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這棗子樹是他們柑家村的救命糧，早在五十年代末，家家戶戶都啃樹皮，吃草根的時候，他們柑家村就靠這些棗子續命。

其實柑家村又名棗樹村，家家戶戶都遵循老一輩傳統，在門前種上幾顆棗子樹，等結了果子，就既能吃又能賣。而再有半個月，這棗子就差不多就能落地，要是楊東嶽現在給她砍了，那她豈不是白歡喜一場。

她可就等著隊長把這些棗子送到供銷社，跟人換布票，糧票，好讓她小兒子沈東強拿去繼續討好石知青，把她騙來做他們家的媳婦。

那她咋能讓楊東嶽毀了她的心血和計劃，她說啥也要把這個突然發瘋的懶漢給趕走。

楊東嶽面對劉婆子的阻攔，毫不在意，他要做的就是震懾。

劉婆子卻不安地死盯著他，威脅道：「楊東嶽，你要是敢繼續砍我家的棗樹，我就讓我兒子也把你家門前的棗樹給砍光，我看你……」

然未話落，楊東嶽就打斷她：「嬸子，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威脅我，你有本事就把你兒子叫過來，你看我怕不怕他。」他說著，還居高臨下地瞥了劉婆子一眼。

雖然正主的名聲比較糟糕，但這具身體絕對算得上高大威武，他稍微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個子，差不多有一米八六，尤其他現在的氣勢都往外放，眉眼故作兇狠，當即就讓劉婆子顫動了一下雙腿，哆哆嗦嗦道：「你……你別亂來，我兒子肯定比你厲害。」

「噗~」林秋桂一點面子都不給地笑了出來，鄙夷道：「嬸子，你兒子那樣的能叫厲害嗎？」不是她故意看低沈東強，實在是沈東強跟楊東嶽完全沒法比，一個又矮又黑，無論做什麼動作，都是畏畏縮縮，鬼鬼祟祟的模樣，另一個除了好吃懶做的毛病外，這外表肯定是過得去。

否則林秋珍也不可能答應嫁給楊東嶽，畢竟楊東嶽的外貌確實是唬人，第一眼瞧上去，就感覺他很有男子漢氣概，給人足夠的安全感。

哪像沈東強咋看咋猥瑣，還喜歡調戲未婚少女，這樣的流氓痞子，說句難聽的，還真不如街邊討飯的乞丐呢！

劉婆子也知道自己兒子的個頭，跟楊東嶽差得特別遠。

問題是這楊東嶽中看不中用，真動起手，絕對是她兒子搶佔上風，她才不會相信自己兒子打不過楊東嶽。

林秋珍不等劉婆子接著做聲，她就趕忙上前，嘲弄道：「嬸子，你還記得你剛才說過啥話吧！現在我男人都證明給你看了，那你也應該立馬兌現自己的承諾。」

她本來不是一個記仇或者小心眼的人，但是這劉婆子真的太可惡了。就因為她沒嫁給她兒子，她就一直懷恨在心，常常針對他們，這像話嗎？

還有她一直都相信楊東嶽是能幹的，可惜他總認為自己留在農村，是對他的侮辱，很少真的出力或者勤快起來。

劉婆子聽了，臉色煞白，急道：「那……那都是我的玩笑話，能當真嗎？」

她當時也沒料到，這楊東嶽竟然真的可以砍倒一棵樹，而且她這麼多年都沒見過楊東嶽去山上砍柴，自是以為他這個人手無縛雞之力，想咋挖苦就咋挖苦，結果到頭來，差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林秋珍可不會因她這一句解釋就放過她，她仍舊抓著她話里的把柄，讓她下不了台。

「嬸子，那咋不能當真了，你不是常說，一口唾沫一顆釘，從來不隨便開玩笑，咋這會兒就不認賬了。」

「是啊！嬸子，你不能言而無信，這傳出去，以後還有幾個人願意相信你。」

林秋珍和林秋桂不愧為親姐妹，你一句，我一句說得劉婆子面紅耳赤，有心爭論，卻被路過的村民給帶跑了方向。

他們今天真是看到稀奇事了，這楊東嶽啥時候這麼有膽，帶著自己老婆孩子，跟劉婆子對峙。

而林秋桂趁村民聚集的越來越多，還沒張嘴問咋回事，她就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大家說清

