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七三章

73.七三章

晉.江.獨.發

七三章

約莫九日十日後,奚念知的病便在精心照料下好全了。

她被太后邀去宮中賞了兩次梅,賞得心情頗有些複雜。

這梅自然是好看的,只怪她吃多了梅花餡兒的包子,心有餘悸,還未緩過神來。

這是其中之一,至於其二,陪同太后賞梅的除她之外,還另有些姑娘,先前太後為皇上物色的妃嬪人選也在之列。

奚念知表面淡然,內心卻很有些介懷。

她倒是忘了,覬覦後宮席位的人如過江之鯽,也不知那位當事人對此可有什麼想法?

梅宴結束,恭送太后回殿,眾人正要離宮,天公不作美,淅淅瀝瀝落起了小雨。

似乎是雨夾雪,有透明的顆粒伴著雨點從高空墜落,砸在手上沒什麼感覺,只有些冰冰涼。

今日天氣並不怎麼好,上午準備進宮時,奚念知再三確認,得知太后當真沒有取消賞花之約,才匆匆穿戴整齊,打著哈欠進了宮。

此時諸位千金與她同困在亭下,略有些擁擠。

寒風打著捲兒鑽入脖頸,奚念知冷不丁打了個寒噤。

諸位姑娘都穿得漂漂亮亮的,在保暖上欠缺了些,有的姑娘強忍著保持端莊,有的則已經放棄掙扎,搓起了小手。

奚念知站在邊側跺跺腳,在心裡埋怨萱月。

她原本穿得很厚實,萱月卻說她日後是要進宮的人,莫要讓那些閨秀給比了下去。於是,她便脫下了使人身材臃腫的小夾襖。

「這雨夾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哎!」

「可別下起大雪來吧?」

「好冷啊……」

奚念知聽她們你言我語的聊天,犯愁地望向高空。

不多時,一片兩片鵝絨般的雪白突然悠悠飄落,居然被說中了,真的下起了雪。

漸漸地,雪絨變得密集,爭先恐後投入大地。

下雪了,雨停了,姑娘們笑著相互調侃,說不曾想今朝的初雪竟是這麼個狀況。

大家笑了個夠,相伴走出八角亭,準備出宮。

奚念知退避到一側,讓她們先走。

亭下瞬間變得空曠,雪花瓣被風吹入亭中,她伸手接了一片,想起之前她與他初雪的約定。

可他最近挺忙的,先前齊王意圖謀反的事浮出水面,他已好幾日不曾出宮去她府中。

所以還是算了吧……

奚念知思緒有些飄遠,忽聽不遠處響起一陣雜聲。

她收回心神,往姑娘們那邊瞧去。

雪茫茫的遠處,一身玄衣的男子撐著柄傘,他身旁並沒有太監宮女尾隨,只獨身一人踏雪而來,其清絕風姿,彷彿入了畫。

「是皇上。」

「沒錯,皇上怎麼突然來了……」

姑娘們小聲嘀咕幾句完,立即恭敬地分站在兩側。

等玄衣男子近了,她們忙齊聲請安。

祁景遷步伐未停,漫不經心免了禮,他從她們中間走過,步履快了幾許。

望著他步步靠近,奚念知嘴角綻出笑意,她自然知道他是來接她的,就和上次一樣。

「你傷寒方愈,怎麼穿這麼少?」祁景遷快步走到亭下,俯首盯著她不悅地問。

奚念知沒想到他一來就擺起了臉色。

她沒作聲,心想,還不是為了漂亮些不被其他姑娘比下去嗎?

祁景遷濃眉緊蹙,盯著她嘆了聲氣:「傘你拿著。」

奚念知:「……」

她掀眸瞅他一眼,有點賭氣地用力把傘奪了過來,然後懸高手臂,把傘舉得高高的。

祁景遷愣了愣,頓時反應過來,板著的臉色有所鬆動,似是哭笑不得。

搖搖頭,解下身上大氅,祁景遷給她披上,挑眉道:「朕在你眼裡就是這麼霸道不體貼的人?」

奚念知沒想到他竟然是想做這個?頓時羞愧不已,她剛才在做什麼?好像是在沖他發脾氣?

「皇上您不冷嗎?」

「嗯,朕畢竟是男人,這點小寒小冷還是承受得住。」祁景遷睨她一眼,哪能猜不透她窘迫的心思,接過她手中傘柄,他好笑地牽住她手,「走,寢殿燃著銀絲炭,你得過去喝碗熱湯去去寒。」

兩人從恭送的兩列千金中穿過,顯得很是招搖。

奚念知略不習慣,又有几絲甜蜜逐漸湧上心頭。

這份甜蜜並不是因為沾了他光,讓眾人對她都恭敬有禮,而是他牽著她手,就好像宣告了全世界,他們是彼此的彼此。

一路踩著雪花,兩人回到乾清宮。

「都濕了。」站在檐下,奚念知抿唇晃了下他手,低頭去看披在她身上大氅的底部,因為她不如他高,那大氅一直拖曳在地,雨雪浸染,自然都濕了。

祁景遷把傘交給蔡裕,親手為她解開大氅,笑道:「你沒濕就好。」

奚念知:「……」

內殿十分暖和,小窗敞開透氣,能將雪景一覽無遺。

祁景遷扶她坐下,轉頭吩咐御膳房做些驅寒暖胃的湯送來。

奚念知對這裡當然毫不陌生,她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笑道:「真好看。」又問,「皇上您今天不忙嗎?」

