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女帝之相

1.女帝之相

褚王宮

夜涼如水,暑氣漸漸退去。宦官戰戰兢兢地走進勤政殿,金光閃爍的御座之上坐著的就是當下的君主『褚慶王』。

他雖穿常服,卻有目射寒星的威嚴,宦官拘著禮,問道:「聖上,太史令在殿外求見。」

褚橫點頭示意,宦官伴隨天子多年,看眼色行事已是常態。未過多時,太史令便入了書房,作禮道:「微臣叩見陛下。」

太史局編寫史書,兼管天文曆法,深夜前來必有要事,褚橫放下手中的摺子,問道:「愛卿有何事啟奏?」

太史令難掩激動的神情,忙說道:「回聖上是一件喜事,今日夜空之中出現一顆吉星。」

褚橫聞言展顏一笑,問道:「噢?可褚國有祥瑞之兆?」

太史令情緒激昂,回應道:「紫微星乃是帝王之象,這幾日降生在後宮之中的嬰孩,應會成為統一天下的帝王之星。」

紫微星為帝王之星,褚橫聞言心花怒放,命令道:「噢?快派人前去察看,宮中有哪些娘娘將要臨盆。」

勤政殿的小太監受了賄賂,便將消息傳到靜楓殿,萬貴妃摸了摸腹中的胎兒,問道:「此消息可當真?」

聖上膝下只有三位公主,如今帝星顯世,她相信腹中的胎兒便是九五至尊,統一天下的霸者。

小太監喜上眉梢,點頭道:「千真萬確。」

萬貴妃思索了半晌,又問:「宮中除本宮以外,還有哪些妃子身懷有孕。」

宮婢小心翼翼地扶著萬貴妃站起身,低聲地回應道:「還有一個林氏,原不過是個婢女,聽說因容貌出眾,侍奉在陛下身邊時受了寵幸,之後便升了寶林。」

「帝王之星,又怎可降落在一個卑賤的婢女身上!」萬貴妃淑麗姣好的容顏上露出了憤恨的神情,她的父親是左僕射,她又身為四妃之首,身份自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因皇帝自幼身體孱弱,故此宮中后妃至今還無人誕下皇子。

婢女目光陰狠,屈身在耳邊呢喃道:「陛下想必早已把她忘了,不如……」

在被寵幸之前,林氏不過只是一個婢女,但如今被封為寶林有了封號,未經褚慶王應許自然是動不得的。萬貴妃心中有了萬全之策,趕往了林氏居住的竹磬軒興師問罪:「林氏,貴妃娘娘查出你與人通姦的罪證,為保皇室血脈正統,暫時將你押送到雲泥庵,誕下孩子以後再驗明皇子身份。」

林氏被誣衊與人通姦,當日便送往了雲泥庵。

幾日後,靜楓殿中產婆忙的不可開交,婢女們也出出進進,不敢有絲毫懈怠。褚慶王又有頭疼的病症,就連萬貴妃生產也不能趕來。

良久,殿內終於傳來嬰兒清脆的啼哭聲,只見產婆面露喜色,跪在地上喊道:「恭喜娘娘,是個公主。」

萬貴妃從玉榻上跌跌撞撞地坐了起來,緊握著產婆的衣襟,問道:「你說什麼?本宮生的是能統一天下的霸主,怎麼可能是女兒,一定是弄錯了。」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一個小宮婢便匆忙趕來,稟報道:「雲泥庵那邊,林氏誕下了一個男嬰,陛下已冊封了林氏為淑妃,並將她與皇子接進了宮。」

萬貴妃放下手中的湯藥,面帶著絕望的神情,問道:「陛下那邊如何了?」

宦官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太醫說,暫時還是不能下床走動。」

褚慶王這一病便是半個月,更沒有時間去過問後宮之事,更何況以他如今的體質,要想再誕下皇子恐怕是難於上青天。

萬貴妃不禁聲淚俱下:「老天,你為何要如此對待本宮?」

十年後,褚慶王常年流連病榻,龍體亦是一日不如一日。淑妃得寵,其子貴為太子,就連她的外甥也被褚慶王升為驃騎大將軍。

宦官急急忙忙從殿外跑來,神情極為凝重,說道:「貴妃,陛下查出老爺在城外招募私兵,又搜出了大量的兵器,如今已被壓往了大理寺,聽候審查了!」

萬貴妃驚愕不已地看著宦官,搖頭說道:「不會的,如今冀國對褚國虎視眈眈,父親就算有此想法,也不會做出如此愚蠢之事來,本宮要去和陛下解釋。」

一向穩重得體的她也亂了分寸,畢竟私下訓練私兵是謀逆殺頭的重罪,她的父親即使是要造反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

