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謝夕澤在心裡做起了一套縝密的出逃計劃,離開之前他得回去收拾點東西,如果空手不做點準備離開,只怕沒走出市區,就被宋冽的人抓回去了。
宋冽對他的看管有多嚴密,他是知道的。
李伯在院里打擾衛生,看到他回來,放下水管急忙趕到他身邊,「小少爺,你怎麼出院了?!」
謝夕澤對他笑著說:「我不喜歡醫院那股味兒,腦袋不疼就得了,走之前去檢查過,是醫生同意的。」
他繞著院子走半圈,停在傘樹底下感慨,不知不覺中他在這地方生活了十幾年,現在重新看一遍,竟有種既熟悉的又陌生的感覺,物是人非。
大概死過一遍的人心境都會有所改變吧,總之謝夕澤覺得現在的他還挺好,犯不著再為宋冽想得要死要活。
真的挺好。
李伯看著謝夕澤,眼前的孩子似乎還是原來那個孩子,卻又好像有些地方變得不太一樣了,他說不上那種變化。
李伯作為一個衷心盡職的管家,自然又在第一時間打電話,把謝夕澤的狀況彙報給宋冽,小到今天天氣如何,他穿了什麼樣的衣服都說,末了,還拍照發過去。
謝夕澤坐在院里任李伯拍,陽光明媚,斑駁的陽光碎碎地落在他肩膀,他笑眯眯地對著鏡頭揮手,心情很愉快。
宋冽讓謝夕澤聽電話,男人的聲音柔和低沉,明明是責備他不聽話要留在醫院休養,聽起來卻讓人感到備受寵愛,就連責備的語氣都透著淡淡的親昵。
宋冽一直有這樣的魅力,換作從前謝夕澤被訓時,是要被迷得神魂顛倒,故意犯錯上趕著叫對方訓他的。
不過這次為了能順利離開,安撫急著回來的宋冽很有必要,謝夕澤心裡再清楚不過,等宋冽真的回來,他就很難找機會離開了。
這次改變的人不僅是他,宋冽不知道怎麼回事,對他的態度也有了改變,甚至還說出越界的話。要知道從前宋冽對他好,但從來都不會跨出那條界限,他給了謝夕澤足夠的溫柔,也僅在他面前少有的展露,更多的時候,宋冽還是那個理智成熟的人。
他記得從前自己故意鬧事的時候,傳到宋冽耳邊,宋冽會用冷淡的語氣責備他,等他認識到錯誤做出反省,男人的那一點冷淡會化開,給他溫柔的安撫,是最致命的溫柔。
不管宋冽這次想做什麼,謝夕澤都不該再留下來了。
「小澤?」電話那頭的宋冽疑惑。
他回神,眼裡的笑很淡,用自己慣有的撒嬌性語氣,說:「您先忙著,我都是快十八歲的成年人了,更何況有李伯在,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顧好身體。」
十八歲是道坎,宋冽聽著不知道想起什麼,語氣更加溫和,「我盡量把時間縮短,爭取過兩天就回來看你。」
謝夕澤開心地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大約是他的笑聲讓宋冽把他的回應歸為默認,聊了兩句不得不掛。
李伯把熱好的葯端進來,沒錯過謝夕澤臉上疏離的笑容,小少爺從沒對先生露出這副神色,他暗中驚訝,表面卻默不出聲,把葯送到謝夕澤手上,等人喝完了,又想著是自己老花眼看錯了。
謝夕澤只有兩天的時間出逃,他規劃好路線,為了避免李伯起疑心,衣服都沒敢多收拾,只拿了兩套夏天換洗的,衣料薄,用正常的紙袋裝著並不會顯眼。
從醫院回來后,李伯對他看得很嚴,也或許是執行宋冽的要求看得嚴,只要謝夕澤不走出宋院的範圍,視野內都會隨時可見李伯的身影。
李伯早中晚按時給宋冽打電話彙報一次他的情況,他表現得很安分,至少瞞過李伯,對他不再時時跟隨。
清早,謝夕澤和平時一樣,起來繞著院子散步鍛煉,用過早飯,坐在院里吹風,笑眯眯地和李伯說了會兒話,趕在太陽出來前,給園裡的寶貝樹澆水。
上午十點后,有段時間他會上樓小睡半小時的回籠覺,李伯知道他的習慣,所以他得趁那半小時離開宋院。
