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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吧小祝。」劉姨和藹地笑笑。
祝隨春進屋,把門關上后就習慣性地一手撐牆,兩腳的後跟用力蹬掉了鞋子。
劉姨見她盯著地上出神,這才一拍腦門反應過來,湊近彎腰打開鞋櫃拿出一雙新的拖鞋來,遞給祝隨春,說:「拿著吧小祝,穿這個,全新的。」
祝隨春點點頭,沒有解釋剛才自己之所以出神不是因為沒有新的拖鞋,而是因為她在揣測哪一雙會是宋欲雪用的。可是看來看去,都只有那雙粉色兔子頭棉拖。這件事超乎她的想象,可又想起那天見張克時宋欲雪裝模作樣記的筆記,又覺得和她實在很搭了。
可愛的,但絕不只是屬於少女的粉色。
祝隨春打小就不喜歡粉色,她不介意把這麼多年在大眾眼裡該喜歡的粉色的時間都轉送給宋欲雪,畢竟她現在的年齡啊,總是被人冠以該成熟端莊的標籤。
「小祝,你在客廳休息會啊。我這邊菜都棄的呢,一會就能好。」劉姨里裡外外穿梭了好幾遍,她閑不下來,現在走進廚房,又拿了個鏟子在手上,出來對她說。
祝隨春當然是乖乖應下,「嗯,好的。謝謝阿姨,阿姨辛苦了。」
她爸媽為她做飯這麼多年,她好像也沒說過幾句謝謝,但倘若像這樣驀然說出口,倒也會覺得突兀。
祝隨春蹭了蹭鼻尖,她開始環顧起客廳。沒有照片,一張也沒有。茶几上常用的杯子好像只有一個,放著些雜亂的中老年保健品,剝開的橘子皮散在一邊。
祝隨春坐在沙發上,將抱枕抱在懷裡,雙臂緊固枕頭時讓她有種在陌生環境里的安全感。為什麼她看不到任何其他人的生活痕迹的?劉姨口中的宋欲雪的弟弟,以及,宋欲雪的父親。完全尋找不到,就像是不存在一樣。
進入一個人的房間,你是可以根據房屋反饋的氣場和在場的陳設感知到這個屋子的大概主人的。而現在,祝隨春只能感受到劉姨一個人的居住痕迹。
獨居嗎?不應該啊。祝隨春皺著眉,伸出拇指摩梭著唇角,下意識地用虎牙蹭了蹭指甲蓋。好奇怪啊。
祝隨春坐在沙發上玩手機,聞到廚房的香味越來越濃郁。她的饞蟲都被勾弄了起來,肚子也隱隱有著空虛的感覺,祝隨春把抱枕抱得更緊了些。
電話鈴響了,祝隨春看著被丟在茶几上的手機,嘆了口氣,起身去廚房,把手機遞給劉姨。劉姨正在做鍋包肉呢,給肉勾了芡在煎炸,不方便。她示意祝隨春幫忙接聽,再按下擴音。
祝隨春看到那個名字,是蕭肖。
蕭肖。
……
不就是那個在她面前耀武揚威自己要和宋欲雪結婚的死直男嗎?
蕭肖:???死直男,請問你說誰。
祝隨春僵硬著笑容,聲音綳得緊緊地,接通了電話,喂了一聲。
那邊蕭肖正準備開車呢,鑰匙已經插入:「喂,劉姨啊。是我,蕭肖,今天——」
「劉姨在做飯呢。」不知道為何,蕭肖總從手機這端聽出了一股子的炫耀意味。
嗯??
「你誰啊。」蕭肖疑惑,毫不客氣。
祝隨春偷偷瞟了眼專註於黃金鍋包肉的劉姨,悄咪咪地往廚房外挪了挪,底氣不是很足地講道:「祝隨春,宋欲雪的朋友。」
她不想說是宋欲雪的學生了。她不能一直都當她的學生。她早就不是她的老師了。祝隨春在心裡給自己暗示。
「啊。」蕭肖在心裡哇哦一聲,他骨子裡的八卦份子都被激起,琢磨著祝隨春為何在宋媽媽的家裡。可是又覺得依照他和宋欲雪的關係,如果有這種大進展,他該是知道的。這小姑娘跑宋欲雪媽媽家裡去幹嘛呢?蕭肖好奇得不行。他本來只想給劉姨問個好,又說周末不能過去吃飯,可是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蕭肖發動車子,跑車的轟鳴聲都傳遞到了祝隨春這邊。然後祝隨春聽到蕭肖極為肆意和隨便地說了句,幫我給劉姨帶句話,菜多備點,今天回來吃。
然後電話就被掛斷。
祝隨春:……
她又有什麼辦法呢?只好把蕭肖的話語原句轉達,又問劉姨幫她把手機放回原位行不行。
這劉姨一聽蕭肖要來,眉開眼笑地,又想起什麼,讓祝隨春趕緊給宋欲雪打個電話,問她今天要不要過來吃飯。
看著劉姨那副歡欣雀躍地模樣,祝隨春嘆了口氣,卻只是給宋欲雪發了簡訊。
祝隨春:劉姨問你今天要不要回家吃飯。
劉姨的鍋包肉做的差不多了,她一邊裝盤,一邊絮絮叨叨。
「現在就做好一會兒得不得放涼呢?我等會還是再回次鍋吧。蕭肖也愛吃這個。啊,對了,小祝。」
祝隨春欸了聲,問:「怎麼了劉姨?」
「我閨女怎麼說啊?」
祝隨春看了眼手機,十分鐘了,沒有迴音。
