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不過他們一點都不怪傻旺，他們還巴不得傻旺跟楊東嶽相處的時間長一些。

正好傻旺也注意到了他們，笑眯眯地跑過來跟他們打招呼，順便從自己口袋裡抓出三根不到十厘米左右的玉米杆子，向他們遞過去：「牛二，牛三，牛四，給……好吃的，甜……」

三個娃盯著他手裡的玉米杆子，都有些驚訝和納悶，齊齊出聲問：「傻旺，你這玉米杆子哪來的，你不怕被人看見，揍你一頓，還有你喊我們牛二，牛三，牛四，那牛大是誰？」

這村裡每天都有人去守玉米地，就怕哪個不長眼的去偷未成熟的玉米，或者去掰那些不長玉米包的玉米杆子，雖然那種汁水較甜的玉米杆子，都不怎麼結玉米包，可也是拿來等著喂黃牛，黃牛最愛吃這玩意兒，而且他們村裡要說啥最寶貴，那肯定是這黃牛。

這黃牛脾氣大得很，不把它伺候好了，那你就甭想讓它給你幹活，甚至它一凶起來，幾個壯勞力都招架不住。

傻旺一臉憨厚地摸摸自己的腦袋，指著自己：「我是牛大，我是你們的大哥。還有這玉米杆子，是羅叔給我的。」說完，他又看向正要坐下的楊東嶽，笑容無害道：「爹，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楊東嶽卻是頓了一下，欲言又止地盯著傻旺純真又希冀的笑臉，然不等他回答，林秋珍就作聲道：「對，你說的都對。」

其實，傻旺這孩子真得挺乖，以前要不是楊東嶽非常抗拒傻旺親近他，說不得她就把傻旺當自己的親兒子看待。

現在楊東嶽向傻旺認錯，那證明他還是有那麼一點同情心，即使她摸不準楊東嶽變臉變得這麼快，是別有原因，還是他真的腦子被摔壞了，她也不想讓傻旺失落和傷心。

傻旺聽了，這臉上的笑就更收不住了，卻依舊執著地望著楊東嶽，似乎惟有楊東嶽的答案，才是他最想要的。

楊東嶽被傻旺這麼固執地瞧著，心裡頗不是滋味，既然林秋珍都替他認了，那他乾脆也認了，多一個兒子咋了，他養得起。

「傻旺，你說的都對，你是牛大，你是爹的好兒子。」楊東嶽不知咋的，突然嘴裡蹦出了這麼一句，他莫名覺得這句話，才是傻旺想聽到的那句。

果真，傻旺聞言，興奮地喊了半天爹，喊著喊著，他又哭了起來。

「爹，爹，你終於肯認我了，我不傻，我不傻，我以後乖乖聽你的話，你讓我幹啥，我就幹啥。」在傻旺的記憶里，爹總是凶他，揍他，沒給過他好臉色，如今，他爹說他是自己的好兒子，他一下子就樂到喜極而泣，一雙眼睛酸得他只想流淚，好像從他有記憶起，只有今天才是他最快樂，最幸福的時候。

楊東嶽沒想到傻旺會忽然放聲大哭，還哭得那麼可憐，他一下就沒忍住，揉了揉傻旺的頭，哄道：「牛大，你不傻，你可聰明了。」反正他都把傻旺認下了，那他就喊他自己改的名兒，不想用傻旺這個名字，再繼續刺激他。