楚。

一時間，大家都對楊東嶽刮目相看。

至少地上被砍斷的那棵棗子樹，能證明楊東嶽還是有點力氣，不是啥都幹不了。

他們如今也沒啥好懷疑的，甚至他們還有些同情楊東嶽，認為這楊東嶽是真被劉婆子逼急了，才會這麼血性。

「楊知青，你行吶！你可算有男人樣了。」

「小夥子，男人就是要有擔當，要有種，你做的不錯。」

「楊知青，那你這算改邪歸正不？」

「……」

一群圍觀看戲的村民，紛紛調侃，讓楊東嶽都不好意思地開始臉紅。

劉婆子見這情景，急眼了。

為啥大家都向著一個吃軟飯的廢物，明明是楊東嶽這人不好，帶著老婆，小姨子一塊兒欺負她，眼看著把她欺負的沒邊了，這群人還跑來添油加醋。

「不是，你們沒長眼，沒看到是楊東嶽帶頭找我的麻煩，咋，你們都和他合起伙來整我，你們還有沒有天良了。」

「劉婆子，你才沒天良呢！人家辛辛苦苦砍的柴，為啥要給你。」

「嬸子，做人不能昧良心，但是我在你身上，沒看到良心，只有黑心。」

「劉婆子，你都多少歲了，你還不積德，你還想白占人家便宜，你不怕以後死了，沒人給你收屍。」

「……」

劉婆子是村裡有名的潑婦，然而今天這麼多人唾棄她，她一張嘴根本說不過來，反倒把自己憋得臉都紫了，正想坐地上打滾哭鬧，讓這群不斷攻擊她的村民敗退時，她兒子沈東強回家了。

「媽，你咋了？咱家門前咋站著這麼多人，還有這棵棗樹誰砍的，正好便宜我們，拿去燒柴。」沈東強跟劉婆子一個德行，都愛佔小便宜。

可他才剛話落，楊東嶽就伸出左腳，踩住了那棵棗子樹，讓他漲紅著臉，使了半天勁兒，都沒把那棵棗子樹給抱起來。

「楊東嶽，你個王八蛋，你給老子起開，你……」

沈東強罵到一半，楊東嶽就把那棵棗樹踢到了一邊，不動聲色地看著他，轉了轉脖子，隨意道：「你娘說，你比我厲害，那咱就比劃幾拳，試試看？」他剛才就是故意踩住那棵棗子樹，想試試這沈東強究竟有幾斤幾兩，沒想到，這人太廢了，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廢。

要不然他小姨子咋在劉婆子說起她兒子時，那麼分外不屑地嘲笑她。

而且就他們家留著這棵乾枯了的棗子樹，其他人家早就把不能結果子的給砍了，可想而知，這人有多懶，有多沒用。

沈東強縮了縮腦袋，驚疑不定地瞥了一眼比他高，比他壯，比他有力氣的楊東嶽，有些害怕和恐慌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倆雖然是死對頭，但臭味相投，以前見了面都是各走各的，他啥時候這麼牛氣，還要跟他比劃幾招。

「咱……咱有話好說，別動手，還有我娘是我娘，她說的不能信，你要打就找她去，我……我還有事，我先走了。」講完，他溜得比兔子還快，剩下劉婆子一個人小眼瞪一群大眼，傻愣愣地不知所措。

