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他只是喜歡他。
六十歲大壽?
沈老八十歲大壽也沒慶祝過。
他算什麼?
還倚老賣老了?
付予淮沉默,手指有規律地敲打桌子。
手機里又傳來男人的聲音:「為什麼不說話?」
「讓你說個夠。」
那邊立刻說夠了。
彼此沉默了一分鐘,付予淮才出聲:「我覺得自己說的很清楚了,付家與我沒有關係。」
「他是你父親,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在你看來如此。」
「別任性。你是付家一份子。」
付予淮任性地掛斷了電話。他在成年後離開付家,十二年不相往來,現在去刷什麼存在感?付家嬌養大的小少爺只他付予恆一個人。
付予淮捏捏太陽穴,收回思緒,去看履歷。因為心情不好,他抓起履歷隨意一扔。潔白紙飄飄搖搖落下來,唯有一張是正面。他戴上桌邊的金絲眼鏡,瞄了一眼:楊緒。
楊緒是個很陽光英俊的大男生,來輝煌影視有半年了。他之前是宣傳部的一員,但心思細膩、為人開朗熱情,被宣傳部推選上來。
「付總。」
他敲門進來,規規矩矩地見禮問好。
付予淮看他一眼,點了頭,邁步走出去。
天色暗下來。
壽宴快要開始了。
付予淮坐上越野車,看著駕駛位上的楊緒,聲音冷淡:「去古韻記。」
古韻記是一家出售古董玉石的精品店。他挑選了一套紫砂茶具,讓楊緒送去付家別墅。臨走時,眼眸掃到了一塊觀音玉墜,羊脂玉雕刻而成。質地細膩、白如凝脂像是甄理的好皮膚。他心神一動,止住步子,讓女櫃員拿了出來。
「這塊。」
「先生眼光真好,這款玉墜是新運過來的,最適合給家裡的男孩子戴了……」
「嗯。幫我包起來。」
他想送給甄理。他還沒送甄理什麼禮物。
十分鐘后,他拎著精緻的禮盒走出去。外面春雨還在下,他撐起一把黑色大傘,望了一會雨幕,邁步走進雨里。楊緒已經開車離開,他便招呼了一輛計程車。
車裡環境不是很好,因了今天下雨,車墊上帶了泥水。他閉上眼,有點煎熬。好不容易熬到了甄氏莊園。他給許尉打電話,讓他出來拿東西。結果他吞吞吐吐了半天,說了一句:「付、付先生,我在外面。」
不在甄理身邊?
付予淮翻譯到這層意思,聲音冷了:「我怎麼說的?」
離開他第二天,就玩忽職守。
許尉什麼時候做事這麼沒分寸了?
許尉不是沒分寸,小聲解釋:「先生彆氣。那個,是這樣,唐小姐搬出了甄氏莊園,甄理讓我過來看看。」
這是個好消息。
付予淮瞬間氣勁消散不少。唐默很喜歡甄理,輕易不會搬出去,此刻搬了出去,只能是甄理的意思。他微微彎了唇角,沒再揪著這件事,只道:「忙好了,儘快回來。」
許尉估計儘快回不來。
他本來在甄氏莊園陪甄理,誰想,傍晚了,唐默忽然發來了信息,約他見面。他自然捨不得推拒,如實告訴了甄理,然後,甄理就讓他過來看看唐默。
唐默住在臨水灣邊的別墅,見他到來,直接來了一句:「打贏我,幫你設計語言導航。」
許尉愣了半天,就看到唐默扔來了一套衣服。而本人已經換好了,純白的跆拳道服,勾著勁瘦的腰身,長發披散在身後,像是一頭漂亮又狂野的狼。他的心狠狠一窒,撿過扔在地上的道服,跟上去。
唐默在別墅的二樓健身室停下。他壓壓腿,跳躍了幾下,做起熱身運動。
許尉一旁拿著道服,傻站著看對方修長的大腿。太高了。這身量跟個男人似的。好在他夠高,不然,光身高就把他嚇退了。
唐默看他傻看自己,皺著眉指了下他身後:「你身後是換衣室。」
許尉過去換衣裳,很快出來了。
唐默見他就想揍,只當是付予淮在揍,所以,不給他準備,出腳非常不留情。
刷的一下襲來,帶動了一陣勁風呼呼響。
許尉迅速躲開了。他當過幾年兵,拳腳自不必說。所以,跟唐默對敵十分鐘,依然氣息穩當。反倒是唐默額頭沁出了汗,還一腳沒踢上許尉的黑臉。他心情很不好,眼眸眯起,透著兇狠的光。他後退,忽地跳躍,身體在半空反轉了兩下,一腳踹過去。
許尉伸手鉗住他的腳,對方力道很猛,震得他後退幾步。
唐默落下來,半跪在地面,同時,一個掃堂腿甩過去。
許尉依然躲得很容易。他身高體壯,優勢很大,光耗體力就耗得過唐默。
「艹尼瑪,你當我陪你玩過家家?」
唐默氣紅眼,吼出聲。這傻大個到現在沒使出點真本事。他感覺尊嚴受到了冒犯。
許尉無意冒犯他的尊嚴,停下來解釋:「我不打女人。如果你不開心,想發泄,我可以陪你過幾招。」
他存了這樣的心?
