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脾氣

溫故欲哭無淚，嚇得立馬舉手抗議：「導演，劇本上說借位就行。」

趙用也不知道唐應欽這話到底什麼意思，輕易不敢接他的話茬，只一個勁兒地說：「對對，借位就行。」

「好，那就借吧。」

旁邊有人給唐應欽搬來了椅子，他不客氣地坐下，蹺著二郎腿看溫故演戲。

溫故哪裡還演得了，NG越來越頻繁，到最後簡直委屈得快哭了。

哪有這樣的。平生第一回演吻戲，本就緊張得不行，還是跟自己的偶像搭檔。她的心理壓力到達了頂點。

偏偏唐應欽還來看戲，搞得她方寸大亂。老師們教過的那點演戲的基本功忘得一乾二淨，只剩一張五官糾結到了一起的臉。

季雲琛也沒辦法。

戲講了好幾遍，溫故都跟沒聽到似的。再看她那眼神，也落不到自己身上，總是時不時地去看唐應欽。

這樣下去，天黑了這條也過不了。

他無奈起身，回頭沖趙用使了個眼色。

趙用也是一臉無奈。唐應欽就是個祖宗，誰敢得罪他，被太和封殺的人下場有多慘他一早就看在眼裡。

謝俊就是最新的例子。

趙用偷偷地去瞟唐應欽。生怕他無聊，想找個話題又不知從何說起，那邊溫故狀態很不好，眼看這戲是拍不成了。

可他又不敢罵人。

罵溫故就等於罵唐應欽，這麼不給人面子的事情他哪裡會做。

現場一時陷入僵局。

導演不發話，底下的人不敢私自行動，都傻呼呼站在原位。燈光長時間一烤，人人一腦門的汗兒。

溫故臉上的妝都快花了。

她求救似的看向唐應欽，眼神跟只鹿似的。她那身旗袍叉開得有點高，這麼坐著就露出兩條白嫩嫩的大腿來。

旁邊的群演閑著無聊一直盯著看，一個個眼神都有些不對勁兒。

唐應欽目光在那幫人身上掃了一眼，突然叫了趙用的名字。

「唐總有什麼意見？」

「能把劇本給我看看嗎？」

副導演過來過來送劇本。

場內鴉雀無聲，都在那兒伸長脖子看唐應欽翻劇本。

溫故也在看。從她這個角度望過去，看不清唐應欽的臉。只能看到他那修長的手指劃過紙面，翻頁的動作流暢好看，整個人都帶了濃濃的知性味。

要是再配副眼鏡就好了。

唐應欽一目十行看得很快，五分鐘后把劇本一合，問趙用：「這段戲是必須的嗎？」

趙用被他問住了，趕緊招來編劇一起解釋：「為了讓他倆躲過追捕，不得己而為之。其實沒有真的親。」

「可他們兩個衣著光鮮，混在一群碼頭工人中間太過惹眼，反倒容易叫人抓住，不是嗎？」

編劇被他問得語塞。

其實他寫這一段也就是為了走劇情，邏輯什麼的沒有考慮到方方面面。畢竟電視劇時間緊任務重，在如今這種腦殘劇橫行的時代，邏輯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為了邏輯得付出時間精力甚至金錢，很多投資商也不樂意。

現在被唐應欽一針見血指出，他跟趙用都很尷尬。

趙用腦子更靈活。他算是看明白了，唐應欽今天過來就是砸場子來了。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戲份，拍不拍無所謂。

「唐總說得有道理，這一段確實有問題。劇本得重寫，這一幕先不拍了。」

唐應欽笑著起身：「趙導，拍戲是你的工作，你別因為我一外行的話改主意。該怎麼拍還怎麼拍。」

「我覺得您說得有道理。這一段確實不能拍，太沒邏輯，拍出來得挨多少罵，還是刪了得好。」

趙用一副雷厲風行的樣子，立馬招呼人撤景，準備拍下面一場戲。看唐應欽還站那兒不走，心念一動上前笑道：「唐總，溫故今天的戲結束了，要不您帶她回去休息休息。」

不遠處溫故正在理自己的旗袍下擺，聽到這話抬頭，正巧看到唐應欽臉上一掃而過的笑容。

這人真是壞透了，存心攪她的局。偏偏還是跟季雲琛搭戲，溫故滿心鬱悶，走出片場的時候和唐應欽擦肩而過，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唐應欽多聰明的人，感受到她的低氣壓后不由笑了。和趙用打了個招呼手轉身出去追，在化妝室門口截住了溫故。

