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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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中央趴著一個穿著紅色精緻肚兜,胳膊、腿跟藕節似的一節一節的很是可愛的胖娃娃。他的身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物件,有算盤、刀劍、書本等等,琳琅滿目令人目不暇接。
胖娃娃對其他並無興趣,毫不猶豫的爬向一把製作極為精緻、上頭還嵌著寶石的小弓箭,小胖手把它抓了起來。然後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搖一擺隨時要摔倒卻倔強的走到一個被人簇擁、一身華貴裝扮的婦人方向走去,快到跟前時直接就撲了過去,嘴裡含含糊糊的叫道:
「鬧祖祖……給……」
被撲了個滿懷的忠義侯老夫人,一把將胖娃娃抱了起來,狠狠的在那肥嘟嘟的臉蛋上親了一口,笑道:
「不愧是我們易家子孫,就喜歡舞刀弄劍!」
眾人見狀全都笑了起來,紛紛慶賀。
「這孩子瞧著就是個英勇的,虎頭虎腦的樣子跟他曾祖父一模一樣,以後定能成為國之棟樑。」
「拿到好東西就撲向老夫人獻寶,不枉老夫人平日這麼疼他。」
「……」
胖娃娃樂呵呵的窩在自己最喜歡的老祖宗懷裡,就連親娘擔憂老夫人累了想要抱走都不願意放手,直到睡著了,拉扯了好一會才把他抓緊夏清衣裳的小手給掰開。
侯老夫人抱著曾孫又稍坐了一會,便道自己倦了,離開了熱鬧的前廳,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著天上的明月,陷入回憶之中。
三十年前的這一天,她——夏清,嫁入了忠義侯府。
十里紅妝,整個京城都為之驚嘆的奢華婚禮,也難以掩蓋她嫁入的是殘敗之家的事實。
當時老侯爺兄弟五人,除了他全都戰死,老五連屍骨都找不到。就連老侯爺自己也身受重傷,生命垂危,用昂貴的藥材吊著命,隨時都可能離去。
一個鼎盛之家只剩下孤兒寡母,最大的孩子也不過才八歲,還扛不起這門戶。
所有人都說,忠義侯易家要敗了。
所有人都說,戶部侍郎的五小姐夏清傻了,上趕著去做寡婦、給人當繼母。即便那些孩子是她親姐姐所生,那也不是自己的骨肉,難以同心。
從出嫁的那一天起,就註定孤苦伶仃。一個嬌花一般的女子,未曾綻放就枯萎了。
三十年後的今天,夏清還有整個忠義侯府,用事實證明他們錯了,大錯特錯!
忠義侯府沒有敗,比從前更加耀眼、更加鼎盛。
而她夏清,也成了所有人口裡稱讚的對象,說她賢良淑德,說她是女子之光,成為別人教育家中女兒的典範。
跟在夏清身邊時間最長的桂嬤嬤為她披上紫貂斗篷,輕聲道:「老夫人,夜晚霧氣重,對身子骨不好,您還是回屋裡歇息吧。」
「桂香,姐姐、姐夫他們若是在天上能見到今日光景,必是能閉眼了吧?」低沉的聲音在樹影斑駁的院中響起,明明帶著歡喜之意,卻讓人覺得那嗓子眼發酸。
桂嬤嬤偷偷用衣角拭淚,哽咽道:「老夫人,他們早能安眠。」
她的五小姐雖不曾叫過一聲苦,喊過一聲委屈,可他們都知道她這些年有多不容易。
思量再三,她開口道:「老夫人,如今兒孫們都成了家,您也可以為自己考慮了。侯爺他們一心也希望您能過得更好,五太老爺他至今未婚……」
「方才喝了點酒,現在有些暈乎,你扶我進去躺下歇息吧。」夏清從石凳上站了起來,桂嬤嬤連忙上前攙她進屋。
話語被打斷,再也難以接上來,如同從前數次。
房門被關上,桂嬤嬤望著屋裡,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夏清望著窗外明月,仿若看到那人的眼眸,她閉上眼隔絕了一切。
這輩子註定無緣,不思、不念、不想。
若有下輩子……
夏清沒有往下想,她從來只抓住能抓住的,不會把希望寄於虛無縹緲的可能。若是抓不到,就不會去想,世間那麼多美好的東西值得去追去求,何必執念。
不管別人怎麼看她,夏清覺得自己這輩子活得逍遙自在,很是快活。有難的時候,卻遠不足以擊垮她。克服之後,還倍有成就感。有遺憾,卻不會怨念,反而化為一種朦朧美,年老的時候還可以回味。
只不過大家總覺得她可以擁有更多,總覺得她的笑容裡帶著憂傷,私下獨自黯然傷神。
其實並不然,她從來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
人怎麼能這麼貪心?什麼都想要,什麼都放不下。
如今一切足矣,不求多得。
————
夏清像無數個早上一樣睜開眼,還未來得及反應為何熟悉的床頂變成了陌生的一片慘白,就被一個婦人猛的抱住嚎嚎大哭。
「妞妞啊,你不能這麼嚇唬媽媽啊!你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能丟下媽媽一個人走了啊。你要是走了,我也不活了!」
那女人緊緊的摟住她,生怕她會消失一般,聲音帶著顫抖。不用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此時她的心情是有多麼的害怕和難過。
饒是歷經千帆的夏清,也被這一幕也給呆住了,鬧不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
這是哪裡?這個女人是誰?
