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二病的野犬3
負責調查問詢的警察看向餐廳里幫工的女侍者,語氣溫和地問道,「請問你們在中午約13點至發現死者死亡那段時間內有注意到什麼異樣的狀況嗎?」
心有戚戚的女侍應生心下惻然,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打開的冷藏室大門,從這個角度甚至能夠看見死者被砸到凹陷的腦袋和一大灘鮮血。
侍者臉色有些蒼白地回答,「我不知道,我今天根本沒有見過主廚先生。」
「怎麼會?你們不是負責端菜的嗎?」伊藤警官神色不愉地看向女侍應生和旁邊同樣作為侍者的中島。
「主廚一般會單獨在自己的料理間做菜,製作好后只需要按鈴我們就可以從窗口拿走客人點的菜了。」
「那你們是從什麼時候發現那個窗口再也沒有動靜的呢?」同樣被要求坐在桌旁的那名棕帽青年突然插嘴問道。
「大概是在下午一點二十五分的時候......我好像記得。」女侍回答不上來,倒是一直畏畏縮縮的中島敦迎著聚集過來的目光鼓起勇氣插了一句,「我記得是給那位客人的一盤菜。」
「......」伊藤瞪了插嘴的青年一眼,他順著中島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一隻目光灼灼、死不瞑目的雞頭,不對,是那位正在把玩雞頭的黑髮少年。
「......」
伊藤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有忍住,「麻煩這個時候能不要做這種事情?杉田,把那盤菜端走!還有,我們問詢的時候無關人員不要隨便打斷!」後面那一句說的是棕帽的青年。
領頭的這位伊藤警官按捺住不爽的心情,繼續看向嫌疑人之一。那是一位年輕的男人,他是這個餐廳的副主廚,男人有些猶豫地說起自己的這位上司,「主廚花澤先生在附近這一帶非常有名,他最拿手的正是這位客人在最後點的『醉雞』,也是我們餐廳的最昂貴的招牌菜。」想了想,他又補充道。
「花澤先生在料理方面的確是才華橫溢,之前還拿到過『橫濱年度金廚獎』呢。所以,會不會是其它餐廳針對我們這的陰謀?失去了花澤先生,絕對是一個重大的打擊啊!」
坐在這位副主廚旁邊的女人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是死者的妻子。
「我完全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怎麼會......阿娜塔他?平時脾氣完全是老好人的類型,也不輕易地生氣,絕不會隨隨便便得罪別人,如果僅僅是因為看不慣我們家的生意而做出這樣的行為,實在是太過分了!」
在警察的安撫下,花澤夫人的情緒終於緩和下來,她的嗓子有些沙啞,「我今天一直在外間幫忙,收拾餐桌,做一些雜事,只是偶爾會去后廚看幾眼,我的丈夫他一直在裡面。」
她憂鬱的目光朝著其他人望了一圈。
「我想客人和幫工們都可以證明我說的話。」
「但是,這裡只有我的丈夫會做那種味道獨特的醉雞,所有的訂單都是由他來負責,如果說這個小朋友能在一點半左右吃到那份醉雞,就意味著我的丈夫那個時候還活著。」
完全沒有頭緒的伊藤警官手指不自覺地敲打著桌面,他下意識地呢喃道:「也就是說,犯人在下午1點30分到死者被發現的1點40分這段時間內,完成了作案。可是這段時間內,每個人都正好有不在場證明,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看著報告,眉心攥成了一個死結,「更奇怪的是,現場完全封鎖,犯人是怎麼讓兇器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躲過搜查並且消失的?」
「有沒有可能是對方餐館派來的專業殺手,畢竟那種人不是只要給錢就會毫無底線地動手的嗎?」
有人提出看法。
「應該不至於吧?就算是殺手,他也不可能毫無聲息地進來再溜走,在門窗都完好無損的情況下,他肯定還在我們之中。」
等到問詢一圈過後,案件陷入了長久的僵局。
一直眯著眼睛的青年撥弄著自己額前的頭髮,見狀他漫不經心地說著,「呀咧呀咧,這個城市的警察如果沒有我恐怕一個犯人都捉不住啊。」
伊藤已經不滿這個自以為是的一直妨礙警方調查的人很久了,喉嚨像是壓抑著怒氣,他不爽道,「哦?你是誰啊?」
「我?」
青年終於掀開了眼帘,露出了其中清澈剔透的碧綠眼眸,一手從深棕復古樣式的斗篷中伸出,好以整暇地撐在臉頰一側。
「我可是名偵探啊名偵探——才不是什麼什麼『哪位』呢?不需要調查取證這樣沒用的環節,我就能夠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兇手。要問為什麼?我......」
「咯!——」
凄厲的雞叫聲嚇了眾人一跳,就連正在驕傲地自我介紹的「名偵探」也渾身顫抖了一下,「哇,什麼聲音好噁心!」
一扭頭,眾人就看到了一直被忽視的少年掐住了一隻金黃色的雞形狀玩具,隨著他頗有節奏感的抓拿,這隻玩具雞發出了錯落有致、婉轉動聽又令人揪心的雞鳴聲。
「咯咯咯嘎!咯嘎嘎!嘎嘎咯咯!嘎!」
眾人:「......」
中島敦滿眼獃滯地看著這位完全讀不懂空氣的仁兄,只覺得對方勇氣可嘉。
伊藤警官腦門上蹦出了無數條青筋,他低吼道,「你們這幾個搗亂的小鬼頭,沒事就出去!筆錄做好了就趕緊走!」
「閉嘴!人類!居然敢對本殿下不敬!」
聽到這一句話,正在做案件記錄的小警察都驚得往後退了一步,他暗自覷著上司黑的能滴水的臉色心驚不已。
居然有人敢對他們警署里被私下稱為「大魔王」的伊藤警官這麼說話,簡直是不要命了!