他的衣服和身份證收拾好了,銀/行卡不敢帶,從抽屜里取出一小部分現金,謝夕澤輕裝簡從,趁李伯外出買菜的半小時,從宋院溜走,一路打車到最近的車站。
路上謝夕澤心跳得厲害,他是個安於現狀不願改變的人,改變意味著成長,成長過程難免伴隨著痛苦和艱辛,宋冽寵愛他,從小到大一直把他放在羽翼里呵護。
而他本是只普通的雀鳥,卻因為宋冽的疼愛讓他忘了形,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少爺甘願偽裝成一隻金絲鳥,時間長了,麻雀終究不是金絲鳥,他用死亡的代價才想明白這件事,沒有誰離了誰會死。
在川城生活那麼多年,謝夕澤從未離開過這座城市半步,從前宋冽抽了空閑帶他出去旅遊,搭乘的都是飛機,他哪裡見過車站的樣子,一個被養壞的人,看著陌生的車站犯緊張。
謝夕澤已經想好了,他要回他奶奶那裡照顧一陣老人家,他爸以前有過把老人接來的想法,可老人思想守舊,尤其是年紀大的,抱著落葉歸根的念頭,很多人不願離開生長她一輩子的地方。奶奶在他十八歲不久後走的,最後的一段日子,他想送送這位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購買車票需要身份證,謝夕澤拎著他的身份證犯愁,因為一旦使用身份證,以宋冽的人脈關係網,很容易查到他的行蹤,他可不想被抓回去。
謝夕澤提著紙袋子侯在隊伍中,他等來了一個機會,有買票的人似乎要換票改晚幾天的日期,他看著車票上顯示的地名,不正是他要去的西州烏南鎮。
他趕到那位大叔眼前,和對方打了個商量,最後在原價上多花了二十塊得到車票,順利地趕上車。
就在謝夕澤離開的兩個小時后,宋冽剛從飛機下來,就接到李伯發來的消息,人不見了。
趕上下班高峰期,回到宋院又是一陣折騰,李伯檢查過謝夕澤的東西,只少了兩套衣服,他帶著數量不算多的現金離開的。
宋冽看不出情緒地站了好一會兒,馬上打了個電話,讓人調出附近的監控查看。
謝夕澤僅提著一個紙袋子就離開了,監控里的人背對著他看不清表情,宋冽目光閃了閃,他很久沒看到過謝夕澤的模樣,久到記憶開始模糊,現在看到了,還不怎麼敢相信。
李伯本分地守在旁邊,把謝夕澤的出逃歸納為他的不稱職。
不光是宋冽,李伯也想不明白謝夕澤想些什麼,又或鬧什麼遊戲。
宋冽找人調了一路的監控,謝夕澤在東站下的車,系統暫時沒查到他買票的記錄,卻從監控錄像發現謝夕澤和一個人買了車票,事情已經發生幾個小時,要找到那個人還得花點時間。
「先生,您先坐下休息,別著急。」
宋冽這幾天很忙,國外那頭和正幾個重要的領導人見面談項目,事情談到一半,一覺醒來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迫切地想回來,手頭的工作卻還得交接,也要和那幾位領導有個交代,等他把剩下的事交給手裡的人繼續,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卻撲了個空。
宋冽連續三天沒怎麼睡,眼底下一層淡淡青黑,精神再怎麼強的男人,經過幾天情緒高度的波動,這會兒臨到一個點,仍撐著不鬆懈。
李伯不明白主人為何著急,這樣的小把戲謝夕澤曾經也做過好幾次,哪一次他們先生不是遊刃有餘的應對,說小少爺不會跑遠,過不久就會自己回來。
如果說謝夕澤是風箏,那宋冽就是放線的人,他從來不會讓風箏飛太遠,只要線一收,就乖乖地落回手裡了。
宋冽上樓推開謝夕澤的卧室門,回頭對李伯淡淡的說:「我休息會兒,電話來了把我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