「忙啊!」

奚念知一滯:「那皇上您自去忙吧,不用管我。」

「朕忙著陪你也算忙。」祁景遷挑挑眉,接過宮女端來的蜜茶,親手端給她。

「可皇上這種說法,好像陪我也是一種無法推卻的公務似的。」

祁景遷展顏一笑,落座在她旁側,「哦」了聲,感慨道:「世上有這麼美的公務嗎?如果有,也難怪古往今來那麼多帝王淪陷於這項公務不得自拔了。」

奚念知瞪著他,一時嘴拙,不知該回擊什麼,只好轉移話題道:「方才賞梅,好幾位千金都讚歎皇上丹青『意存筆先,畫盡意在』,實在是妙哉,她們還說很期待,也不知何時才能再睹皇上當年在太后壽辰時當眾作畫的天人風姿。」

「你也想看?」

奚念知很想說「不」,但還是心口不一地點頭:「當眾作畫是不必了,不過很想見識下皇上親筆所繪的丹青。」

「你去朕寢殿,打開旁側的香木八寶櫃,那裡有朕近日所作的美人圖。」祁景遷略微咬重「美人圖」三字的音準,眉梢掛著濃郁的笑意。

美人圖?什麼美人圖?

奚念知驀地一怔,頓時想起她是見過他作畫的。

然後,他說的柜子里的畫該不會就是她的畫像吧……

「不必不必。」奚念知臉頰瞬間紅透了,她尷尬又窘迫地擺手,稱讚道,「皇上丹青自然是形神俱在、俱在的。」

祁景遷故意逗她:「嗯,你的畫也是形神俱在。」

奚念知:「……」

她不服氣地放下茶盞,美目含怒地定定望向他。他眸中那兩團笑意徹底惹惱了人,奚念知知道他在笑話她的「梅花餡兒包子圖」,但那時她是用毛茸茸的爪子蘸墨呀,怎可因此低估她的水準?

「如果皇上允許,可否借我紙墨?我要畫一幅雪中灰狼圖獻給皇上。」

祁景遷看她較了真,忍著笑意喚人送來筆墨:「朕這裡的筆任你挑選,嗯,可以先試試手感,以免待會怪罪朕的墨筆不順手。」

奚念知恨得牙痒痒,倘若可以,她恨不能將他變作小灰。小灰毛茸茸諂媚的樣子多可愛呀,不像現在,存心氣她呢!

把白紙鋪在桌面,兩人各執一邊。

都專註地開始作畫。

窗外的雪不知何時更為密密匝匝了,大團大團的雪絨歡快地跳躍飛舞。

祁景遷抬頭看了眼小窗,又側眸望向身邊的女子。

她神情認真,素手執筆,幾縷髮絲懸在空中,隨著動作微微拂動,墨香四溢。

所謂歲月恬淡,想來也不過如此!

祁景遷笑著收回視線,埋頭繼續作畫。

奚念知畫到一半,有些手酸地停筆,她憑記憶勾勒了一副戲雪圖。

大灰狼蹲坐在雪中,望著三隻小狼崽嬉戲玩耍。

不知他們這裡飄著雪,森林那兒是否也一樣?

三隻小狼崽,還有黃狸貓它們都還好嗎?

她有些想念它們了,他也會想念嗎?

目光落在他認真作畫的臉頰,奚念知有些好奇他在畫什麼?

抿抿唇,她忍住一探究竟的衝動,揉了揉手腕,繼續專註自己的畫作。

這可是名譽之戰,如果今兒不扳回一局,她可以想象出今後悲慘的日子,他肯定還會拿那副「梅花餡兒包子圖」來取笑她的。

卯足了勁,奚念知靈感聚集,將三隻小狼崽畫得嬌憨可愛。

狼大最愛裝「老成」,它要是見著雪,哪怕稀罕,也得裝作很淡定的樣子。但它眼睛騙不了人,總是會誠實的泄露出內心想法,所以狼大的亮點在那一雙「我明明很好奇但真的一點兒都不好奇」的眼睛上。

狼妹性情嬌憨,奚念知「安排」它和狼二撲來撲去地玩雪團。

越畫竟越是想念。

之前皇上那幾道聖旨已經下達,想必它們應該安全了吧?

奚念知畫完最後一筆,怔怔盯著畫中的狼崽們出神。

「畫得果真形神俱在,你想看看朕的嗎?」

溫軟含笑的嗓音響在耳畔,奚念知微驚,驀地扭頭。

哪知他就近距離站在她身側,她這一轉,額頭輕輕擦過他的下巴。

奚念知下意識想退後,他卻伸手圈住了她的腰肢,輕輕一扯,便將她拉入到他胸膛。

俯首望著她,祁景遷用下巴指了指她身後,一本正經道:「你身後是硯匣,若潑了墨,豈不是渾身都黑乎乎的?」

奚念知:「……」真是的,想抱就抱嘛!何必找理由?

她忍住笑意,伸手環住他脖頸,順著他說法道:「是呀,一身黑乎乎倒是其次,若是將皇上寢宮的地板弄得一團糟糕,臣女該當何罪呀?」

祁景遷:「……」

殿內靜寂,宮婢太監早已退去。

他掌心輕貼在她背部,聞著彼此砰砰顫動的心跳聲,奚念知將下巴擱在他肩上,視線望向桌上他所繪的丹青。

畫里也有三隻小狼崽,還有隻嬌小可愛的黃狸貓。

原來他們兩人竟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它們會想我們嗎?」

「會的……」祁景遷吻了下她頭髮,「等成了親,找個時間,朕帶你回洪家村,咱們去看看它們,那時它們應該有小狼大小狼妹了!它們肯定也和它們爹娘一樣嬌憨可愛。」

「嗯,好。」

祁景遷挑挑眉:「既然如此,為了早些時日得空去看它們,你便早日與朕成親如何?」

奚念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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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居然被只貓飼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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