林秋桂適時譏諷說：「嬸子，這就是你養的好兒子，把你丟給我姐夫，自己先跑了，我看他才是一個真正的慫包。」

「對，慫包一個。」老二楊文海乾脆利落地附和了一聲。

這下圍觀看熱鬧的村民，全部哄哄大笑，愈發瞧不起沈東強這個好吃懶做的膽小鬼。

劉婆子心生惱意，想開口讓他們別笑了，可是林秋珍又再次打斷她，轉到之前的話題。

「嬸子，您快點兌現你的那句話，我們好回去燒飯了。」

「嬸子，您千萬別賴賬，不然你以後怎麼讓人家相信你有誠意，有信用……」

「劉奶奶，做人要講信用，不然就是一條癩皮狗。」

「對，癩皮狗，癩皮狗。」

老二楊文海和蘭子也加入到了討伐和施壓的隊伍中，讓林秋桂樂得笑眯了眼，悄悄從包里掏出一把新鮮有光澤的山裡紅，分給兩個小傢伙。

他們家沒錢給幾個孩子買糖吃，就指望著山上和田邊長出來的小野果，讓他們拿來當零嘴，解解饞。

劉婆子氣得直翻白眼，這楊東嶽不是一個東西就算了，他這老婆孩子和小姨子咋個個都這麼嘴毒陰損，是不是想把她給逼瘋了，他們才算圓滿成功。

那些平時跟劉婆子有仇，或者跟她起過好幾次衝突的村民，這回可算是逮著機會，好好數落她一頓。

這說出來的話，比林秋桂他們幾個難聽多了。

讓劉婆子暗自憤怒地在心中狠狠咒罵他們，想把他們的嘴皮子都給扒下來。楊東嶽卻有些不耐煩，他這示威也差不多到火候了，該劉婆子給他賠禮道歉，否則他不就白來了嗎？

「嬸子，你要知道一句話，叫禍從口出。」楊東嶽滿眼譏諷地邊講，邊快速繞到了她身後，澄澈的目光，不帶半分遮掩地看著那些棗子樹，佯裝好心說：「嬸子，我看你家門前這幾顆棗樹長得不咋地，不如都讓我給砍了當柴燒。」

「不行，不行，楊知青，咱有話好說，你別亂砍，這……這都是我的命根子，你砍了，我就不活了。」劉婆子現在才知道，這楊東嶽是個軟硬不吃的主兒，她這話都說到那份上，楊東嶽依舊無動於衷，還是固執地站在那幾棵棗樹前不動彈。

無奈，劉婆子恨恨地咬了咬牙，暫時低頭認錯：「楊知青，是我不好，我說錯話了，你……你就看在咱們是同村人的份上，別計較。」

楊東嶽沒出聲，他就抬頭，看了一眼棗樹上的果子，然後輕聲呢喃：「這應該能換十斤大米，一斤豬肉，還有……」

劉婆子不等他念叨完，她這一顆心就氣得揪成了一團，忙說：「楊知青，麻煩你在這等著，我……我去給你拿賠禮。」

「那您可快點兒，我怕我男人忍不住手痒痒，真的給您砍光了。」林秋珍還是第一次見到劉婆子這麼吃癟，想發火發不出，想罵人也不敢，害怕真激怒了她男人。

劉婆子聽后，瞄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林秋珍，心道：「這心黑的都走一塊兒了，難怪老話說得好，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林秋桂和兩個孩子喜聞樂見，還跟著林秋珍一起催促：「嬸子，你真的要快點了，我姐夫最近脾氣很不好，兇巴巴的。」

「劉奶奶，原來我爸是您給氣瘋的，那您得負責。」

「負責……負責。」

楊東嶽卻眼角抽抽，斜睨了一眼林秋桂和老二楊文海，還有蘭子三人，他們會不會說話，啥叫他脾氣不好，被氣瘋，這都啥玩意兒。

劉婆子跺跺腳，非常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家裡拿出三個雞蛋，要交到林秋珍的手裡，林秋珍看都不看一眼，大聲說：「東嶽，你要是手癢忍不住，那就隨你，正好咱家缺柴燒。」

「我知道了，秋珍。」

楊東嶽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正想拎起斧子，這劉婆子就萬分驚慌地開口說：「你們等等，我還有一罐麥乳精，和一斤紅糖，我現在就進屋拿。」

只是她拿出來以後，極其肉痛，捨不得交到林秋珍手裡。

林秋珍見此，笑了：「東嶽，你……」

她才剛張嘴，說了幾個字，這劉婆子就一臉陰沉地將東西塞到了她手中，沒好氣道：「這下你們總滿意了吧！」

林秋珍答道：「滿意，當然滿意，這可是您給我們的賠禮，我們哪能嫌少。」

劉婆子：「……」殺千刀的，她胸口疼，真的疼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