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噗~」林秋珍瞧楊東嶽手裡抱著一個娃，另一隻手牽著兩個娃，害得老大和老二必須一前一後地走著，可稍不注意就會撞在一起，她就忍不笑出聲：「行了，這才幾步路，你還要牽著他們，趕快把他們放開，小心他們踏進門檻的時候摔一跤。」

經林秋珍一提醒，楊東嶽才發現他真的幹了一件蠢事，一不小心兩個娃都要跌倒在地上，到時他不得悔死，便馬上放開老大和老二，讓他們先進去。

林秋珍的母親鄧翠雲，看楊東嶽抱著蘭子進門，心氣有些不順地將頭撇到另一邊，裝作一副沒看到他的模樣。

楊東嶽微露尷尬地瞧了瞧正在盛飯的林秋珍，以及剛坐下的林坤牛，還有一個年歲在十六或者十七歲的女孩，邊擺著筷子，邊針對的瞪了他好幾眼。

讓他不心虛也變得心虛起來，只好什麼都不說的先把蘭子放下，讓她找自己的位子，等他們都坐好，他才直奔那個空位，瞬間打量了一下大家面前放著的吃食。

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大家面前放著的高粱稀飯，沒有他碗里濃稠，都是湯多高粱少，地瓜塊佔了大半碗，而且他們都是小碗，就自己一個大碗，讓他都不好意思地捧碗動筷子。

這……這咋讓他下口，他哪能心安理得？

「東嶽，你愣著幹啥？快吃，你這身子骨還弱著呢！」林秋珍不是沒發現他的異常，以為他又不高興自己吃這種東西，忙跟他說：「咱家這段日子是真拿不出肉票，也沒有錢，但等我有空了，我就把背幾斤地瓜，到鎮子上去換肉，你先忍忍，好不？」

林秋珍的親妹妹林秋桂這時開口帶刺說：「姐，姐夫不吃，我們吃，我們家哪供得起他這座大佛。」

鄧翠雲也有些不高興，差點要將自己手中端著的碗，哐當一聲，砸在桌子上，她不客氣道：「我告訴你，楊東嶽，你要走就走，不要再折騰我們了，我們家就這麼窮，你想吃好的，穿好的，你自己上城裡弄去，我們不伺候。」

「對，我們不伺候。」林秋桂忙附和。

楊東嶽傻眼了，他就遲疑了一會兒，她們就看不慣地開始嗆聲。

三個娃被林秋怪和鄧翠雲的怒火嚇到了，生怕她們會趕走楊東嶽，急切道：「姥姥，小姨，爸不能走……」

「有啥不能走的，等他一走，我就給你們娘重新找一戶人家，你們三個就跟著我們過日子，省得拖累了她。」鄧翠雲是真心疼自己閨女嫁了一個心高氣傲，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還成天想著吃肉的懶漢，他除了有些文化，能識字，他還能幹啥？甚至他連他們村的傻旺都比不過。

林秋珍知道鄧翠雲是為自己著想，可她不願意丟下自己孩子，也不願意楊東嶽就那麼離開她，她著急道：「娘，你說啥呢！我這輩子不可能再嫁，還有東嶽說他不走了，就留在這裡，你們就少說幾句，別逼他了。」

楊東嶽見這情形越來越激烈，越來越跑偏，趕忙說：「爹，娘，秋珍這話沒說錯，我真不走，我就留這兒，你們要是不信，那我對天發誓。」

「行了，吵啥吵，都給我閉嘴，趕緊吃飯，還有這人要真走，你們哪個攔得住他？」林坤牛作為一家之主，哪能看他們這麼內訌，要讓過路的人聽見了，又不曉得在背後說啥難聽的閑話。

林坤牛一張嘴，大家都偃旗息鼓，只有鄧翠雲和林秋桂兩人還不服氣地白了一眼楊東嶽，這人在他們住了八年，他啥德行，她們還不知道？

估計是又拿話去哄林秋珍和林坤牛他們玩，等時機到了，說不定就又會無故消失，真扔下老婆孩子，跑到城裡去逍遙自在。

這頓飯吃得楊東嶽頗為不自在，也很不是滋味，到最後他把碗里的一半高粱稀飯，全分給了林秋珍和三個娃。

林秋桂卻是輕嗤道：「哼，裝模作樣。」

楊東嶽只當沒聽到，就坐在林秋珍旁邊一動不動，直到她吃完飯，他才站起來，可他選擇跟在林秋珍身邊打轉，也不往外跑，讓林秋珍訝異地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疑問道：「咋了，你是不是還餓，那你等著，我給你去烤地瓜。」

楊東嶽一把攔住她，搖頭：「不用，我飽了，你忙你的，有啥要我幫忙的你說，我肯定干。」

「我哪有啥要你幫忙，你一個大老爺們，你也不適合在灶房瞎轉悠，要不你去陪老大去做作業，還有老二和老三，你多看著點，讓他們少吃些亂七八糟的野果。」林秋珍說著，還朝楊東嶽身後拽著的一群小尾巴，抬了抬下顎。

