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真致命的溫柔。
付予淮並不想繼承。
關乎富華房產的繼承人選,付華早早拋來了橄欖枝,但他沒有一絲興趣。處於他這個地位,並不那麼看重權勢財富。更何況,他那麼排斥付家人。
付予淮面對付家人沒什麼耐心,掃了一眼吃得津津有味的人,蹙眉道:「如果你想談這件事,那就儘快滾蛋吧。」
「淮哥,不要生氣——」付予恆微微一笑,聲音透著點陰謀味:「聽說你跟星鳴影視的合作項目出了點問題,對方撤了《民國遺恨》的2億投資?」
「付家的主意?」
「也不是,就是想你知道,富華房產也不是沒一點勢力。」
果然,先禮後兵,付家的人從來都是鐵血手腕、暴力鎮壓。
付予淮握緊了筷子,也沒胃口用餐了。他瞥一眼身邊沉默的人,目光略過那張白凈的臉落到肩膀上:「你的胳膊怎麼樣了?複查了嗎?」
話題突然轉到甄理身上,他有一秒的懵逼:「額,還沒。」
付予淮倏地站起來,眼神帶著凌厲:「走,帶你去醫院複查。」
甄理懵逼地站起,看了眼埋頭吃飯的男人,跟著走出去。
小菜館外面月朗星稀,春風帶著熱氣,夏天已經快到了。在這樣的夜晚,女人們已穿上了弔帶衫、短褲,露出迷人的身段。從他們身邊走過時,一陣若有若無的香氣。
甄理伸手蹭了下鼻子,有那麼一瞬間,想到了唐默。唐姐身上常年不斷的香水,清淡的,濃郁的,每換一種都會問他喜不喜歡。也不知道唐姐近來怎樣。自那次后,他再沒聯繫了。
付予淮走到越野車旁,側眸一看,甄理落在後面。他皺眉返回去,站到他面前,看他心不在焉地傻傻撞上來。
「對不起。」
「在想什麼?」
在想唐姐。
甄理想說又忍住了,可又怕他誤會了,便換了話題道:「那個你缺錢啊?」
「嗯?」
「剛剛那人好像是破壞了你的生意?」
「沒事。別聽他多嘴。」
付予淮嗤了一聲,壓根不把付予恆的威脅放在心上,伸手攬著他走到越野車處。
新特助楊緒站在車旁為他們拉開車門。
兩人相繼坐上去。
甄理好奇地問:「他是誰?看你們很像。兄弟?」
「我沒有親人。」
他不承認。
語氣有點叛逆。
像中二期少年。
甄理沒忍住,笑出來:「我覺得你有點中二啊。」
中二的付予淮面色冷淡:「不要跟他來往。」
甄理沒應聲,另有心思。那天,被小混混圍堵,那人表現得勇猛正直,強勁的身體、利落的手段,一舉一動非常帥氣。他對他不算討厭。
付予淮沒等來回話,皺眉看他:「你有點不對勁,想什麼?」
沒想什麼。
甄理看了眼窗外:「真去醫院?」
他以為付予淮只是拿他當離開的借口。
付予淮點頭,瞄了眼他的肩膀,眉頭又擰起來。他感覺甄理那胳膊癒合的不是很好,石膏的位置不太對。
十五分鐘後到達醫院。
付予淮找來醫生給甄理複查,等待結果時,他們在走廊里的長椅坐下。
甄理有些無聊,漂亮的桃花眼水汪汪四處亂瞟。這一瞟,就瞟見了唐默。
唐默從一間病房裡走出來,長腿筆直,但走路姿勢有點怪。他微低著頭,長發披散下來,一部分搭在前胸,脖頸小麥色的肌膚有奇怪的痕迹。
甄理粗心,沒看出來,倒是順著他視線看去的付予淮察覺了一點蛛絲馬跡。
那間房住了誰?
甄理已經驚喜地跑過去:「唐姐,你怎麼在這裡?」
他眼神澄亮,透著關心。
唐默第一次面對他有些心神俱疲。他被許尉上了,這種事太不光彩,也嚴重挫傷了他的自尊。他伸手捂住額頭擋住眼,忍住滿心的酸楚,故作冷淡:「與你無關。」
他說完,繞開他就走。腳上步伐加快,走動間扯得身體很痛。許尉那裡大的驚人,偏又是個傻×,一點技術都沒有的蠢貨。他握緊拳頭,絕不會有下次了。
「唐姐——」
甄理追上來,眉目間憂心忡忡:「你怎麼了?我看你臉色不對勁。哪裡不舒服嗎?」
唐默不回答,大步走出醫院。
外面夜風習習,吹亂了他的發,也吹亂了他的心。
甄理一直跟在身後,他擔心他。可這擔心但凡有點兒其他感情,他也欣慰了。甄理真殘忍。他不愛他,那麼多年,他容忍他、遷就他,卻又突然拋棄他。
唐默停下腳步,轉過頭,目光盯著他:「你想我嗎?我不在的日子,想我嗎?」
沒怎麼想。
他一顆心全拴付予淮身上了。
甄理有點心虛,語塞了:「唐姐,你——」
「別喊我唐姐,我是男人。」唐默倏地情緒爆發,大吼一聲,一把將假髮拽下來,扔在地上。他邁步走近他,紅著眼睛,目光灼亮帶著痛苦:「不是你以為的長發飄飄顯得更美麗,而是——」
而是他是男人,扮著女人留在他身邊。
甄理簡直要嚇傻了,桃花眼瞪得像銅鈴。什麼?唐姐是男人?怎麼會?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怎麼會連個男女都分不清?不相信,不敢信,可唐姐怎麼會拿這種事說笑?
