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各校代表隊離開哥譚市的清晨,天難得放晴了。

早飯的時候,新聞里插播了一條緊急通知,大意是說昨晚犯罪巷發生了一起惡性殺人事件,死亡人數目前已突破十人，提醒廣大市民注意安全,盡量不要在夜間出行，不要走人跡罕至的小路,遇到危險請第一時間報警或大聲呼喊蝙蝠俠/羅賓的名字,有一定概率生還。

聽到這條消息，外校學生們面露驚恐,大家登時議論紛紛,難以言喻的恐怖氣氛如陰雲般籠罩了整座餐廳。

相比之下本地人就淡定多了，該吃吃該喝喝，完全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以實際行動彰顯了何為「民風淳樸」。

中城高中代表隊的餐桌上,好幾個女孩子被嚇得面色慘白，抓緊了餐具靠在一起。

內德在桌布的遮掩下戳了戳彼得的小腿，他湊過去壓低聲音道：「哥們,這不會就是你昨天晚上……」

彼得幅度很輕地點了點頭。

內德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天吶！」

因為這條新聞的影響,學生們不約而同以極快的速度草草解決完早飯，逃命似的登上各自的校車，催促司機趕緊走。

直到安全駛入紐約市的地界,中城高中的指導老師哈靈頓先生才長長鬆了口氣,用手背擦掉額頭上沁出的汗水。

「可算是回來了,」哈靈頓先生心有餘悸地說：「但願我一輩子都不會再有踏入哥譚市的機會。」

其他孩子們紛紛對老師的言論表示贊同，只有彼得看上去心不在焉。

內德心裡「咯噔」一下，他用肩膀撞了撞好基友，謹慎地問：「你怎麼了？」

彼得緩緩搖頭，他輕聲說：「這事還沒完。」

他原本是去追查外星改造武器的，然而卻連武器的影子都沒見到，只找到了滿地的屍體和一個凶神惡煞的喪鐘。

後來喪鐘被艾麗卡弄暈了丟在角落，估計已經被隨後趕到的羅賓帶走了，線索就此中斷。

內德看上去快要抓狂了：「哥們，你不會還想著……那可是哥譚！昨晚小魔女要是沒出現，你很可能會死！」

「我知道，你說的沒錯，她救了我，但……」彼得有些語無倫次，他用力咬著嘴唇，沉默了好半天，才慢慢地、堅定地繼續道：「但我還是沒查出來那些武器究竟是從哪兒流出去的，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源頭一天不掐斷，黑市上的賣家一天不現身，無辜市民的生命安全就會一直受到威脅。

內德絕望了。

內德沒有說話。

內德掏出了手機。

彼得皺起眉，疑惑地問：「你要做什麼？」

內德面無表情：「給艾麗卡打小報告。」

彼得莫名漲紅了臉，他去搶手機：「……為什麼是給艾麗卡！我又不歸她管！」

作為一隻靈活的胖子，內德險險地避開了彼得的手，他聳聳肩膀：「我也沒有斯塔克先生的電話啊。」

直到校車在中城高中正門口停下來，內德和彼得也沒能達成一致的觀點。

內德堅持彼得不應獨自調查下去，尤其不應獨自前往危險如龍潭虎穴般的哥譚市。

彼得則認為既然最開始是他發現的這件事，那麼他就應該負責到底，把麻煩完美徹底地解決。

兄弟倆坐在最後一排，又因為討論而耽誤了一些時間，等他們下車的時候，車上只剩下了司機。

「……這事我告訴過斯塔克先生，但他只是回復我『知道了』。」彼得粗起嗓子惟妙惟肖地模仿著托尼冷艷高貴的說話姿態，然後他嘆了口氣，無奈道：「已經快兩個月了，也沒發現他有做點什麼……他們太忙了。」