瞧著和自己差不多年紀,怎麼還叫自己女兒?
她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觀察四周環境,發現這裡非常的陌生,有很多從不曾見過的擺設,透著稀奇古怪,身邊隨時伺候著的丫鬟嬤嬤也都不見了。
左手手腕的刺痛感驅使她去瞧一眼,她更是瞪大了眼,事情比她想象的還要離奇。
這不是她的手,她雖然保養得當,所有人都說她瞧著比實際年輕十幾歲,可歲月不饒人,保養得再好也不會像小姑娘那樣細嫩,而這雙手是十幾歲的小女孩才會擁有的手。
手腕處被白布包紮著,隱約能看到裡面滲著淡淡的血跡。
腦子突然刺痛,眼前出現了一幕幕場景,也不管她是否能承受全都塞了過來。
她現在不是夏清,而是千年之後的夏青青。
夏青青,將至花季的年紀,正在學堂里就讀。在學堂里受到了委屈,感情上受挫,又有要挾父母之意,一時想不開割腕自殺。
而夏清自己不知道為何,借屍還魂了。
她的時代已經流逝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只在夏青青的腦子裡有著極少的記憶證明曾經存在。
只不過如往常一般睡一覺,醒來已是滄海桑田,這讓夏清覺得荒誕無比,又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而來,也不知如何回去,只能先繼續做夏青青活下去。
好在家中已無所牽挂,子孫都已經成才,無需她如同從前一般掌家,她若不在忠義侯府依然可以正常運轉,倒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看著撲在自己身上哭得傷心的婦人,夏清深深嘆了一口氣。他們是差不多的年紀,她還有了孫子輩,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感覺,她再清楚不過。
當初她一手帶大的外甥女難產死去,那種痛苦難以言喻,仿若整個世界都灰暗了一般。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法緩過勁來。夜夜都在做夢,夢到她回來了,還是小時候的模樣,調皮的蹦來蹦去,一會叫自己小姨一會叫自己娘親。
哪怕還有其他孩子在身邊安慰,也沒法替代那個逝去的小人。
直到這麼多年過去,也難以釋懷。
若是眼前人知曉自己的女兒魂魄已是不再,不知道該有多難過。而那逝去的人,永遠不知道自己的任性、對生命的輕率於疼愛自己的人而言,是多大的傷害。
「別哭,我還在。」
魂魄已離去,身軀依舊還在。
不能抹平苦楚,但願聊勝於無。
「妞妞……不,青青,瞧媽一高興就……就……」吳大梅連忙用袖子擦掉眼淚,扯出一抹笑:「醒來就好醒來就好。以後不敢受什麼委屈,都別跟自己身子過不去。你只要好好的,媽什麼都答應你,你今後可別再嚇唬媽媽了。」
說著眼淚又要掉下來,卻硬忍著沒落下。青青不喜歡她情緒激動的失態樣子,覺得跟沒見識的農村婦女似的。雖然,她確實就是這樣的人。
可女兒不喜歡,她就不能這麼表現。
一想到昨天看到微信上的相片,整個人就在發寒,無法想象要是自己的閨女若是不在了,她會變成什麼樣子。
她後悔了,當初還不如留在他們那旮旯,即便跟人學壞,好歹人還是好好的。
夏清伸出手摸著她的頭:「不會了。」
吳大梅有些詫異,怎麼感覺自己閨女怪怪的,好像自個是晚輩似的。不過她已經顧不得想這麼多,眼睛又紅了起來。