唐默看他傻站在那裡,忽然覺得自己很諷刺。拆穿這一切有什麼意義?他跟甄理早沒了可能。在他愛上付予淮之後,在他被許尉上了之後,一切都結束了。可越是知道結束,情感的神經就突突扯著,痛得他頭皮發麻。他愛了那麼多年的人啊!
唐默流下淚來,聲音低而哽咽:「阿理,我等了你太多年。」
13年了。
從10歲到16歲的懵懂青澀,從16歲到23歲的熱情追逐,他設想過太多場景,唯一沒有想過甄理會遇見別的男人。而甄老竟也輕易妥協了。
到底有緣無分。
到底死皮賴臉太難看。
「結束了。甄理,我們徹底結束了。」
死寂絕情的話語。
唐默面色冷峻,轉過身,步伐沉重地走出他的世界。
甄理愣愣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唐姐……是男人……
天,這真聳人聽聞。
付予淮也覺得聳人聽聞,看著獃頭獃腦的許尉竟然把唐默給拿下了。他在甄理追出去時,沒有跟過去,而是走向了唐默走出來的那間病房。然後,他就看見了許尉。被打的鼻青臉腫的男人拎上病服褲子,光著的背脊幾道指痕冒著血。
「付、付先生——」
許尉紅了臉,有點慌,忙穿好病服褲子、扣上病服襯衫扣子,收拾妥當后,一腦門的汗水。
付予淮嗅了下空氣,某種熟悉的味道驗證著他的想象。他無意窺探屬下的私生活,掃了眼他的臉,低聲問:「你的傷,醫生怎麼說?」
許尉有些受寵若驚:「輸兩天液,消消腫就可以出院了。」
「謹記自己的本分。」
他該回來上班了。
許尉知道他的意思,點頭回:「是。」
付予淮來的突然,走的迅速。他回到方政的辦公室里,等候複查結果。甄理的肩膀癒合情況不佳,但暫時還不能拆石膏,估計後面複位矯正會吃苦。
「嗯。平時有什麼需要注意嗎?」
「不要劇烈運動。左肩切忌不用使力。」
這可困難了。
甄理就有點多動症,才不會乖乖聽話。他想著,決定把甄理帶回家好好看著。他拿著片子和醫生開的葯走出去,甄理剛好走過來,眉頭緊蹙,心事重重的樣子。
付予淮走過去,手搭在他完好的肩膀上,輕聲問:「怎麼了?」
「沒怎麼。」
甄理不知道該不該把唐姐是男人的事說出口。這是唐姐的私事,他又驚訝,又覺尷尬,心中還有些被欺騙的惱怒,心情可以說非常複雜了。
付予淮沒再問他,沉默地攬他出了醫院,坐上越野車。
「醫生說你胳膊癒合的不是很好,這兩天,就住我那裡吧。」
「嗯。」
甄理心不在焉應了聲,滿腦子是唐姐。唐姐怎麼會是男人呢?她的身份證可是女的,這個也能出錯嗎?他前思後想、苦思冥想依然是想不通,就拿著手機給唐默打電話。
唐默不接,回了別墅,走進卧室,扔下手機,倒在床上。
很累。
前所未有的累。
自從甄理跟付予淮在一起,他就像被抽幹了力氣。
一滴淚從眼眶滑落。
他伸手擦去了,垂下手時,摸到了自己的手機。他無意一瞥,看到了一則簡訊:【唐默,你為什麼會來醫院?身體不舒服嗎?還有那個……到底是怎麼回事?】
總是這樣的語氣。
心腸柔軟,優柔寡斷。
不自覺地給人以希望。
真致命的溫柔。
唐默唇角扯著一抹冷笑,閉上眼,睡去了。
甄理也洗洗睡去了。臨睡前,付予淮躺在他身邊,竟然動作規規矩矩的。他驚訝:「你把我帶進來,沒有別的意思?」
付予淮閉著眼,回他一句:「你想有什麼意思?」
做下睡前運動啊。
雖然他因了唐姐,不,唐默的事沒什麼心情,但男人睡在他身邊,沒什麼其他想法,很傷他自信心啊。
甄理有點想鬧騰,手探進男人睡袍里,順著光滑微涼的腰腹線條,溜下去——
有猛獸微微抬頭時,付予淮一把將他的手扯了出來,眉目微冷:「別鬧。」
「我看很精神啊。」
甄理眼裡染著笑,聲音含著得意:「不想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