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Chapter 23
叫白一塵有些驚訝地是,時亦南真的被他嚇了一跳,他能感覺到時亦南身體猛地僵住,渾身肌肉都崩得很緊,過了幾秒才緩緩放鬆。
白一塵只得把臉貼在他的背後輕輕地蹭著,歉聲說:「我嚇到你了嗎?」
時亦南背對著他站了一會,似乎是在躊躇,最後抬手覆住他環在他腰間的手,輕聲說:「是被嚇了一跳。」
時亦南的體溫一向偏高,但是今天他的手指卻比白一塵的還冷。
他轉過身來抱住白一塵,把下巴搭在青年的頭頂上,一隻手緩慢又眷戀地摩挲著他的頭髮,聲音竟然有些顫抖:「你醒了啊,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在給你弄早餐粥,一會就能吃了。」
白一塵發現時亦南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但他就像沒有發現時亦南的異常,笑著說:「好啊。」
他像個老爺子似的坐到餐桌旁,等著時亦南把早餐端到他的面前再享用。而時亦南坐在他的面前一直低著頭,調羹幾次無措地撞到碗沿,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白一塵以為他會就這樣沉默下去,卻沒想到時亦南居然先開口了,他問他:「……一塵,今天你有什麼打算嗎?」
「我打算出門一趟,去買點東西,然後再回畫室看看吧。」白一塵如實告知,不過省略了一些小細節,比如他在買東西的途中,會去抽空見一個人。
「我陪你吧。」時亦南忽然抬頭,望著白一塵的眼睛說道,聲音還有有些發顫,「我今天沒什麼事,可以陪你的……」
「今天不是周末,你要上班的。」白一塵愕然地看著時亦南,卻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是他沒想到現在的時亦南居然那麼快地就能面對他了。
他還以為,時亦南會選擇逃避幾天呢。
「你臉色看上去很差。」白一塵換了個位置,坐到時亦南的身邊,抬手撫上他的額頭,擔憂道,「是身體不舒服嗎?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
「我沒有不舒服,我……」時亦南頓了頓,閉上眼睛,聲音輕了許多,「我只是想陪陪你……」
他這愧疚可憐的模樣,叫白一塵心軟又想笑,他摸著時亦南的臉說:「可是今天你要上班,想陪我今天早點下班就好。」
時亦南睜開眼睛望著他,聲音艱澀:「……好。」
白一塵從兜里摸出一個領帶針:「這個是我的領帶針,你今天戴這個吧,不準摘下來啊。」
時亦南應道:「好。」
「行了,快去上班吧,你要遲到了。」白一塵又笑了笑,為他仔細整理領帶。
「好。」時亦南任由他擺弄,不管白一塵說什麼都只回應好。
臨近出門時,時亦南忽然頓住腳步,像是想到了什麼。他打開自己的錢包,從裡面掏出一張卡,動作慌亂得差點倒出錢包里的其他東西,最後遞到白一塵的手裡。
這是一張銀行卡。
「你不是說你要出門買東西嗎?」時亦南對著白一塵疑惑的眼神解釋道,「密碼還是你的生日。」
白一塵拿著卡看了一會,忽然笑道:「這張卡我記得。」
這張銀行卡時亦南在離開他之前就在用了,當初密碼設的就是他的生日,沒想到這麼幾年過去了,密碼還是沒變。
「我走了。」時亦南啞聲和他道別,末了,想了想還是低頭在白一塵額上吻了吻——但他以前都是親在唇上的。
在時亦南轉過身的剎那,白一塵又再次從背後抱住了他,輕聲說:「我沒有恨你。」
「你離開的那些年,我一直在想你。」
時亦南沒有說話,或許他是說不出話了,他垂在身側的手握得很緊,緊緊地攥成拳,這樣才能壓抑住內心翻湧的情緒。他深吸一口氣,聲音較之剛才更為沙啞,出口的聲音近乎無聲,也許再細聽還能聽出些哽咽:「一塵,我……」
白一塵不等他說話,就打斷道:「好了,去上班吧。」
他笑著把時亦南送走,關上門后臉上的笑容也沒垮,雖然他很疑惑。
白一塵拿著那張銀行卡反覆地看,隨後又抬頭看了眼廚房,時亦南走之前把鍋碗都收拾乾淨了,沒讓他摸到一滴水,這樣妥帖仔細的照顧,看上去似乎是真的很愛他,才會為他做這些事情。
可是如果真的愛他的話,為什麼又能狠得下心離開?