「日理萬機的大總裁和超級英雄。」內德說：「馬上就是明日世界博覽會的開幕式了，他只會更忙吧？」

「是啊，所以我不能去打擾他了，」彼得堅定地說：「我要自己處理。」

內德扶住車門，保持著一腳踩在車上，一腳踩在地上的扭曲姿勢，獃獃地定在原地。

「怎麼不走了？」彼得很奇怪，他從內德的肩膀上探頭出去看，然後也愣住了。

校車司機靠在椅子里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他嘲笑道：「這就看呆啦？真沒見過世面。」

校門口停靠著一輛橘紅色的蘭博基尼，車前蓋上靠坐著一個女孩，正無聊地左顧右盼——

柔軟的長發在腦後束成整齊的髮髻，上面套著枚桃心造型的小巧裝飾品；

看不出化沒化妝，因為她高挺的鼻樑上架著副巨大的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但露在外面的嘴唇上抹了一層西瓜色的唇釉，還泛著微微的水光；

身穿純白色刺繡襯衫，領口鬆開三顆扣子，外罩黑色小西裝，下身是配套的短裙，高跟鞋是造型簡單的基本款，鞋跟目測十厘米，這讓她顯得雙腿修長，身材高挑又挺拔。

小美女與豪車，這配置簡直就是道靚麗的風景線，所有路人的目光都不自覺地被吸引了。

哈靈頓先生有些困惑：「這輛車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弗萊舍目光獃滯：「兩分鐘內我要知道她的電話號碼！」

領隊學姐翻了個白眼：「做夢吧你。」

女孩看到了扒在車門上的內德和彼得，她嘴角一彎，舉起手朝兩人揮了揮。

「艾——」內德剛剛發出半個音節，就被彼得捂住了嘴巴，兩人頂著圍觀群眾複雜的注視來到了車前。

艾麗卡繞到副駕駛的位置，拉卡車門，問：「學校還有事嗎？」

「沒有，已經算是解散了，」彼得撓撓頭：「你怎麼來了？」

艾麗卡做了個請的姿勢：「斯塔克先生讓我順道接上你回復聯大廈。」

彼得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順道？」

「剛從M.S回來，」艾麗卡在墨鏡的遮掩下翻了個大白眼：「他們家的規矩，不化妝的人不準進門。」

M.S是斯塔克工業旗下的一家模特經紀公司，成立的原因是大老闆某天醉酒後的一句戲言。雖說隸屬於斯塔克集團，壕破天際不差錢，但最初在業內飽受詬病無人看好，很多人都懷疑這是托尼為了找女伴方便才搞出來的「私人後宮」。

但事實證明，當托尼·斯塔克認真的時候，沒有他做不成的事，哪怕是跨行進軍娛樂界。

短短五年，M.S異軍突起，成功躋身世界一流模特經紀公司的行列，旗下無數模特們活躍在各大秀場和時尚雜誌的封面。

彼得不明白艾麗卡為什麼要去M.S公司，想來應該是托尼的吩咐——這段時間她一直在他手下奮力掙扎，努力完成大老闆提出的各種稀奇古怪的要求。

內德曾經吐槽過艾麗卡像是給米蘭達大魔頭打工的安迪小姐。

「你去吧，」內德把彼得推進了副駕駛的位置：「我先回家了，晚上見！」

彼得透過窗戶朝內德揮揮手：「路上注意安全！」

蘭博基尼風一般開走了。

哈靈頓先生一拍腦門：「怪不得眼熟，那車是鋼鐵俠的！」

弗萊舍傻眼了：「彼得真的認識托尼·斯塔克？！」

領隊學姐呵呵冷笑：「不是想要人家的電話號碼嗎？」

半個小時后，復聯大廈。

托尼認真詢問了彼得有關外星武器改造的事情，具體到每一個他能回憶起來的細節，然後由賈維斯整理了一份報告，提交給災害控制局。

「好了，」托尼拍拍彼得的肩膀，心滿意足地說：「這件事情到此為止。」

「等等斯塔克先生！」彼得焦急地抓住托尼的袖子：「我覺得——」

「我覺得你該考慮一下上大學的問題了，」托尼態度溫和但語氣略顯強硬地打斷了彼得的話：「麻省理工那邊我熟，或者你想自己選擇？喜歡什麼專業？我看過你的成績單，你在生物學上比較突出？」

