼意思。

他偏頭，視線越過自己的肩膀瞥向她，眼神不善，「為女人豁命的事，簡小姐實在太高估我了。」

剛剛那樣的情況，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馬蹄踢到要害，命都可能受威脅。

如果他不是看到有個不怕死的女人準備衝過去，也不會條件反射的做這麼衝動的事情，搶先她一步。

「是么？」姜晏漫不經心的，純粹只是想反駁她的話：「那你還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