雖然村裡人都可憐他是沒爹沒娘的孩子，但多數人看他的眼神，肯定帶點異樣的憐憫。

像原身還有劉婆子的小兒子沈東強這一類人，絕對沒少當著傻旺的面，說他是個傻子等等，那傻旺能不記在心裡嗎？

再說傻旺這模樣不像是一個記仇的，他從未想過報復誰？

那他咋能讓傻旺失望透頂。

「嘿嘿，我聰明，爹說我聰明。」傻旺本來哭得眼睛鼻涕都一把，聽了這話，又樂得立馬笑呵呵，沉浸在他爹誇他的美好氛圍中。

林秋珍和林秋桂，還有林坤牛和鄧翠雲他們見這情形，都訝然不已，以及呆愣得久久回不過神。

這楊東嶽到底咋了？這才一天時間，他就跟換了個人似的，讓他們都懷疑這楊東嶽是不是鬼上身了？

楊東嶽安慰了一把傻旺后，正好抬頭，看到四個人目瞪口呆的神色，瞬間他腦袋活泛，心思靈敏地給靈機一動，清了清嗓子。

「秋珍，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腦袋疼，你知道為啥嗎？」

「為啥？你不是昨晚還跟我說你因為栽進水溝，把腦子給摔壞了嗎？」林秋珍瞧他嚴肅又認真的表情，竟突然感覺到了一絲緊張。

楊東嶽佯裝驚恐和害怕地看了看四周，接著又壓低聲音，瞪大眼睛，微有些顫抖的說：「我……我哪是自己掉進水溝，我是被……被水鬼給迷惑了，是它引誘我跳進去，它還扯我的腿，不讓我爬上岸。」邊說，他還邊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慶幸道：「也多虧羅二叔看見我，搭救我一命，要不然我就去見閻王了。所以我這腦袋疼，忘了很多事兒，是因為那個水鬼作祟，他在我昏睡的時候，跟我託夢，說讓我好好做人，不然他就要來……索命。」

「哎喲，我的媽呀，你別嚇我。」鄧翠雲別瞧四十多歲的人了，她一聽到這些，嘴唇都發白，整個人都恐懼地往林坤牛身邊靠了靠。

這林秋桂也越聽越覺得滲人，連忙抱住了林秋珍的胳膊，既驚懼又疑惑道：「你說的真的假的，我咋沒聽過有人淹死在那水溝里，那水溝好像也沒多深吶！」

楊東嶽沒料到自己小姨子都怕到這份上了，還這麼冷靜，還想找出他的漏洞，幸好，他今天路過那水溝瞧了瞧，是不怎麼深，水位大概到他小腿肚，所以他猜測原身能掉進水溝，只有兩個原因，一是他真的不小心，踩到了什麼障礙物，正好整個人都面朝水溝掉進去，同時陷入昏迷。

二就是有人故意砸暈他，把他踢下水溝，導致原身死亡，除了這兩個原因，楊東嶽真的再想不出第三個。

等等……楊東嶽倏然想到了一個最重要的線索，他昨天醒來，好像在自己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可是，他當時沒注意，只想著自己一個女人怎麼變成男人，還有幾個娃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導致他都沒時間去注意這一點。

此刻想來，這原身還真不是想半夜離開老婆和孩子，他是跑出去喝酒，回家時腦子不靈光，才會失足摔進水溝，這樣就能解釋他為啥掉下去，沒有及時爬上岸，以及昏迷不醒，而是羅二叔看見他，才把他撈起來。

因那時的原身是個醉鬼，他恐怕只顧得上呼呼大睡，才不管自己身處在哪裡。

而在楊東嶽豁然大悟地解開原身死亡原因，還沒得及繼續開口，這林坤牛就說出了一個讓大家都吃驚，甚至還有些驚悚無比的事情：「那水溝我們挖了很多年，早先是出過事兒的，你們記不記得咱村有個叫二賴子，就是那個成天啥活都不幹，還打自己父母，說他們沒本事的那個？」

「爹，這人我記得，他當時還想癩**吃天鵝肉，想占我姐的便宜，想我姐給他當媳婦，被我姐罵了好多次。」林秋桂說起這人，都忘了害怕，反而取代的是滿腔憤怒，可見，那二賴子絕對是個人見人厭的大混蛋。

鄧翠雲卻牙齒上下打顫，後背發涼，一陣驚疑：「老頭子，你不是跟我們說二賴子是喝酒喝死的，咋，他是掉進水溝給淹死，可那水溝不是淺得很，他咋沒爬起來？」

「他是喝酒喝死的，這個我沒撒謊，當時羅二那老小子也在，還有那二賴子不是出了名的酒鬼，那天他剛好也喝酒了，喝得還挺多，那味道熏得我和羅二那老小子都快吐了。」林坤牛說著又目露驚悸地望向楊東嶽：「我就是沒想到，這時隔九年，居然讓你個小子給碰上了，幸好你命大被羅二給救回來，不過我猜這二賴子怕是把魂魄留在水溝那了，搞不好想找替死鬼，偏偏你個小子倒霉，受了他的蠱惑，其實羅二那老小子把你送回來的時候，他那表情是真像看到了鬼，我當時還懷疑，想問他咋回事，這老小子就跟兔子似的，溜得飛快。」