他站那兒不說話，卻也不讓溫故進門。

旁邊走過的人察覺不妙，全都溜之大吉。走廊里空蕩蕩，就剩他們兩個。

氣氛有點僵，溫故的不悅寫在臉上。但她又不敢發作，對峙了一會兒后悶聲悶氣地道：「麻煩讓讓唐總。」

「幹什麼去？」

「卸妝，換衣服。」

「好，那我等你，一會兒去吃飯。」

唐應欽說著下意識就要伸手揉溫故的頭髮，被對方側身一閃躲了開去。溫故轉身推開化妝間的門，迅速閃了進去。

門關得有點急，唐應欽那手差點被夾住。手在半空抬了半天才收回，忍不住低頭笑了。

小貓發脾氣了，偶爾抓一下人還挺疼。

溫故卸了妝脫下旗袍，少了劇里成熟嫵媚，又成了那個充滿青春氣息的少女。

唐應欽發現自己更喜歡這樣的她。那個塗著紅唇穿著開叉旗袍的女人，美則美已，卻不是他心中溫故該有的樣子。

「去吃飯吧，你想吃什麼？」

溫故看他一眼，答非所問：「我要洗頭，我這頭上抹太多髮膠了。」

民國戲，為了做髮型，溫故每兩天就幾乎要用掉一罐髮膠。

唐應欽一時沒察覺她的異常，便道：「那先送你回宿舍，洗了頭再出去。反正這會兒時間還早。」

溫故沒答話，乖乖跟著他下樓，坐上了他的車。

宿舍離得不遠，一會兒車就到了。唐應欽正準備開門下車，被溫故拉住了。

「小叔叔，你回去吧。」

「不吃晚飯了？」

「我不餓。」

「一會兒餓了怎麼辦？」

「小美會給我帶劇組的盒飯的。」

唐應欽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小丫頭還在鬧彆扭。就為了他看了她一場吻戲，就沖他發這麼大的脾氣。

想笑忍住了，唐應欽又問她：「劇組的盒飯吃得慣嗎？」

「吃得慣。」

「天天吃不膩？比不上羅姨的手藝吧。」

一聽他提羅姨，溫故眼前立馬出現唐家的各色菜系。劇組的盒飯自然是比不上的。不僅比不上，有些還很難吃。

溫故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堅定地回答：「不膩，我覺得挺好吃的。」

唐應欽強忍著擼她頭毛的衝動，點頭道：「好，那你上去吧。如果覺得肚子餓可以給我打電話。」

「不用，有需要我會讓小美去買。」

說完她開門下車，沒再給唐應欽說話的機會。

後者在車裡坐了一會兒，目送溫故上樓。然後掏出手機給蔣遇發簡訊：「如果你養的貓生氣了，該怎麼辦？」

蔣醫生大概診所快倒閉了，閑得不行，立馬就回了信息過來。

「那是主子，好好賠禮道歉討好討好吧。」

唐應欽失笑。

誰說不是呢，還真跟個小主子似的。

溫故回家后先去浴室洗澡。這一頭的髮膠得用專門的洗髮劑，至少洗三回才行。等她洗完小美也回來了，手裡拎著大包小包。

溫故就問她：「買這麼多零食，你不減肥啦。」

「不是我的，唐總讓我買的。他人呢，你們沒去吃飯？」

「我沒胃口，沒吃。」

小美有點尷尬：「我以為你們出去吃，沒給你拿飯回來。」

「沒事兒，吃點別的就行。」

溫故一邊說一邊打開塑料袋，看小美買了什麼。全是她愛吃的零食。顯然是唐應欽讓人買給自己的。

這麼說起來，小叔叔對她還是不錯的，她今天是不是脾氣太大了？

本來還覺得理直氣壯的溫故，一下子又萎了。

唐應欽會不會生她的氣，要是以後都不理她了可怎麼辦？

一想到這個，溫故整個人心情更差了。

戲演砸了可以補救，把小叔叔惹惱了，她以後的日子該咋過。溫故回房間把自己關起來，默默面壁反省去了。

也不知道反省了多久，到後來只覺得肚子餓。外頭天已大黑，一看時間已近八點。

溫故想叫小美幫她去買晚餐，隔著牆壁都能聽到隔壁屋裡兩個女生興奮吃雞的聲音。

要不還是不要去打擾她了吧。打遊戲讓人打斷，是件挺討厭的事情。

她又想起唐應欽之前說過的話，他說的，餓了可以給他打電話。

溫故沒勇氣打電話，就發了條微信過去。也沒多說什麼，就打了三個字。

「我餓了。」後面配一堆表情包。

全是賣萌的。

微信發出去后她就握著手機在屋裡來回地走。等待的感覺真難熬，不過十來分鐘，溫故已經把自己罵了好幾遍。

仗著小叔叔寵她就亂髮脾氣，現在好了，把人惹惱了，都不理她了。

欲哭無淚。

偏偏肚子還很不爭氣，在那兒叫個不停。她拆了一包薯片來吃。

那是她最愛的口味，唐應欽太了解她，連她愛吃什麼零食都記得清清楚楚。她敢打賭要不是他讓小美買這個口味，小美絕對拿一堆自己愛吃的回來。

哦，越想越覺得唐應欽好。

可他就是不回微信。

真的不準備理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