光宙直接站在凳子上,手裡的雞揮舞得虎虎生風,「你們人類的鬧劇本殿下已經欣賞夠了,擁有著無上魔力真實之眼的我,早已經看穿了你們的把戲。」
「......」伊藤警官覺得自己可能攤上事兒了,「哈?」
警官忍俊不禁,嘴角那抹嘲笑的意味已經遮掩不住。中島敦倒是柔下了眉眼,他這才意識到雖然面前的少年看起來出身優渥,令人艷羨,但實際上卻是一個比自己小上好幾歲的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半大熊孩子。
光宙得寸進尺地踩在了桌子上,形成了絕對的身高壓制,「哦呀,這是你們對待本殿下的態度嗎?」。
「哈哈哈既然這樣,不如小朋友來分享一下你的看法吧,畢竟大人辦公的時間也的確需要一些有趣的活動來娛樂一下。」伊藤抱著手臂說道,眼神間是遮掩不住的不屑。
「既然你都這麼懇求我了,本殿下就勉為其難地讓你們這些沒有見過世面的人類,見識一下所謂的超能力。」光宙沒有注意到,當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那個自稱「名偵探」的青年將目光投在了他身上。
「麻煩把吾桌上的『庄克黃金戰鬥雞甲』押上來。」
小警察一臉獃滯,「什,什麼東西?」
中島敦順著光宙的目光看到了桌上的食物,於是小跑著過去把那盤已經快冷掉的醉雞抱了過來,在眾人依然充滿了不解的眼神中,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面上。
「荷魯斯之眼!」
光宙蹲下身抬手輕輕摸了摸那隻雞腦袋,就在接觸的一瞬間,他的手像是鍍了一層金光,連帶著被他的手撫摸著的金黃色的雞皮上都顯得格外神聖。
一旁的嫌疑人和警察們眼睛有些發直:「......」
他在唇前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周圍嘩然的人群安靜,然後鄭重其事地側耳,似乎在傾聽著什麼,同時還在不自覺地點頭,「原來如此,哦......是這樣嗎?沒想到!」
最後眼中劃過了一絲明悟,他的目光一點一點劃過眾人,最後停到了一個人身上,「兇手就是你!死去之人的妻子!花澤夫人!」
一臉哀容的主廚妻子被突如其來的指控嚇了一跳,眼中的慌亂僅僅出現了不到一秒就消失,反而溫溫柔柔地笑了一下,似乎在看著什麼不懂事的小孩子,「少年,我完全沒有理由要這麼做啊,他可是我的丈夫啊。」
好整以暇地倚靠著牆壁等待著伊藤警官嗤笑了一聲,剛剛因為光宙奇怪的行為而有些不安的心臟也平復了。
他安撫性地看了花澤夫人一眼,轉頭嚴厲地呵斥:「還以為你這個嘩眾取寵的小朋友能說出什麼來——真是的,說胡話也看看場合吧。杉田,把這傢伙趕出......」
「但本殿下知道,有一個『人』目睹了這個兇手犯案的全過程。」
「什麼?!」
「真的假的?」
在場的人驚訝極了。
站在桌子上的光宙突然雙腿發力,身體的重心緩緩下移,雙手握拳交叉橫於腦袋前方,巨大的力量使得整個桌子都顫抖了起來,連帶著桌椅碰撞木質地面產生了「咯噠咯噠」的響聲,少年的雙臂帶動著舉過頭頂的拳頭裹挾著千鈞之力狠狠地擺到身體兩側,就好像以一己之力掙脫了捆束在靈魂上的力量封印一樣,力道之大甚至能夠聽到破空之聲。
「現身吧,寄宿在醉雞裡面的靈體——吼!」
少年咆哮的聲音,就像是龍吟般的長嘯盤旋在此刻格外狹小的餐館內,餘音繞梁,連綿不絕。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中島敦掩住漲的通紅的臉頰:「......」
這是何等的......羞恥啊?
