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番外:江旭篇

這不是江旭第一次分手,卻是第一次分手時被凶成這樣。

那女人是之前夜店裡認識的，不是小姐，是個來玩的。不過特別喜歡錢，似乎也喜歡他,只是分手的時候,江旭發現她還是更喜歡錢。

在夜晚的路燈下,江旭邁出幾步，掏了掏口袋。

嘖！真狠！

連個打車錢都沒給他留下。

不過他也不是很急著打車回去，江旭往前走了半條街，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多是一對一對的大學生,出來吃夜宵,也或許是出來過個夜。

他兩手空空的站在大學城前，旁邊是一家二十四小時奶茶店,江旭不愛喝奶茶,不過在望過去的時候，突然瞥見了裡面一個姑娘。

服務生？

剛剛在往門口看？

結果他一看過去，她就收回目光了。

江旭摩挲了下下巴,莫非……是在看自己？

心裡升起了這個念頭,他一把推開門,走了進去，徑直走到那個女服務員面前,和她面對面。

只是,他很清楚的看到了她眼底的詫異之色。

江旭摸了摸下巴,心裡也有一絲懷疑，不是勾著自己么？

「你好先生。」

那女服務員的聲音卻很好聽，像是溫柔的泉水，涓涓流淌的感覺。

江旭一愣，也笑了，手隨意在單子上一點，「來杯這個。」

「好的先生。」

女服務員低著頭去做奶茶，聲音好聽，但說話聲從來不大，甚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江旭聽到另一個服務生喊她，「簡寧。」

「簡寧。」江旭輕聲重複了一句，面前的人卻忽然抬起頭，正面而視，眼裡帶著一絲詫異。

江旭也被她這突然一下搞得一愣，緊接著才發現這姑娘眉目清秀，看著小小巧巧的，卻十分好看。

「先生，您的奶茶。」面前的姑娘遞過來一杯溫熱的奶茶，眉眼彎彎，笑容恬淡。

江旭的心突然就跳漏了一拍，他摸了摸口袋，才記起之前手裡的東西已經全被搜颳走了，包括那隻可以網上支付的手機。

一開始只是為了來調戲一下這個小姑娘，沒想到最後卻付不起十幾塊的奶茶錢……

他咽了咽口水，面子上有點掛不住，心裡莫名的有點不安，女孩的臉還在眼前，卻越來越模糊……

「先生？」女孩微怔著臉，似乎看到了什麼東西。

江旭忽然覺得身體難以控制，他儘力咬緊牙關，忽然整個腦袋控制著，很想說一句話。

「簡寧……」他用力吸了口氣，剩下的話似乎越來越難以言語，冥冥之中有種力量控制，他費盡所有力氣，才說出了一句，「我……喜……歡……你！」

面前的女孩瞪大了眼，似乎有些驚恐，江旭死死的盯著她，才發現她緩緩的，搖了搖頭。

「江旭，我從來沒喜歡過你……」

明明近在眼前，她依舊是那張臉，表情變了，清清淡淡，說的話卻似乎穿越了漫長的時間，跋涉而來。

「從來沒喜歡過你……」

「阿旭！」

沙發上，躺著的男人忽然猛的睜開眼，額頭上冒了一層冷汗。

他伸出手抹了一把，手也微微顫抖，似乎是難以接受的震撼。

這不是他第一次做這個夢了。

旁邊女子溫柔的聲音喊著他，在那腦海里倏然和那個聲音重合，江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阿旭，你怎麼了？」