不過白一塵只想了幾秒,就沒再關注這個問題了,因為他覺得現在再思考這個問題已經什麼意義了,他今天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比如去給時亦南訂製一批飾品,袖扣啊領帶針什麼的,方便他認出時亦南;又比如,時亦南的媽媽想見他一面,定好了地點,他得去赴約。
白一塵拿出手機,又看了眼他早上收到的那條簡訊——是時亦南的媽媽給他發的。
他毫不懷疑這條簡訊的真實性,且不說約定地點的餐廳用餐價格不菲,更重要的是,簡訊的主人那專橫跋扈的語氣,過了四年了還是沒變,真叫人懷念啊。
白一塵笑得開心,八顆小白牙都露在外面,他摸出一根煙想要點燃吸一口,卻想到為了時亦南要戒煙的事,猶豫了一會,留戀地摸摸煙身又把它放回去了。
然後他回到卧室重新梳了梳頭,又換了件衣服,力求讓自己看上去乾淨利落,畢竟要見男朋友的母親呢。
白一塵今天終於自己開車了,誰讓他今天要去的地方有點遠,坐公交不太方便。
不過剛出他別墅所在小區的大門,他就遇到了一個熟人,那是一個眼窩深陷,面色青黃,幾乎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老人。不過在白一塵眼裡,這人長得還是時亦南的臉。
那人一看到他的車出現,就張大雙臂揮舞著朝他跑來,乍一看有些像故意碰瓷的,白一塵不得不把車靠著路邊停下,然後降下車窗,看著眼前那人,努力辨認了會,繼而笑道:「哦,是你啊,有什麼事嗎?」
能這樣攔他車的人,還是這幅落魄模樣,除了他的養父還能有誰呢?
那人大喘著氣,佝僂著脊背,粗聲道:「你這個月……還沒給我打錢。」
老人這麼一說,白一塵頓了下便恍然大悟,撐著額頭笑了會,說:「對對對,是我忘了。我男朋友回來了,這兩天過得有些樂不思蜀,都忘了給你打錢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早上有點事要處理,下午會記得給你匯錢的。」
說完,白一塵發動車子就欲離開,但老人卻再次攔住了他:「等一下!等一下!」
你還有什麼事?」白一塵以前對這個男人沒這麼和顏悅色的,不過他現在頂著時亦南的臉,看在這張臉的份上,白一塵不介意語氣好點。
楊孝和看著車裡的青年,他這個養子從小就長得好看,現在大了,五官都長開了,就變得更加勾引人。楊孝和看他白皙精緻的臉龐,和脖頸往下滑膩細嫩的皮膚,吞了吞口水,啞聲說:「你耽誤了那麼久,一點補償都不給我嗎?」
白一塵只是半瞎了,看誰都像他男人,但是他沒全瞎,楊孝和眼裡對他噁心的垂涎他還是看得出來的,不過看出來后,他又覺得有些想笑,覺得這人真的是不怕死。
他又從口袋裡摸出剛剛放進去的煙,叼在嘴裡,但沒點燃,杵著下巴慵懶地睨著楊孝和說:「你剛剛沒聽到我說的話嗎?我男朋友回來了,你是不怕被他打死呢,還是不怕被我弄死?」
楊孝和聽到白一塵說的話,被美色迷昏了的神智陡然清醒。他是站著的,而白一塵坐在車裡看他,明明是仰頭的姿勢,卻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於是他突然就想起了,白一塵以前是怎麼對自己的。
白一塵的媽媽自殺前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幫忙撫養白一塵長大。可他收下那筆錢后,卻沒有好好照顧白一塵,動輒就是一頓打罵,指使這個小孩伺候自己。
可是他沒想到,這個從小看著就怯弱畏葸的養子,皮骨底下竟然藏著那麼大的膽子。
白一塵在十二歲那年的時候,在一天的午飯時在菜里給他下了葯,等他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被繩子結結實實地捆在凳子上,而他那個蒼白瘦弱的養子,卻拿著把鋒利的菜刀站在他的面前,目光有些陰沉。
那把菜刀是平時白一塵用來剁肉的,楊孝和記得,刀鋒不快,甚至有些鈍,但此刻它明顯已經被人仔細打磨過了,在燈光昏暗屋內也能折射出刺目冰冷的寒光。
「你個小崽、崽子!」楊孝和色厲內荏地朝白一塵吼道,「你想幹什麼?!快放開我!」
白一塵被他吼得微微後退,楊孝和以為他怕了,而下一刻白一塵也的確流了眼淚,他哭得凄慘,卻拿著菜刀猛地朝楊孝和揮去。
楊孝和以為自己怕是要死了,嚇得馬上閉上了眼睛,駭得幾乎尿褲子。但「碰」的一聲悶響過後,他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的感覺,他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發現那把菜刀深深卡在他背後的椅子上,離他的腦袋只有半個手掌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