多久了,自從她再婚,尤其是有了小的之後,她的閨女就再也沒有跟自己這麼親近過了。
原本是無聊偷瞄一眼的人,都忍不住盯著她看。結果不僅沒有抓住夏清的做戲的證據,還被她認真的樣子給感染了,不知不覺也把注意力放到了老師身上。
#考零蛋的學渣都那麼認真,我不認真豈不是比學渣還學渣?#
#夏青青都聽課了,今天的語文老師是不是開掛啦?我也來聽聽講了什麼。#
#咦,好像和平時沒什麼區別啊,肯定是我沒好好聽!#
#夏青青都這麼認真,絕對有貓膩,是不是教導主任或者老闆又開啟偷窺模式?#
這種詭異氣氛蔓延開來,彼此之間互相影響,不管是好奇還是害怕,都不再開小差,端端正正的坐著,一臉嚴肅認真的聽老師講課,時不時還皺著眉頭微微頷首。做出『老師講的這個好有道理』,『這段文章果然精彩』的表情。
語文老師也很詫異,她早就做好收假第一天學生懶洋洋的準備。尤其這是十班,出了名的學習風氣差,更是不抱希望。承德高中雖然不以學習成績排名,可班級之間還是有優劣之分,十班就是有名的吊尾車。
沒有想到所有人竟然這麼認真!
語文老師簡直有點受寵若驚,學生有了回應,老師講課也就更有激情,即便是同樣的教案,從前講過好多次的課程,也能講出新感覺,整個氣氛都被調動得很活躍。原本只是裝模作樣的學生覺得老師這節課講得特別有意思,也漸漸聽了進去。
兩節課下來,大家意猶未盡,滿足又帶著遺憾下課了。
可隨即突然好一會反應:卧槽,我竟然認認真真的聽了兩節語文課!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學了,我怎麼不知道?
課間操的預備音樂聲響起,一群人跟幽魂似的下樓,鬧不清自己剛才怎麼跟中了邪似的。
作為最靠近真相的孔小玲,比其他人要敏銳,心底那感覺真是難以形容。她第一次邀請夏清一起下樓做課間操,從前兩人雖然是同桌,卻沒有說過一句話,更別說這種對於高中女生來說是一種認可的親近行為。
課間操雖然有鍛煉身體、提精神的作用,可大部分學生都很不喜歡做,全都十分敷衍又懶散的隨便抖抖腿。
夏清不一樣,對身體有益的事,她從來不會馬虎。心底還覺得,這裡的學堂不一般,連這種小細節都想到了。悶頭學效率低對身體不好,中間有時間放鬆,實在太好不過。
夏清很認真,在一群懶散的學生里十分突兀,讓人不注意都難。
動作標準又不誇張,還有一種力道和美感,與旁人不同又不覺得嘩眾取寵。
要是面子薄的人,在這種『我們不一樣』的目光中,興許就隨波逐流了。夏清從不是這種人,她要是那麼在意別人的目光,哪裡能把忠義侯府的老弱婦孺硬生生殺出一條路來。
再者,這種榜樣她早就做過。
易家也不是個個爭氣勤於練武,也有不兒孫後輩覺得大樹之下好乘涼,不想那麼辛苦。夏清非常清楚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她不多說什麼,只是以身作則,每日都是第一個到練武場,依照武師的要求,認真完成每一個動作。風雨無阻,沒有一天拉下。
她的舉動感染了大家,饒是再厚臉皮的人見此,也不好意思再偷懶。
類似這種事做多了就養成了習慣,很容易散發出一種蠱惑人的氣質,夏清此時雖無刻意之心,可以依然極具感染力。
#這個人怎麼回事,要不要這麼認真啊。#
#她跳得還挺好看的,這還是我認識的廣播操嗎。#
#我不好好做操,好像顯得很差勁……#
一開始明明是看戲,後來莫名其妙也跟著認真起來,還讓這種狀態又以輻射了出去,蔓延了一片。
音樂播完,十班的同學們仿若雷劈,我是誰,我剛才在幹嘛,剛才好好做操的人竟然是放浪不羈的我?