「宋老師可能是在忙吧。」祝隨春說著,她看著劉姨的臉上,失望顯而易見。劉姨已經接近老年了,她的臉上都是蒼老的痕迹,要是宋欲雪早個幾年結婚生子,她大概現在已經被人叫做奶奶了。可現在,她卻還像個孤獨的母親,守望著離家的遊子。
祝隨春想要嘆氣。
「也是。當拿什麼勞什子記者,就是這點不好。」劉姨和祝隨春嘮叨,一邊翻找著冰箱里的食物,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發揮的,「當初搬出去住也是。大學畢業就一直一個人住,今天都還這樣。你說這丫頭,這都多少年了,都在北京,怎麼就不能回家住呢?就知道周末兩天回來看看。」
祝隨春眨了眨眼睛,湊過去替劉姨接住從冰箱里掏出來的豆瓣醬。她不知道該如何說起。這個時代的年輕一輩好像就是這樣,匆忙地長大,匆忙地離家,有時候在獨立的時候,會忘記回家。
她也不確定自己以後能一直和父母住一起,她挺想有個自己的空間的。爸媽倆個人在一起過也挺合適,只是劉姨,大概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孤家寡人,更加寂寞了吧。
「姨,你別擔心。」祝隨春組織著措辭,其實她這輩子最見不得老人難受,見不得充滿了時間和生活痕迹的臉流露出悲傷,像是一條幹涸的老河,疲憊地淌著,她繼續說,「我覺得宋老師她工作應該挺忙的,而且時間不固定。那邊估計也離她上班的地方近吧?」
祝隨春快點想快點想!
「而且北京的交通好賭的嘛!」
完美!
為了安慰丈母娘她真的是絞盡腦汁了,老婆你了解一下?祝隨春腦子裡剛剛蹦出這句騷話,自己就先臉紅了。
「小祝啊?怎麼臉這麼紅?是不是我屋裡暖氣太足了」這個時候了都,十一月了,暖氣開了。劉姨有些擔心地問。
祝隨春連忙擺了擺手,又點頭,扯了扯自己的衣領。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面對宋欲雪手足無措就算了,怎麼對上宋欲雪她媽還這樣啊?她的一世英名呢。
「叮咚。」
是宋欲雪的簡訊。
宋欲雪:不了,這邊還開選題策劃會。蕭肖剛給我說他也要過去吃飯,你吃完就找他送你回去吧。別太晚,注意安全。
劉姨湊過來問:「她說什麼了啊?」
祝隨春立刻把屏幕鎖住,笑著說:「宋老師說她還在開會,就不回來了。」
「哎。」劉姨嘆了口氣,有些心疼,「這丫頭,忙來忙去的。家裡又不是養不起她。」話雖這麼說,可劉姨的臉上自豪痕迹可見一斑。
祝隨春:「劉姨,宋老師很厲害的。」
劉姨擺擺手,笑她:「就知道給她說好話。我去做飯了,小祝你隨意,別拘束。」
「放心吧阿姨。我自在得很呢!」才怪。等劉姨一走,祝隨春如釋重負,走回客廳癱住,又點開手機,盯著那條簡訊看了許久,嘴角泛笑,回了一條。
祝隨春:劉姨叫你別光顧著工作,記得好好吃晚飯。
宋欲雪:好。
祝隨春捧著手機抖動著雙腿,就在這時,門被推開的聲音傳來,祝隨春立馬收斂動作,正襟危坐,如臨大敵。果不其然,進來的是蕭肖。
這傢伙先跟劉姨打了招呼,被劉姨趕出廚房才往客廳走,看間祝隨春時笑容燦爛,說:「好久不見啊,小姑娘。」
小你個頭。祝隨春就是不爽蕭肖一副年齡比你大的樣子,雖然這是事實。但她還是起身,有些拘謹,皮笑肉不笑:「啊,你好。」
「行了行了。」蕭肖也懶得逗她,看她這一副不經逗的模樣。他擺擺手,翹著二郎腿坐下,姿態慵懶而……嫵媚?祝隨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什麼看?」蕭肖挑眉,不耐煩,聲音壓低,似乎是怕劉姨聽見,「沒見過姐妹」
……
祝隨春:很好,我把你當情敵你把我姐妹。
祝隨春默默消化了幾秒,再次看向蕭肖時,眼神里充滿了熱切和溫暖。
蕭肖:感覺毛骨悚然是怎麼回事?
祝隨春:姐妹。嘻嘻嘻。
劉姨這時候端菜出來,「準備準備吃飯了!」
「得了。」「好的。」
蕭肖和祝隨春同時回答,兩人互看一眼,蕭肖覺得彆扭,倒是祝隨春,自在了許多,揚眉笑著。
「你倆關係不錯啊。」劉姨笑著打趣。
祝隨春說:「之前見過!」
蕭肖看著她,獃滯了幾秒。怎麼肥事,明明上一秒還在對他愛答不理?
老讓宋欲雪吃虧的他,終於也在劉姨這給人吃了一癟。這算不算天道好輪迴呢?蕭肖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