手上的觸感依舊柔軟，江旭卻瞬間收回了手，如同觸電一般，抬起頭，看了眼站在面前的女子。

女人慢慢坐下，「你又做噩夢了？」

「嗯。」江旭緊抿著唇，胸膛還在微微喘息，片刻之後才算是緩過來，聽見女人問:「……是簡寧么？」

他抬眼，看了眼女子，女子眼底流淌著一種異樣的情緒，似乎難安。

江旭心裡莫名閃過一絲快意，他拉住女人的手，溫聲道:「不是，普通的噩夢而已。」

女人似乎被安撫，慢慢回了自己的房間里，江旭輕輕吐了一口氣。

他來這裡已經兩個月了，這兩個月里，他時常會做這個夢。只是夢境美化現實，在現實里，他那天確實看到了簡寧，走進了奶茶店裡。

最後付錢時，他確實沒有錢了，還問過簡寧「能用我自己抵債么？」

當時簡寧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用了，我請你喝。」

後來的交流中，他才得知，她那天一審視江旭全身，就知道他不會缺錢。來賴一個奶茶錢，多半是為了搭訕，所以她寧願損失那十幾塊錢，絕了他這個念頭。

只是……她不了解江旭。

如果真是搭訕，他也頂多就是玩玩，可自從簡寧跟他挑明之後，那份感覺卻似乎忽然之間發生了改變。

他忽然之間，覺得有點意思了。

他開始像簡寧表白，用盡各種方法，像以往獵奇那樣，試圖抱得美人歸。然而簡寧似乎永遠和他划著一條界限，不僅沒有因為他的動作變得模糊，反而越來越清晰。

在江二少的世界里，喜歡就是執著，於是在越來越長的時間拉鋸下，他不僅沒有喪失熱情，反而更加興緻盎然。

他覺得，自己肯定是愛極了簡寧。

不忍心傷害，不捨得看她受委屈。簡寧不答應自己，也許是因為沒有安全感。

所以，他向簡寧求了婚，但依舊遭到了拒絕。

她拒絕人的時候只說一句話，卻總能戳到他的心坎里。她說:「江二少，我們不熟。」

真的不熟，她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願意叫。

然而，心裡苦澀的同時，江旭更覺得，這就是他的愛情。

哪有愛情是能簡單得來的，只有堅持不懈。

於是，他不惜查探她的家庭，下到那個窮鄉僻壤里，面對著對她不好的家人，忍著一顆想要殺人的心，利誘之。

只是最終，他做了一切，卻依然沒有任何用處。

在飯店裡，簡寧說自己懷孕的時候，江旭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唯一的念頭，就是毀滅。

他的愛情，再也不是當初的那份愛情的。那個女孩子，也再不是曾經端著奶茶沖他淺笑的女孩子了。

喝醉了之後，他也想過放手，可是做不到，不甘心。

他的女孩，只能是她的。如果他被別人破壞了，那就拯救她！

只要沒有孩子！

江旭獨自坐在沙發上，捏緊了拳頭，手臂上青筋暴起。

他只是沒想到，他哥會攔住他，就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

他哥居然也喜歡簡寧，呵！江旭扯了扯自己的衣領，腦袋枕在沙發靠上，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江城會接受那個孩子？

怎麼可能會接受？哪個男人能接受的了？

他就等著，只要回國，他還是有爭奪的能力。

江旭想完這些，覺得腦袋有些累，剛拿起手機，忽然收到一個來電，對面人一聲祝賀，「阿旭，你還沒回去嗎？你哥下個星期就結婚了。」

江旭眉心一皺，結婚？他哥不是喜歡簡寧么？

莫非……都是假的？

那只是他哥為了讓他不再執著於簡寧而想出來的借口？

江旭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說道:「我這邊有事呢，還沒回。」

「哦，哥幾個本來準備跟你聚聚。」

江旭笑了一聲，掛斷電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既然他哥沒讓他回去，他就不回去好了。

就這樣安穩的過到了江城結婚的那一天，江旭一大早起來就覺得心神不寧，心裡鬱悶，堵的慌。

今天是他哥的好日子，他卻有這種反應……

江旭不是信邪的人，但實在太過詭異，忍著心裡的那份心慌，聽到微信一聲震動，朋友發來一張婚禮照片。

「卧槽！你哥可以啊！沒想到有一天未婚先孕這事兒也會跟他扯上關係。」

江旭一看，頓時就知道自己心慌什麼了。這半個月，他想了所有，唯獨省略掉了這一種可能。

不！不是這樣的。

「能拍到新娘嗎？」

江旭說話的聲音都有點顫抖，說完之後，立馬又給簡寧打電話，換了幾個陌生的號碼，但她一個都沒有接。

江旭煩躁的把手機往地上一扔，恰好看到朋友回復的照片，裡面的簡寧，穿著潔白的棉襖婚紗，笑的眉眼彎彎，一如當年他見到她時的模樣，卻又多了一絲熱情。

江旭手指抻了抻，終於不再掙扎，任手機滑落在地。

他萬萬沒想到，有一天，他的女孩，真的帶著別人的孩子，嫁給了他的親大哥。

真是諷刺。

他仰面望天，咧著嘴，發出幾聲乾笑，眼睛里卻仍滑出淚滴來。

「我們完了！簡寧。」他忽然低沉著嗓子，吃吃的笑了半分鐘，最後才說出這句話來。

房間里忽然響起其他人的腳步聲，江旭面色一凜，緊接著卻聽到熟悉的女聲，帶了絲絲的哀求，「你和她完了，就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阿旭！」