見萬貴妃心緒不寧地亂了分寸,隨嫁侍女海棠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說道:「娘娘,陛下如今親信那個尉遲善,他又是淑妃的外甥,她一直記著十年前發生的事,您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才可以明哲保身啊!」

「那就讓本宮眼睜睜看著父親蒙受這不白之冤嗎?」萬貴妃頹然地坐回到了椅子上,所有的一切都並非她所能操控,陛下如今還未遷怒於她,在這個風頭浪尖上過去無疑是自尋死路。

左僕射萬項德被流放黔州,而萬貴妃也因此降為了四品美人。不久后林淑妃冊封為皇后,其子封為太子。

沒過多久,褚慶王便駕崩了,宦官跌跌撞撞地跑進蘭苑,欲言又止道:「萬美人,陛下他……」

萬貴妃心中已猜測到幾分,問道:「陛下他怎麼了?」

屋內鴉雀無聲,只有爐內炭火燃燒的「噼啪」聲,小太監絕望地說道:「陛下他駕崩了!」

「美人……美人……」萬貴妃的心底本還有些最後一絲希望,可聖上駕崩,新皇繼位,日後的日子定然不會好過。

海棠望著在假山後玩耍的女孩,神情凝重,說道:「帝王星的預言還在,太后絕不會如此輕易放過小公主的。」

雖說公主是個女兒身,但宮中近來流言四起,太史令聲稱推算出帝王星是女帝之相,如此一來,太后便更不會輕易放過她們母子。與其任人宰割,倒不如先主動離開這是非之地。海棠暗暗下了一個決定,說道:「如今只有一個辦法,美人和公主才都可以活命。」

新皇年幼,太后聽政,而尉遲善也順理成章地封為大司馬,進爵周國公,成為輔政大臣。

太監戰戰兢兢地走進鳳賢殿,太后剛起身梳洗,他只敢站在門外稟報道:「啟稟太后,蘭苑那邊傳來消息,小公主昨日夭折了。」

太後放下了手中的金獸香爐,若有所思地問道:「哦?怎會突然夭折?」

話音甫落,萬氏已跪在殿外求見,宮婢攙扶著太后緩緩走出了寢殿,眼前這個女子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丰姿冶麗的萬貴妃,而只是一個失寵多年,年老色衰的女子。

太后睥睨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子,冷笑了三聲,說道:「萬氏,許久未見,沒想到你老了那麼多。」

萬氏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目無波瀾地說道:「臣妾自願削髮為尼,去雲泥庵為褚國祈福,只是臨行前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太后若無其事地玩弄著食指的指環,說道:「但說無妨。」

萬氏淡淡地道:「先帝子嗣單薄,還望太后能厚葬小公主。」

太后似乎像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懷柔公主方滿十一,按照宗師規矩未滿及笄的公主不可入皇陵,她側目冷道:「你可知滿十五的公主是不許葬入皇陵。」

萬氏低聲地說道:「臣妾明白,只需在城外找一處清幽之地,也算讓臣妾盡最後一點母親的本分。」

太后再如何,也不會去盤查已故之人,何況她本就擔憂那個關於帝星的預言,如今真是天助於她,一個小小的要求又當如何?

「既然你如此說,哀家也不會做這冷漠無情之人,准了!」

萬氏聞言,連忙叩謝道:「叩謝太后~」

雖說公主不得入皇陵,但畢竟生前是金枝玉葉,萬氏尋了一處人煙稀少之地,作為懷柔公主的陵墓。出殯那日正是萬氏被遣送雲泥庵之日,所以下葬之事由海棠處理,她生怕在此事出什麼亂子,在一旁不停地催促著:「你們手腳麻利些。」

小太監火急火燎地朝著墓地的方向跑來,邊喊道:「尉遲善來了!」

海棠心下一急,喃喃自語道:「尉遲善心思縝密,此事雖能騙過太后,卻未必能讓他死心。」

尉遲善只是騎著馬只身前來,眾人見狀屈身下跪,只有海棠面色沉靜,問道:「大司馬,不知您大駕光臨有何事指教呢?」

因剛下朝,尉遲善依舊身穿官服,腰系鞶帶,正值弱冠之年的他,劍眉下那雙鋒芒畢露的雙瞳有著令人懾懼的氣勢,他帶著不容抗拒的語氣說道:「開棺驗屍!」

海棠鎮定了心神,說道:「這恐怕不妥,再說如此做法對亡靈也是不尊重。」

「不過是具屍體,你還怕我對她做什麼不成?公主乃千金之軀,自然要檢查玉體是否完整後方能入葬,你們若不退開便是以下犯上。」尉遲善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意,沒有人不知這只是他的一番說詞,但旁人無一敢不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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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你的後宮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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