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隻鋼鐵啾

寒風吹過，不知從哪兒飛來的烏鴉落在天台外的鐵絲上，撲騰著翅膀嘎嘎叫了兩聲。

蜘蛛俠就像個做壞事被家長當場抓現行的小朋友一樣驚慌失措——雖然他自己也不清楚阻止別人跳樓有什麼好心虛的——他下意識鬆了手，把胳膊背在身後顛著小碎步往後退，企圖表演一個原地消失，假裝自己不存在。

參與過拔河活動的人多少會有過這樣的經歷：當拉鋸雙方中有一方忽然停止發力時，他的對手就會因為用力過猛而向後栽去。

於是在蜘蛛俠鬆手的一剎那，艾麗卡猛地後仰，翻下了欄杆。

蜘蛛俠：「……」

蜘蛛俠：「NOOOOOOO！」

蜘蛛俠伸長胳膊縱身一撲，試圖去抓從他指間溜走的蛛絲。

鋼鐵俠原本也是準備要救人的，但他目光一轉看到了什麼，只飛出一小段距離就減速了，緩緩下降到天台邊緣，懸浮在半空中。

素白的手穩穩抓住了欄杆，艾麗卡在牆壁上一蹬，借力跳起，像只輕盈的貓咪般翻了回去。

然後在剛落地還沒站穩時，被來不及停下奔跑腳步的蜘蛛俠迎面撞上，兩人一起摔倒。

托尼：「哈哈哈哈哈！賈維斯！剛才那段拍下來沒有？」

賈維斯：「……拍了，先生。」

托尼鼓起了掌：「幹得漂亮夥計！」

賈維斯嘆了口氣：「先生，恕我直言，您不應把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只是幫忙記錄下我們親愛的蜘蛛寶寶成長中精彩的一瞬間而已，他以後會感謝我的。」托尼理直氣壯：「而且我不覺得他在痛苦。」

艾麗卡的後腦勺磕在了堅硬的地面上，磕得她眼冒金星，頭暈目眩。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還不如掉下去算了……她滿心悲痛地想，一手捂住自己的腦袋，一手按在蜘蛛俠的肩膀上推推他，埋怨道：「快起來！」

獃滯的蜘蛛俠這才回過神，他像被壓到底的彈簧一般從艾麗卡身上驚慌失措地彈開，倒退著跑了好幾步，又轉過身乖乖蹭回來，在艾麗卡身邊蹲下，朝她伸出手：「我錯了對不起！」

艾麗卡不輕不重地跟蜘蛛俠擊個了掌，按住他的肩膀站起身，拍打著衣服上的塵土：「算了，是我自己不小心。」

蜘蛛俠目光茫然地盯著空空的掌心，感到內心有些失落。

「咳咳！」看夠了戲的鋼鐵俠清清嗓子彰顯自己的存在感：「你們結束了嗎？那我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聽到托尼的聲音，艾麗卡臉色一黑，趕緊把手伸進兜里去摸紙袋，結果掏了個空。

……啊，要命，出門前放在桌子上忘記帶了。

在脫下衣服包住臉和立即逃竄之間猶豫片刻，艾麗卡選擇了第三種方案。

「彼得！」她偷偷戳蜘蛛俠的後背：「面罩借我用用！」

蜘蛛俠撓撓頭：「你要面罩做什麼？」

「別遮了小美人，」托尼涼涼地說：「我全都看見了。」

艾麗卡沮喪地用手捂住臉。

馬克盔甲落在地上，朝兩邊裂開，鋼鐵俠如T台走秀般正式登場了，他穿著一身黑色的休閑西裝，襯衫扣子開了三粒，露出精緻秀美的鎖骨，微風吹過，帶來一陣混合著香水與酒精的濃郁甜氣，令人迷醉。