第二次了,今天第二次了!為什麼老是會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孔小玲因為只有一米六,所以站在前排距離夏清比較遠,可她一直關注對方的動靜,連做操都把一群人給帶跑了,這感覺真是……
同事,她又莫名升起『我就知道會這樣』的念頭。
這個人自殺以後,簡直有毒啊!
散操之後,大家看夏清的眼神都有點一言難盡。夏清依然帶著淡淡的微笑,從容又慈愛。
第三節課是數學,夏清當然是……聽不懂啦,甚至感覺老師在鬼畫符。
聽不懂也就沒有勉強,她拿出了初中數學課本。偶爾會抬頭,做做課堂筆記。
數學老師是十班的班主任劉紅,她的教學能力很強也很嚴厲負責,是為數不多能讓十班的人上課不敢胡鬧的老師。她上課的時候一雙眼睛掃遍教室每個角落,不管你在做什麼都能被她的火眼金睛識破。
她看到夏清又不知道在幹什麼,手裡還拿著筆塗塗寫寫,非常的認真,偶爾才會抬頭看幾眼。她很想用手裡的粉筆砸過去,看到她左手上的繃帶,終究是忍住了。
推了推眼鏡,非常生硬的將眼光從夏清身上挪開,心底暗暗嘆了一口氣。
沒有想到下課後,她被讓這個學生給攔住了。
劉紅確實很不喜歡這個學生,不守學校規則,上課不認真聽講,前幾天還鬧出什麼自殺,讓她很難有什麼好感。要不是沒法選擇學生,她真是一點也不想收她。
可再不喜歡也是自己的學生,學生有事找她,也不會置之不理,不過也沒法像面對喜歡的學生那樣和顏悅色。
夏清朝著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劉老師,很抱歉您之前布置的作業我沒完成,實在是我現在基礎太差,完全看不懂。請您給我一點時間,我保證會追上來,認真聽課,認真完成您布置的每一次作業。」
劉紅怔住了,完全沒有想到夏清會跟她說這些,愣在原地半響沒反應過來。
「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非常抱歉。」夏清又鞠了一躬,態度非常的誠懇。
某種方面來說,夏清也是個很軸的人。雖然是之前夏青青丟下的爛攤子,可她只要接手,就不會以此為借口。
她出身在非常尊師重道的時代,老師不僅僅是教導自己學問的人,還堪比父母一般,尊師重孝是每個人最基本的品質。
老師在講台上認真講課,她卻去做別的,布置了功課也不好好完成。不管有什麼原因,終究不妥。所以這一遭對於其他人來說可能沒有必要,對於她來說卻是非做不可。
劉紅這時候也回過神來,感覺有些複雜。
只要是負責任的老師都非常樂意看到學生學好,劉紅也不例外。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學生怎麼發生這麼大的變化,也不知道她會堅持多久,會不會很快恢復從前。
至少現在,她願意相信她,給她一個機會。
「只要有上進心,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晚。你今天下午放學來我辦公室,我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水平,回頭單獨給你布置作業。」
夏清聽到這話,心中一喜:「老師,麻煩您了。」
劉紅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微微頷首就轉身離開。
這一幕被不少人看到,深感一言難盡。
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啊?這還是他們認識的夏青青嗎,只知道可以整容的,沒聽過可以整腦子的。
「夏青青,你是被人穿越了嗎?」楊一冬跳到夏清面前,眼睛滴流滴流的轉著,賊眉鼠眼的。