「嗡」地一聲。
就像是什麼利器和刀鞘快速擦過時候發出銳利的低鳴,緊接著伴隨著紛紛揚揚但又極其違和的櫻花花瓣,一位娉娉裊裊的軍裝少年的從半空中降落至地面,金橘色的長發披散在背後。
所有人都被這不同尋常的出場方式給鎮住了。
普通警員可能沒有見過,基本上把這些當作都市傳說系列。伊藤警官負責刑事案件那麼多年,當然不可能不知道異能力的存在,每當現場出現至涉及到異能力時,案件都不得不轉交至專門處理這方面委託的特殊組織,比如在橫濱赫赫有名的「武裝偵探社」。
伊藤警官驚駭道:「你是異能力者?」
而那個偵探青年也在孩子氣地不停眨眼,「唔喔?!」
光宙得意地昂起頭,從善如流地介紹道,「不錯,這就是本殿下的異能力,溝通、召喚世間萬物的魂靈!」
亂藤四郎眨了眨湛藍的眼睛,偷偷瞄了自家主人篤定又冷酷的表情一眼,終於不情不願地按照剛才光宙跟他吩咐的話開口,「我是亂......剛才見證了這位女士的謀殺行為。」
「不可能,所有人的證詞都證明了這位女士在作案時間內的不在場證明。」
這是來自伊藤擲地有聲的反駁,一旁的餐廳員工也紛紛出聲質疑。
「而且,每次出入后廚也僅僅是幾十秒的時間,對於一名女性來說,毫無聲息地殺死一個男性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那個死亡之人早在你們所認定的時間之前就死亡了呢?那個所謂的不在場證明是不是無效了哦。」在小短刀求助的目光下,光宙擋到亂的身前,語氣淡定地反問。
「不是說了嗎?這盤醉雞使用的秘制調料只有我丈夫能夠做出來,這個味道只要這裡的熟客嘗一嘗就能明白。我丈夫他用完后一點也不會剩餘,每次都是現場調配,他想要將自己的秘制配方保密。這也是他會有一間單獨的料理室的原因,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請在場的客人都試試看這個味道是否正宗。」
女人有些無奈地皺眉。
「既然少年你能在一點半的時候吃到這盤菜,這就說明兇手是在一點半以後才進去的啊!」
光宙歪了歪頭,「但事實上,這道菜是你做的吧。」
花澤夫人瞬間攥緊了手掌,強笑道:「開什麼玩笑。」
「在冷藏室內失去生命之力的亡者,也同樣被過低的溫度掩蓋住了真實的死亡時間,如果不是因為兇手正好是信任的人,他怎麼會毫無掙扎之力地被殺害呢?」
少年詠嘆般的語調聽起來像是在唱著超度亡靈的安魂曲,他縝密的分析讓女人臉色有些發白。
「早在一個小時前,你跟隨他一起進入冷藏室后,並趁著他不注意用堅硬的鈍器殺害了亡者!接下來,你需要做的就是在冷藏室門口掛上『禁止進入』的門牌,其他的廚師自然而然會轉到其他備用的儲藏間,然後將早已浸入酒中的雞條擺盤撒上你調配的醬料,就可以放置在窗口,等待侍應生來拿了。」
「雖然這都是你的猜想吧?少年。」女人還算鎮定。「就連兇器都一無所知的所謂『異能力』,未免也太過武斷和隨便了吧。」
「哈?」黑頭髮的少年狂笑出聲,「人類啊,你以為無召喚出來的靈體是寄宿在什麼身上的呢?」
作為『異能力』被召喚出來吃瓜的亂藤四郎突然有了一種不妙的預感。
他緩緩地轉頭,對上了主公閃閃發亮的貓眼,只見他手指在空中轉了一圈,指向了放在桌上的醉雞。
——那隻傻傻愣愣的雞頭還橫屍在桌面上。
「沒錯!這正是寄宿在兇器里的靈!而你用來作案的兇器正是——這一隻醉雞!」
迎著眾人有些凌亂和微妙的目光,付喪神亂藤四郎在主公充滿威脅的目光下,憋屈地從牙縫裡吐出了幾個字,原本雌雄莫辯的甜甜聲音此刻聽起來倒是恨不得低到土裡去。
「沒錯哦,我就是從這隻肥雞里誕生的靈哦。」
心中早已淚流滿面、悔恨不已的短刀強忍著羞恥和痛苦。
「我親眼見到了,這位女士用......我殺死了她的丈夫。」
眾人一臉獃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