她這會兒倒相信楊東嶽是真不走，要繼續留下來，往日，他哪有這麼殷勤和好心，還說要幫她的忙。

她這一顆懸著的心，也總算是落地了。

楊東嶽從他起身的那刻，他就知道那三個娃又要緊跟不舍。

得，他還是聽林秋珍的話，監督老大做作業，不然他為了防止自己逃跑，肯定要浪費半天時間盯著他，而不去完成作業，那第二天去學校，他絕對會遭殃，至於老三還好，肯聽他的話，老二就稍微有些難度，好在他目前唯一做的事兒就是不讓自己逃跑，那肯定就不會看不住。

「走，咱到堂屋去。」

「爸，那你快跟上，我有好多題不會做。」

「爸，我也要問你問題？」

「爸，吃果果，吃果果。」

楊東嶽被三個蘿蔔頭包圍著，他還沒回答老大，老二和老三就又繼續開口轟炸他，讓他把嘴皮子都說幹了，這三個孩子都還精力充沛，依舊跟他有說不完的話。

林秋珍看著，又再次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這個家到底是不能缺了他，瞧他們多喜歡跟他溝通和交流，雖然她知道楊東嶽會有離開她的那麼一天，不過在此之前，還是要看住他，別讓他跑了，否則三個娃該多傷心。

林坤牛和鄧翠雲都曉得自己閨女為啥要那麼費勁挽留楊東嶽，不就是為了三個娃著想，她骨子裡又是一個保守的人，這輩子認定誰就是誰，真沒有那麼容易會死心。

林秋桂是真覺得自己姐姐缺心眼，挑來挑去，居然挑中了楊東嶽。這麼多年，不僅沒讓她和三個娃過上好日子，他還成天抱怨，想要離開村子，回到大城市。

這麼沒用的男人，也不知道她姐是圖啥？擱她早踹了。

「斌子，你作業做完了沒？做完了就麻溜的洗臉洗腳，上床睡覺，聽到不？還有你們倆別吃那八月瓜了，都炸成那樣，小心蟲子鑽到你們的肚子里。」林秋珍瞅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經大黑，怕是快九點了，再不催促他們睡覺，他們該起不來了。

再說，他們出工早，回來晚，她這剛收拾好家務，就得盯著他們幾個上床睡覺，省得他們不老實，不聽話，在被窩裡瞎嘀咕。

「大哥做完了，可是……媽，能不能讓蘭子跟你們一塊兒睡，這天太熱了，我們三個擠不下。」老二一邊說，還一邊用手肘碰了碰老大。

老大忙應道：「是啊！媽，蘭子跟我們睡在一塊，太擠了，就像一個火爐，快把我們倆給烤熟了。」

林秋珍和楊東嶽又如何不明白老二的用意，尤其是楊東嶽，越發覺得老二是個鬼小子，年紀這麼小就精得不像話。

但他巴不得老二這麼說，要知道，他和林秋珍也不過是才認識半天的陌生人，讓他們睡在一起，他其實還是有點不適應，他也怕自己睡相不好，將手放在不該放的地方，那他多難為情。

「秋珍，那就讓蘭子和我們睡一塊兒，我們那床不是還挺大嗎？」即使是木板拼出來的床，那面積也足夠容納三個成年人。

絕不會兩個大人加一個小孩就睡不下。

林秋珍點點頭：「行，都聽你的，讓蘭子和我們睡。」

「那還有熱水不？讓他們三洗個澡，他們這身上出的汗太多，會招蚊子，也睡不舒服。」楊東嶽一邊詢問，一邊向林秋珍指了指三個娃腦門上的頭髮，它們已經有些都凝結在了一起，怕是扯都扯不開，正好洗澡的時候，也順便洗個頭。

林秋珍正要作聲，這林秋掛就端著一盆溫水，從他們身旁路過，故意又回頭對楊東嶽鄙夷道：「你要熱水，自己燒去，別使喚我姐，還有你燒了多少柴，明兒就上山砍多少，不然你就別用了。」別以為她不知道，這楊東嶽是趁機找借口使喚她姐，才沒有那麼好心為三個孩子著想。

楊東嶽覺得自己現在就是一個罪人，真的不太適合開口，唉！原主的鍋他背了，只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他絕對不會混吃等死，他要做的就是讓這個家富起來，每個人都能吃飽飯。

「東嶽，你別理她，我去燒水，你不說我都忘了，還要給他們一人洗一個澡，瞧他們今天熱的。」

林秋珍輕輕地擰了擰三個小傢伙的鼻子，準備轉身，這楊東嶽就又領先她一步，擋在她身前，說：「我去燒水，你休息一會兒，你今天太累了。」

楊東嶽又不是瞎子，他老早就看到了林秋珍眼皮子下方的黑眼圈，料想，她今天疲倦狠了，都沒睡過好覺，哪又好意思去支使她，這事兒，他真干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