「你怎麼知道?」夏清眨了眨眼,目光平靜:「我確實是被千年前一個老太太附體了。」
話一落,引來一片哈哈哈大笑。
「夏青青,你是想要嚇死我,好繼承我的作業嗎。還千年前的老太太,哈哈哈,你怎麼不說被楊玉環附體了。」楊一冬差點沒笑岔氣,「我就說你沒事怎麼鬧自殺,原來憋著大招啊!你這個梗也太落伍了,好幾年前就有人玩過了,就不能來點新鮮的嗎?」
夏清只是輕輕一笑,這年頭說實話反倒沒人信了,面上依然擺出一副認真模樣:「我比她做得好。」
「那你很棒棒哦。」楊一冬聳了聳肩,攤開雙手,漫不經心開口:「回頭你要能上新聞紅了,我免費給你組粉絲團趕黑子,水軍都要繞路走。」
夏清認真的應道:「好啊。」
關注這邊動靜的人不少,聽到這番對話,白眼翻得停不下來。就說嘛,一個人怎麼可能一夜之間轉性。這種抽抽的畫風,才是他們認識的夏清嗎。
雖然確實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可做戲嗎總要是全套,沒想到她的演技還挺好。這年頭穿越文雖多如牛毛,可沒有幾個人覺得會發生在自己或者身邊朋友身上,要是有人自己承認,不是看文看傻了就是想紅。
經過這麼一出,後來不管夏清做了什麼事,發生多大的變化,都能給她找到理由,卻沒一個懷疑她已經換了魂。
這些之前她也說過,夏青青並不理會,就固執著要立刻出國。他們也沒太當回事,因為她平常也經常因為願望得不到滿足發脾氣,過一陣子就好了。
吳大梅怎麼也沒有想到這次會如此決絕,那深深的一刀是把自己往死里弄啊。若是早知道如此,她絕對不會反對。
想到那天她打開手機,看到夏青青在朋友圈裡發出的相片,整個人就抑制不住的發抖。
她趕來的路上,一直緊緊的盯著那條朋友圈的文字,眼眶被淚水布滿,可那一字一句依然清晰。
「這個世界容不下我,我總是那麼的多餘。我想要飛翔,卻折斷了我的翅膀。我走了,用我自己的方式,飛到屬於我的世界里去。那裡沒有人把我拋棄,那裡才有我的家,有我愛的愛我的人。」
話里每一個字都是在扎吳大梅的心,都是因為她,讓女兒出身在一個離異家庭里,讓她沒有一個完整的家。自己不管怎麼做,也無法彌補她心中的傷痛。
她一直在努力,可總是做得不夠好,才造成了今天這個局面。
來的時候她就下定決心,只要閨女好好的,不管以後她說什麼她都應,絕對不會有二話。
「是爸媽想岔了,你這麼想去肯定有你的道理,我們又不是供不起。」吳大梅故作輕鬆道,「到時候我跟你一塊去,雖然咱們以前也經常出國玩,可還沒有在國外生活過,咱們也學學老外咋過日子的。」
把夏青青一個人丟在國外,吳大梅是無論如何也不放心的。
他們村那一片地方早些年因為有礦富了一群人,尤其腦子靈活的,賺得是缽滿盆滿。後來礦挖沒了,因為地理位置好,物產豐富,又引進了各種項目,村子每一年分到的紅利就不少。
所以村裡有幾戶人家把孩子被送出國讀書,剛開始那些爹媽一天在村裡炫耀,說自個孩子在國外多好多好,要不是捨不得村子里每年的紅利,恨不得全家移民。
結果沒多久,就發現這些孩子在國外花錢那叫個厲害,說什麼留學壓根一天課都沒上過,成天吃喝玩樂酗酒甚至還沾了那要命粉,整個人都廢了不說,還拖垮了整個家。
雖說也不是每個出國的孩子都這樣,可知女莫若母,夏青青現在這時候必須得有人盯著。吳大梅之所以把夏青青送到城裡讓她爸看著,就是因為她在縣裡初中上學,認識了不少壞孩子,不好好上課,一天就知道跑出去玩。
明明小學還能拿三好學生,上了初中就沒有及格過,不是上課說話睡覺就是逃課。吳大梅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咬咬牙狠狠心,高中就送到她爸這裡來了。
「媽,你要是去了王叔叔和楊楊怎麼辦?」夏清將最後一口粥喝完,擦了擦嘴還漱了漱口才開口道。