看起來是從某個宴會中途退場趕過來的。

「斯塔克先生，」蜘蛛俠沒精打采地舉起手晃了晃：「你怎麼在這兒呀？」

托尼發出一聲輕哼：「當然是來看你約會的。」

蜘蛛俠：「……我、我不是，我沒有！」

什麼約會，你根本不知道小魔女剛才要我幹什麼！

放小蜘蛛一個人蹲在地上糾結，托尼轉過身面向艾麗卡。

作為著名的花花公子，托尼·斯塔克從小到大見過的美女數不勝數，時間一長，習慣了被高顏值環繞的他已經很難對某個特定的人產生驚艷之感了。

除了在照鏡子的時候。

賈維斯：先生每天洗臉時都要對鏡子提一個問題，提完之後還得讓我冒充鏡子說出答案。

賈維斯：你們肯定知道先生問的是什麼：）

在托尼看來，「美」不僅僅是外表，氣質也很重要，擁有特殊氣質的人才能脫穎而出，令他產生印象的深刻。

比如黑寡婦，比如神奇女俠。

……比如眼前這個小姑娘。

艾麗卡直直地站在原地，雙手垂於身體兩側，一隻手中玩著把小刀，刀刃旋轉，偶爾發出「咔噠」一聲輕響。

她動作隨意，眼神坦然，自從最開始試圖向蜘蛛俠借頭罩遮臉失敗后，她就再也沒有做出過躲避的舉動，任憑托尼打量，兩人的視線對上時，還會眨眨眼睛以示無辜。

起初托尼確實感到很驚艷，鋒銳冰冷的刀刃和甜軟可人的女孩加在一起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但當目光落在那雙藍眼睛上時，托尼微微一愣，隨即皺起了眉。

「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托尼遲疑地問：「我看你有點眼熟。」

艾麗卡轉刀的手指停頓片刻，匕.首落進掌心裡。

她想都沒想直接否認：「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托尼有時意外地固執：「說不定是你忘記了呢。」

像你這種人見過一次就不可能忘記，因為太耀眼了啊。

艾麗卡漫不經心地想，她沒有順著托尼的話接下去，而是就此沉默，只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

繼續跟他聊肯定會被套出更多的信息，我還是閉嘴更安全。

蹲在地上畫圈圈的蜘蛛俠忽然抬起頭，他用迷茫的語氣問：「斯塔克先生，你是在搭訕嗎？」

托尼：「……」

他滿頭黑線：「你最近膽子大了許多啊……」

小蜘蛛：無辜。

二十分鐘后，路邊的某家漢堡店裡，鋼鐵俠請客吃夜宵。

艾麗卡原本不想來的，但鋼鐵俠威脅說如果她不來，就曝光她跟蜘蛛俠在天台約會的事情，反正他錄像了，鐵證如山。

艾麗卡難以置信：「身為超級英雄，你怎麼能造謠？」

托尼不為所動，他威脅地晃了晃手機：「我從不造謠，是不是，蜘蛛寶寶？」

蜘蛛俠乾巴巴地說：「是……」

艾麗卡幽幽地看過來。

「……是、是嗎？」蜘蛛俠艱難地補了一句。

你們、有誰、考慮過、我的感受么？

「我請客哎！再問一次，去不去！」

托尼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副墨鏡戴上，他往前走了半步，逼近蜘蛛俠和艾麗卡，然後在兩人疑惑不解的注視下，以極其緩慢的動作摘掉了剛剛才戴上的墨鏡。

焦糖色的大眼睛里微光閃爍，彷彿盛著整個夜空的星星，銀河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

艾麗卡：「……」

蜘蛛俠：「……」

你贏了你贏了，我們投降。

平生第一次被美色所惑，輸慘了的艾麗卡心有不甘，決定抗爭一下，不能就這樣屈服。

於是蜘蛛俠用來裝漢堡的袋子被她套在了腦袋上，還在嘴巴的位置上撕了洞，便於吃東西。

托尼曲起手指敲了敲桌沿：「你這個手工面具是不是還沒製作完成？」

艾麗卡呵呵一笑：「這樣就足夠了。」

某人的殺傷力太大了，多看兩眼怕是會犯更嚴重的錯誤，還是黑暗讓我放心。

艾麗卡心滿意足地吸了一大口冰鎮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