「老頭子，你這越說越嚇人，我以後都不敢走那條道了，要不，你和羅二商量，把那水溝給填了，省得再出事。」鄧翠雲最怕這神神鬼鬼的東西，雖然過去的那十年，到處都在打擊牛鬼蛇神，但是現在特殊時期一過，那玩意兒不就要冒出來，害人嗎？

林秋桂卻和鄧翠雲意見相反，她看著行為舉止都跟以前大不一樣的楊東嶽，反駁道：「幹嘛要填了那水溝，說不定是老天在幫助羅二懲罰那種不敬父母，成天只知道好吃懶做的二流子，幫助他們重新做人。」

楊東嶽聽后，驀地打了一個激靈，這……這和原身的遭遇也太像了，難道死去的二賴子真的是在找替死鬼？

額……不對，這只是巧合和意外，身為一個新世紀好青年，怎麼能相信這種封建迷信，可這又怎麼解釋他死了，又穿越到另一個人身上的事兒？

楊東嶽迷茫了，同樣，有人跟他一樣，都陷入了到懷疑人生的境地中。

「姐，你咋了？」林秋桂看著林秋珍僵硬又惶恐的神色，忽感不妙和心悸。

林秋珍沒說話，只轉過頭，帶著一絲篤定地語氣，詢問楊東嶽：「你那天是不是喝酒了？」林秋珍在他昏迷不醒時，給他擦身，換衣服，自然就聞到了那股有點濃烈的酒氣，然而那時她根本沒放在心上，誰讓他前一天晚上，當著自己的面，收拾行李，還專門跑去跟隊長要同意他回城的蓋章信，那她肯定是不會想到楊東嶽掉進水溝，是醉酒以及二賴子的原因，就當他是想拋下她和孩子，獨自回城。

楊東嶽點點頭。

霎時，林秋桂和鄧翠雲就被嚇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這也太巧了？巧到都沒法解釋和反駁。

傻旺和三個孩子倒聽得津津有味，一點都沒有被驚嚇的感覺。

或許是他們聽老人談論的鬼怪事情太多，已經有了免疫力。

尤其是楊文斌和楊文海還很興奮自己的親爸會遇上這種事兒，到時他們就有吹噓的資本和可信來源。

至於蘭子純粹是太小，不懂這裡面包含的內容和含義究竟是什麼，也不覺得害怕。

林坤牛卻打定主意，要把水溝給填上，不然這二賴子再害人，那他們不就成了幫凶。

而這麼一來，鄧翠雲和林秋桂都不敢閉上眼睛睡覺，生怕自己一睡著，就會夢見二賴子的鬼魂，只有三個孩子是睡得最香，楊東嶽和林秋珍前半夜也沒睡著，都在腦子裡想這件事兒，直到後半夜實在熬不住了，他們才慢慢入睡。

楊東嶽醒來后，則極其愧疚，特別是看著林秋珍那疲倦的神色，早知道他就不該說得那麼嚇人。

可這是最好的法子，就算是嘴硬的林秋桂，都選擇迷信這種沒有證據的事兒。

並且他要是不這麼說，那他身上的馬腳就太多了，到時說不定又讓他們聯想到其他詭異的事情，畢竟這人的性情在一夜之間變化那麼大，是需要一個比較可靠卻又縹緲的說法來蓋章。

「娃，我先去羅二那邊，跟他說說那事兒，你呢！就先背著這窩野豬崽子，在龍南山下等我，知道不？」林坤牛經過昨晚楊東嶽那番說辭，是真的相信他腦子被水鬼使壞，忘了很多事情，因此，話一脫口，還給他指了指龍南山的具體方向。

「我知道了，爹。」楊東嶽嘴上應著，心想：填了那水溝也好，免得還有人跟前身一樣，半夜喝醉，不行走錯道掉進水溝。

他到底是不相信這世上有鬼，他寧願相信這一切都是巧合，還有醉酒害人，他這輩子都不敢再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