真特么善解人意了。
唐默冷笑了兩聲,一陣急沖,一拳砸過去。
許尉伸手擋住,唐默的手臂一壓再壓,忽然繞過他的脖頸,想把他扳倒。可這無疑是失策的一步,白白送了一個胳膊,許尉從他手臂下躲出去,隨後拽著他的胳膊,反折住,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
「唐小姐,不要生氣。」
去你妹的唐小姐!
唐默扭頭,長腿勾住男人的腰,兩人扭做一團。打到最後,完全沒什麼章法了。他就是想揍許尉,打在他身,丑在付予淮身。可總也打不到,就丟了他的人。不服又不甘心。他掙脫他的手臂,翻過來,跨坐到男人身上,一拳襲過去。但許尉簡直是頭牛,一個仰身,姿勢忽然就曖昧了。
他纏住了他的腰——
唐默沉下眼眸,低喝:「放開。」
許尉心跳如鹿,臉色暗紅,猶豫地鬆開手。
就在這時,唐默一拳砸過去,如他的願,這下終於砸在他嘴角上。他笑了,可笑還沒浮上眼眸,身體倏然下墜,傻大個如山壓過來。
唐默臉色瞬時黑了,狹長丹鳳眼瞪住他:「滾下去!」
許尉不滾,白白讓他打了一拳,總要付出點代價來。他按壓住唐默的肩膀,慢慢低下頭,一寸寸挨近,近到可以感覺到對方的呼吸,可以看到那長長的睫毛下美麗眼眸中的自己。
唐默生了一雙美麗的丹鳳眼,眼形細長,內勾外翹,瞳仁黑亮,凜冽生寒,神光逼人。
他迷戀這雙眼睛。
他咽了下口水,聲音平靜而鄭重:「唐小姐,你應該感覺到,我喜歡你吧?」
感覺到又怎樣?
艹特么撩到一個直男,這就更糟心了。
唐默眼裡毫不掩飾的厭惡,聲音很不客氣:「放開我。」
許尉不放,哪怕看到那厭惡,依然初衷不改:「唐小姐,我喜歡你。很喜歡。」
他想唐默明白他珍重的心情。
可惜,唐默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又打去一拳,下手無情。
許尉沒有阻擋,這一拳捱的實在。唐默力道很大,這一拳,把他嘴角砸出了血。很疼,但他不呼痛,只沉沉地說:「唐默,我喜歡你。很喜歡。」
一聲聲執著而傻氣。
唐默掃著他青紫的唇角,目光染上些許煩躁:「你有受虐傾向吧?」
沒有。
他只是喜歡他。
如他喜歡甄理。
但甄理喜歡付予淮,收到他的禮物跑出去時,對方已經走遠了。純黑色的大傘下,高大的背影在暗色的天幕下,清冷而寥落。他小跑著追上去,遠遠地喊他的名字:「付予淮?」
付予淮聞聲駐足,轉過頭來,唇角彎起一絲弧度,卻在看到他沒打傘而笑意冷凝。他疾走幾步,撐傘為他擋雨,眉頭緊皺:「為什麼不打傘?」
春雨霧蒙蒙,雖然下的很小,但他肩膀傷著,還打了石膏,淋不得雨。
甄理站到他面前,喘了幾口氣,不回反問:「為什麼不等我?」
「你爺爺不想我進去,我不想你難做。」
「就這麼簡單?」
自然不是那麼簡單。
付予淮心疼地伸手擦過他額頭的雨珠,聲音含著柔情蜜意:「但是捨不得,所以,故意走的很慢,等你追上來。」
妥妥的心機男。
甄理環視了一圈,天幕遼闊,大道沒人。他踮腳,一吻落在他唇角。
「你怎麼過來?沒開車?」
他很開心,滿眼都是星輝。
付予淮看他手裡還拎著禮盒,接過來,攬著他繼續往前走:「司機有事忙,我家就在前面,過去看看?」
甄理沒多想,跟他回了別墅。
很熟悉的大門,正是那戶養鴨子的人家。他眉頭皺起來,氣呼呼地說:「搞半天,原來是你養了只討人厭的鴨子啊!」
鴨子是綠孔雀。
付予淮一邊攬人走進去,一邊糾正:「不是鴨子,是孔雀。叫綠豆芽。」
甄理聽過綠豆芽的大名,但依然持懷疑態度:「真的假的?孔雀叫聲這麼難聽?我讀書少,你別騙我!」
「不騙你。」
「艹,我還想宰鴨子了呢!」
付予淮寵溺一笑:「好,改天養幾隻鴨子供你宰。」
甄理:「……」
他們走進別墅,裡面看起來比外面還要華麗大氣,正庭院竟然還有大型噴泉。不過,現在還沒噴水。他走過去,指著裡面清凌凌的水:「可以許願嗎?」
付予淮站在他身後,擁著他的細腰,熱氣噴洒間,低聲呢喃:「你想許什麼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