彼得的情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沉下去，他像只失去夢想的小奶狗，耷拉著腦袋悶悶不樂。

路過的哈皮搖搖頭，嘖嘖感嘆：「家長霸權，嚴厲的老父親。」

托尼朝哈皮投去和善的目光：「你還想漲工資嗎？」

哈皮吐吐舌頭，用文件夾遮住臉，快步向艾麗卡跑去：「小姐，這兒有個問題需要你來解決！」

艾麗卡正在指導索爾玩直播。

今天早晨巴基在直播吃早餐的時候被索爾撞見了，他覺得這種中庭娛樂活動很有趣，反正閑著沒事幹（弟弟找不到），就隨便玩玩打發時間唄。

然而索爾不會用手機，他搞不懂大部分地球上的科技產物。

望著雷神困惑中帶了一點點委屈的英俊面孔，巴基惻隱之心一動，答應教他。

半個小時后，茶几上一字排開了五個手機屍體，都是被索爾捏壞的。

心累的巴基長長地嘆了口氣，留下一句「沒救了」之後就溜走了。

沒辦法，實在是教不動啊！

之後索爾就開始用清澈無辜的小鹿眼神盯路過的每一個人，可惜無人上當。

直到艾麗卡帶著彼得回來了。

其實艾麗卡也沒被迷惑——只差一點點，但她把持住了。

最後為什麼功虧一簣呢？是因為索爾問艾麗卡能不能變個海綿寶寶出來，小黃人也行，皮卡丘總是睡覺不陪他玩，他很無聊。

艾麗卡：「我的能力是這麼用的嗎？」

托尼想起了被滿屋皮卡丘支配的恐懼，為了不再重蹈覆轍，他一疊聲地讓艾麗卡教會索爾玩手機開直播，讓他千萬別再禍禍別人了。

艾麗卡：「所以就來禍禍我咯？」

托尼：「外快！加班費！賈維斯給她打錢！」

艾麗卡：「成交！」

彼得：「……」他總算知道那十萬美金是怎麼攢出來的了。

艾麗卡接過哈皮拿來的文件，翻開大致瀏覽了一遍，挑出數據偏差的地方一一改正。

「M.S那邊已經安排妥當，博覽會開幕式的秀場這塊應該沒問題了，」艾麗卡將文件夾還給哈比，她問：「還有其他需要我做的嗎？」

問完之後，艾麗卡和哈皮同時看向不遠處正在教育孩子的托尼。

「暫時沒有了，我可愛的安迪小姐，」托尼舉起手晃了晃：「你現在的任務就是教會索爾玩直播。」

哈皮滿頭黑線：「這是什麼任務？」

艾麗卡微微一笑：「地獄級別的，你要不要試試。」

哈皮的目光掃過滿桌子的手機屍體，他搖搖頭，速度飛快地遁了：「你加油，我有事再來找你。」

索爾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隨口辯解一句：「你們什麼意思！我已經學會了！」

艾麗卡好奇地湊過去，發現索爾竟然真的已經學會了。

他正在對直播間里的五十萬人秀他的皮卡丘。

「可愛吧？」索爾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他戳著皮卡丘的小肚子，惹得皮卡丘的腦袋上「咔啦啦」炸出了小火花。