女人沒得到他的回答，忽然跑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我會永遠愛你的。」

江旭的眼神恢復了焦距，面色瞬間溫和下來，他摸了摸女人的頭髮，「好。」

這是江旭第一次在外過年，m國的年，完全沒有年味，也沒有他想念的人，只有一個女人陪著他，跑來跑去，她似乎挺開心。

江旭內心邪惡的想，這個女人肯定不知道，自己壓根就沒愛過她。

他只是需要一個人在身邊罷了。

春節也過去，沒滋沒味的日子似乎特別漫長，江旭想回去了。他向公司提交了回去的申請，心裡對他哥卻不知道是個什麼念頭。

他確實是愛簡寧的，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這一切都來的太意外了。

但江城同意了他的回國申請，第二天，江旭就開始收拾東西，而那個女人卻一定要跟著他，江旭不厭其煩，表面上卻絲毫不顯。

「你真的要跟我回去？」

女人怔怔的看著他，「我是你女朋友。」

江旭盯了她片刻，忽然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笑女人的天真，還是在笑自己愚蠢的想法。

但他最終還是答應了。

女人眼神明媚，眉眼之間儘是笑意，似乎非常開心。

江旭看的一愣，而後溫柔的摸了摸她的臉，「你應該多笑笑。」

女人立馬展開笑顏，卻在他轉過身時，眼中流露出一絲悲哀。

回到江宅的那天晚上，江旭坐在凳子上，和女朋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心裡卻一直惦記著門外，門打開的瞬間，他的心也跟著跳慢了一瞬。

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等人來到面前，他才能憋出一個最為得體的微笑，看向簡寧。

簡寧大著肚子，依偎在江城身邊，談笑間十分開心。

江旭抿著嘴，捏緊了筷子。

他介紹他的女朋友，簡寧也絲毫不關心，他終於還是沒忍住，快速吃完飯就上樓去。

躺在床上，心情久久的難以平靜。

有些事，即便心裡已經想過千百回也不及親眼所見一秒鐘來的透徹。

簡寧是真的，從來沒有喜歡過他了。

他眯著眼睛，發現床前似乎多了一個黑影，緩緩睜開眼，眼前的人赫然便是江城。

江旭沒開口說話，江城也就那麼站著，許久之後，他才說道:「簡寧的孩子，是我的。」

江旭猛然睜開眼，眼裡儘是不可置信。

「你……」

不！怎麼可能？

那時候，江城明明就沒有說過。

江城站在窗前，甩手點了根煙，吸了一口，「那是一場意外，我本來只是想負責，但沒想到……」

江旭手攥的死緊，聲音顫抖，「沒想到？」

「沒想到我會喜歡她，你應該記得，是你讓簡寧父母把人逼回老家的，而我，恰好就在那時遇見她而已。」

江旭自嘲的一笑，「你是說，是我親手把人送到了你懷裡？」

江城搖頭，「不能這麼說，阿旭，有的人，從一開始就和你沒有必然的聯繫，這是不爭的事實。你恨我嗎？」

江旭沒說話，臉色很不好看。

「如果當初你真的和簡寧結婚了，你能接受這個孩子么？」

江旭咬牙，「……不能。」

「所以，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恨的就會是簡寧，甚至你自己。到時候，你會傷害簡寧么？」

說完最後一句話，江城把煙頭掐滅，徑直往樓下走去。

空蕩蕩的二樓，只剩下江旭一個人，腦袋裡不停的回放著江城所說的話語。

恍然間，他好像看到了一個自己，站在醫院的門前，痛苦哀嚎，雙手扒著床架，不住顫抖。而病床上的人，面色蒼白，手指垂落，一動也不動，早已喪失全部的生機。

心裡忽然湧上一種難言的痛苦，似乎要把人掏空一般，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站起來，來到大門前，一把攬住女朋友的肩膀，眼神卻追隨簡寧而去。

再看一眼，鮮活的簡寧，就算這輩子，他再也不能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