說出這句話,夏清明顯感受到心臟微微緊縮,這依然不屬於她的情緒。
吳大梅三年前再嫁,母女關係已經開始發生了微妙變化。後來弟弟吳楊的出生,還冠上了吳家的姓更是讓兩人關係跌到了谷底。
父母各自成家,都有了自己的孩子,還都是繼承家業的男孩。雖然現在重男輕女的現象沒有以前那麼強烈,可還是有不少人有這種想法。生女兒會疼愛但是總覺得不完整,有個兒子才覺得圓滿。
這些讓夏青青更加覺得自己是多餘的,因為自己是女孩,所以父母才會離婚。兩邊都嫌棄她,都覺得她是多餘的。哪怕吳大梅平常有求必應,極力給她最好的,可生活中總會有摩擦,心存質疑就更容易多想。
有了小的,難免精力會被分散,吳大梅又是個高齡產婦,更是如此。這更使得母女兩的關係,每況愈下。
吳大梅眼眸暗了暗,佯作不在意道:「楊楊早就斷奶了,你王叔叔一個人就能帶得過來。在我心裡,青青最重要。」
一剎那,夏清的心臟跳得厲害,喉嚨莫名的酸楚。
【哼,好聽的話誰都會說,我才不信呢。】
依然抱怨,卻沒有之前的戾氣。
這孩子,還在嘴硬。
夏清說:「媽,我不出國留學了。」
「為什麼?」吳大梅詫異,鬧這麼大一出不就是為了出國,怎麼又變了?這讓她更加惶恐,連忙道:「青青,你別擔心,你爸那邊也會同意的。出國的事媽會安排好,現在有錢啥事幹不成,咱們家裡不差錢。」
夏清:「我想留下來,在這裡過好了,再計劃別的事。」
吳大梅聽到這話很高興,可隨即又想到了什麼:「青青,你不用為了別的什麼事放棄自己的想法。媽這邊真的沒問題,我之前都跟你王叔叔說好了,他也沒有意見。」
「媽,我是真的這麼想的。你和爸爸說得對,等大學的時候再出國也不遲,不急這麼幾年。」
夏青青並沒有那麼想要離開,不過是為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夢而已。
吳大梅看她一臉認真,這才道:「那成,你要是想出國了再跟媽說,千萬別憋著。媽以後什麼事都依你,你千萬別在干傻事了。」
夏清抬眸,一雙清澈的眼睛望著她:「媽,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任性,讓你擔心了。」
這一句話是夏清幫夏青青說的,夏青青後悔了,所以才有了執念,明明已故卻遲遲不肯散去。
吳大梅愣了愣,語無倫次的囁嚅起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媽媽不怪你,我們家妞妞最乖了,都是別人不好,讓我家妞妞受委屈了,有媽媽在,不怕不怕。」
她緊緊摟住夏清,生怕懷裡的人會消失不見。
夏清單手撫摸著她的背,過了一會看她沒有那般激動,才道:「媽,你也趕緊吃點東西,一會好好休息一會,別累著了。」
這裡是VIP病房,房間非常寬敞,旁邊還有陪床。
吳大梅連夜趕路,整個人十分憔悴,布滿紅色血絲的眼睛和來不及梳理的亂糟糟頭髮,表明她有多擔憂和過來的時候有多倉促,這一夜肯定都沒有合眼。
「哎,哎。」吳大梅用手往臉上抹了抹,壓下喉間酸楚,打開飯盒狼吞虎咽。
真好啊,她的閨女又開始關心她了!
「慢點,不急,別噎著。」夏清輕聲道,雖說她嘴裡叫著媽,可她有時看著吳大梅總覺得好像看自己的晚輩。上輩子當慣了老夫人,總不禁的就擺起了長輩譜。
門外玻璃晃過人影,夏清轉眼過去看到了夏文正的身影,看到她望過來,又板著一張臉消失不見。
…………
吳大梅躺在陪床上睡著了,發出輕輕的鼾聲。
夏清看她已經睡著,輕手輕腳的準備下床,可雙腿還沒落地,吳大梅猛的就醒了過來,看她要起床連忙下床衝過來,連鞋子都給穿反了。
「青青,你要去哪裡?」吳大梅一臉緊張,語氣里透著擔憂。
明明困得不行,可睡得很輕,生怕有什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