艾麗卡：「……」

奇異博士你還有幾天收到賠款？我錯了！

艾麗卡召喚出一面虛擬光屏，打開備忘錄功能，在上面打字詢問索爾：你為什麼要直播皮卡丘！

索爾眨眨眼睛：「那我還能直播什麼？皮卡丘這麼可愛，大家一起觀賞嘛。」

皮卡丘轉了個身，趴在沙發扶手上，用屁股對著索爾。

直播間的彈幕爆炸了。

一幫人嘶聲力竭地嚎著：「超可愛！萌死啦！」

一幫人拚命砸禮物；

還有一幫人熱烈地討論著這隻皮卡丘到底是斯塔克工業的特效製作出來的，還是來自阿斯加德的神奇生物。

索爾注意到了相關彈幕——也不知道他的視力究竟有多好，才能在厚厚一層五彩斑斕中準確地將其辨認出來——他解釋道：「不是的，這是我的朋友——」

艾麗卡迅速行動起來，手指尖凝聚出一縷淺紅色的能量絲，然後她揮揮手，位於沙發角落的靠墊飛起，狠狠砸在索爾的臉上，堵住他的嘴。

彈幕出現了短暫的空白，然後再度爆.炸。

「超能力！」

「是不是有新的超級英雄啦？」

「我之前聽到了小姐姐的聲音！求露臉！」

「你們天天就知道小姐姐！只有我想舔雷神的腹肌嗎！」

「前面那位你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女孩子舉手，喜歡索爾的腹肌(*/ω＼*)已經逼著男朋友去健身了。」

「男孩子舉手，雷神的身材真的是棒呆了(﹃)」

「……」

耳機里傳來了賈維斯一板一眼的實時轉播，越到後面越歪，最後所有人都在熱烈地討論索爾到底是穿衣服帥還是不穿衣服帥。

被大家討論的當事人還在奮力和靠枕搏鬥，一人一枕頭已經滾到了地毯上，皮卡丘不再趴著，它蹲踞在沙發扶手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主人，亮晶晶的小黑豆眼中充滿了鄙視。

幸虧鏡頭拍不到索爾和枕頭，否則他高貴狂野偶爾還溫情脈脈的男神形象瞬間就會土崩瓦解。

艾麗卡心累地走過去關掉了直播。

托尼還在教育彼得要腳踏實地，不能去做危險的事情。

「我們還沒老呢，」托尼笑了笑：「暫時沒打算把擔子交出去。」

想起月光下抓著鉤鎖盪過天空的纖細身影，彼得不太甘心地小聲問：「為什麼羅賓就可以？他是蝙蝠俠的助手。」

托尼開始牙疼了：「我真想向正義聯盟提出抗.議，舉報他非法雇傭童工。」

「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孩子，哥譚市和紐約市不一樣，鋼鐵俠和蝙蝠俠也不一樣，羅賓和蜘蛛俠更不一樣。」托尼嘆了口氣：「那個傢伙需要一根拴住他的安全繩，讓他不至於往深淵中滑得太遠。至於我……」

停頓片刻后，托尼選擇含糊地掐斷了這段話，他認真地注視著彼得的雙眼：「我對你有責任，是我把你招進這個組織里的，我要負責你的安全，想想梅，你要讓她擔心嗎？」

「未來是你們的。」托尼重重地拍了拍彼得的肩膀：「不要著急，總有一天……」

聽了一通說教的彼得似乎明白了一點，但心裡還是存在疑惑。

這很正常，青春期的孩子們總是躍躍欲試地想要做些大事來證明自己的成長，他們迫切地向世界發出聲音，期待得到回應。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彼得忽然開口：「艾麗卡，我真的……我是不是——」

幾乎是同時，艾麗卡也說了一句：「彼得，我——」

兩人相視一眼，忍不住笑了。

艾麗卡抬手將額前的碎發攏去耳後，她笑道：「你先說。」

「不不不，」彼得搖搖頭，把話徹底咽回肚子里，他撓撓頭：「你先說吧。」

艾麗卡目光一閃：「我有點事要去處理，你先回去吧。」

彼得很奇怪：「這麼晚了，什麼事？」

「博覽會開幕式的安排出了點問題，」艾麗卡晃了晃手機：「我得加個班。」

「好吧，」彼得無奈地說：「那我先回去了，你注意安全，別太晚。」

「這話該我對你說，」艾麗卡意有所指：「別跑太遠哦。」

彼得舉手保證：「明白！」

目送著彼得進入公寓樓后，艾麗卡緩緩後退，隱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