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自作自受
月隱星稀,蒼穹如洗。
夜空如玄晶般剔透,數點星子鑲嵌其中,閃爍著寒涼的光華,在這星光接近於無的暗夜中,一人鬼鬼祟祟摸到聽雪院門外。
他身子輕巧一躍,便越過門扉跳入院中,沒發出任何聲響。梨花滿地,梨葉在夜風的吹動下摩挲出窸窸窣窣細微之音。來人腳踩在柔軟清香的梨花瓣落上,回首院中合抱之木,指尖掐訣,便想將這顆梨樹毀掉。
南嘉木害得他母親難受,他也要讓他難受。
他使出木靈氣,抽取這株凡木的生機,可是他靈氣還未觸碰上梨樹,便先消弭乾淨——原來南嘉木早在梨樹之側做好了防護。
來人怕動作太大驚動了房中的南嘉木,只得放棄這個計劃,掉頭繼續朝房門而去。
他取出法器,沒發現有陣法禁制的痕迹,伸手推開房門。
他使用靈氣隔絕住聲響,房門被推開時悄然無聲,他動作迅速地竄入房門之內,房門在他身後無聲無息地關上。他的動作太快,夜風還未來得及趁房門打開的瞬間潛入內,便已被來人關在門外。
他一步步朝床邊而去,他的腳步輕而緩,像貓咪一般靈活而輕盈,他踏步於地板之上,沒有任何聲響發出。
他走到床邊,瞧見了正在熟睡之中的南嘉木,他伸出法器湊近,見法器沒有任何反饋時心中一喜——南嘉木竟沒做任何防護。
他手中憑空出現一瓶藥水,猛然間朝南嘉木臉色一潑。
「啊——」的慘叫聲起,尖銳而凄厲,似是不堪忍受這極致的痛苦,只能用喊叫來發泄自己的痛楚。
南嘉木坐在床.上,冷眼瞧著南峰隔空捧著臉尖叫,他的眼底清明一片,分明未曾休息。他嘴邊依舊噙著笑,望著南峰,不言不語。
原來南峰將藥水盡數傾倒在南嘉木臉上的瞬間,南嘉木身上忽然出現一道防護之光,將所有的藥水原樣返回,南峰不防這般變故,生生受了這一擊。
「南嘉木,你……」南峰疼得一抽一抽的,雙手想碰不敢碰,他盯著南嘉木,目露惡毒與仇恨之色,轉頭便跑。
旁邊鋤石聽得動靜,窩在床.上大聲問道:「大少爺,發生了什麼事嗎?」
「無事,你繼續睡。」南嘉木藉助靈氣將聲音傳入隔壁房間,起身朝門外望去,門外南峰身影已經不見。南嘉木面色的微笑隱隱有些冷,他望向上院,低語道:「一次。」
南峰得慶幸此時的他不夠惡毒,使用的是讓人肉疼以及毀容的惡搞式藥水,所以他此時只是受點皮肉傷。
南嘉木回到房間內,繼續查看攝影戒中的畫面。
他之前正將攝影戒中的畫面提取,一幀幀的觀看研究,看能不能發現他的弱點或者秘密,只是後來神識中出現鬼鬼祟祟的南峰,才裝作睡覺的樣子看南峰想要做什麼。
此時南峰已經解決,他繼續之前的動作。
攝影戒中的畫面有不少重複的,因為同一件事不同的鏡面都將之映照其中,之後這些畫面被攝影戒攝入。
南嘉木一一對比,沒發現什麼不對勁之處,皆是南廷日常辦公或者修鍊,既沒聯繫旁人,又沒隱藏什麼東西,坦蕩地他好似真沒秘密。
南嘉木繼續朝後瞧去,等翻到最後之時,南嘉木終於瞧見了點有意思的畫面。
畫面中的南廷無故露出悲傷之色,那悲傷之色稍縱即逝,若非南嘉木時刻留意著,也會疏忽過去。
南嘉木將之定格,雙目直視那南廷那瞬間悲傷的面容,忽然明白,為何娘親老是說他像南廷。
南嘉木臉龐輪廓嘴唇鼻子都像他母親,只這雙不笑也含情的眸子跟了南廷,只是南廷平常目光極冷,裡邊蘊藏的無數感情像被十里冰雪凍結,又似是被無邊深淵吞盡,顯得冰冷而無情,所以南嘉木一直覺得,兩人沒丁點相似,所以才會懷疑,他與南廷根本無血緣關係。
可是此時南廷雙目中盛滿無數情感,像是被凍結的大地忽而回春,那瞬間神采,與南嘉木並無二致。
南嘉木試圖解讀其中感情,只勉強讀出悲嗆、悔恨、愧疚等淺顯的情感,那更多更濃更深的,南嘉木感受不到。南嘉木望著這樣的南廷,忽而心生一抹怪異之色,好似南廷有無數不能宣之於口的苦衷,平常只能苦苦壓抑自己的感情,夜深人靜時才敢小心放鬆。
不過南嘉木不在意了,他早已過了渴求父愛的年紀,不管南廷是否真有苦衷,他曾經想殺了自己是事實,他這麼多年的冷暴力也是事實。
南嘉木繼續往後瞧,除卻那一閃即逝的色變,南廷永遠面無表情,沒更多有效信息。
南嘉木失望,翻來覆去地瞧,冀圖搜尋更多,忽然他對比的動作一頓,目光落到門外,原來不知不覺中,天光早已大亮。
門外南雅伸手推開房門,她的身後是臉部包纏著繃帶的南峰。
南峰從南雅身後走出,得意又幸災樂禍地看著南嘉木,好似再說,你死定了。
南雅修為已經築基,難怪南峰有這般底氣,練氣與築基,雖不是泥雲之別,卻也不遠矣,多少練氣修士卡在築基這一關,一生不得突破,生生耗盡壽元。
修真一步一個腳印,一境界一道關卡,關卡前後,猶如天塹之別。
因此,築基期的南雅對上練氣期的南嘉木,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南雅肖似其母,隱忍而聰明,按理說她不該這般急匆匆趕來,只是她瞧見趙秀如憔悴不安,南峰又毀容,才一時氣憤不過,衝動之下趕到南嘉木院中。此時她一口氣氣力泄盡,也察覺到不妥之處,只是既已到了此處,也不可能打退堂鼓無功而返,當下凝著一雙秀眉,慢聲細語問道:「大哥,小弟這容,可是你毀的?」
若先說趙秀如,南嘉木還可抵賴與他無關,可是南峰毀容一事,卻真切是南嘉木導致的,南嘉木無法否認,因此南雅直接就此事朝南嘉木發難。
南嘉木雙目眄笑,直視著南雅道:「大妹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大哥這是承認了?」南雅冷聲開口,身上築基威壓忽然大綻,頃刻間全朝南嘉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