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見母親的*
蕭雨第一次看見母親的**是在一個春天的午後。只用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瞬間,堅固的防盜門終於敞開了,這是春天的一個午後,蕭雨回家取照像機,這是星期三的一個午後,這不是蕭雨回家的時間,她每周六回家與母親住一夜,自從母親10年前與父親離婚之後,她就一直與母親住在一起。這個時間應該是母親上班的時間,母親是一名私營主,在與父親離婚之前母親就脫離開了她的工廠,在高速公路的旁邊開了一家汽車修理站,那是母親生活的地方,在這樣的時刻蕭雨是無法見到母親的。所以她匆忙地用鑰匙打開了防盜門,屋裡好像有聲音,是一種刺耳的聲音。
聲音好像來自每個地方,聲音似乎穿牆而來,當然在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牆壁,影響我們耳朵的聲音起初肯定是從牆壁之中傳來的,聲音正在刺耳的傳來,蕭雨恍恍惚惚地置身在客廳中央,母親在五年前買下了這套兩層樓的小洋房,這套房屋耗盡了母親全部的積蓄,然而母親對她說:「我要讓你父親看看,沒有他,我們母女倆會過得更好……」母親說話的時候她們已經喬遷進了新居,那一年,蕭雨還是一個高中生,母親驅著一輛破舊的微型車帶著蕭雨去看郊外的小洋房,它們似乎是夢幻一般躍入她的眼前,蕭雨只在電影中看見過如此漂亮的小洋房,而且只在美國電影中看見過。母親拉著她的手開始去看那些夢幻般的小洋房,蕭雨的身體似乎飄動起來了,這不應該是她所夢幻的世界,然而母親告訴她說:「你知道嗎?從你父親背叛我們的那一刻……我就帶著你在掙扎……這房子多漂亮呀,這才是我們的家……」母親說話總是跳躍似的,這是母親的風格。
過了幾個月時間,母親就帶著蕭雨喬遷到了那座新居。此刻,她置身在寬大的一樓客廳,現在,她似乎已經感覺到聲音並不全是從牆壁中傳來的,而是從樓梯上傳來的,樓梯意味著什麼呢?蕭雨的眼睛仰起來慢慢地看著上升的樓梯,上面就是她和母親的卧房,在更多的時間裡是母親獨自居住,她已經在進屋時換了拖鞋,一雙柔軟的塑料拖鞋,幾乎不會發出聲音,這正是母親和她需要的一種生活,母親雖然是每天面對膠輪、油漬、車身的女人,然而,每到周末時,蕭雨就會見到她的母親身穿這座城市的女人最時髦的服裝,而且每次蕭雨周末回家時總會看見母親穿著睡衣,一種柔軟的絲綢睡衣在房間里走來走去。
聲音既然是從牆和樓梯上發出的,它猶如風暴之中的陣陣呼嘯聲,好像是從電影上的畫面中發出的聲音,難道母親忘記了關閉電視,母親的卧房中有一台電視,母親在周末的夜晚總是懶洋洋地靠在床枕上,看肥皂電視劇幾乎成為了母親在夜裡的全部生活。那些從電視劇里散發出來的泡沫湮沒了母親,所以,母親與蕭雨說話的腔調經常變換著,一個階段她的聲音像電視劇女主角的聲音,她會用聲音強調掙扎,在命運之中掙扎的力量,在另一個階段里,她的聲音又在強調著金錢、享受以及愛情。
沿著樓梯而上就能解出這聲音的謎,從蕭雨進門以後,整個聲音包圍著她,像風暴中的呼嘯之聲,她穿著拖鞋上樓了,午後的陽光從頂樓的透天玻璃之中射進樓梯上,彷彿是一團金黃色的光圈在移動,光圈在移動時,蕭雨的腳和身體已經陷進了光圈之中去,她上樓的腳步很慢,也許她是被樓梯上的那團金黃色的光圈所迷惑了,因為她從未在這樣的時間裡上樓,也許是那些聲音轟鳴著,彷彿是從遙遠的風暴中呼嘯而來,使她被迷惑著,她的腳彷彿套上了木枷,事實上,她的腳觸到的是光圈,而她耳朵傾聽到的才是呼嘯而來的聲音。
她並不害怕這聲音,這不是夜晚,如果在夜裡聽見這聲音,她也不會害怕,她好像並不害怕世上的一切聲音,從她出生以後,世上最為複雜的聲音都在等待著她的兩隻耳朵,小時候她的兩隻耳朵在搖曳著,彷彿兩隻風鈴在搖曳。
彷彿只有傾聽到了世界上最為單純和最為複雜的聲音以後,她的兩隻耳朵才具有了功效,一種傾聽的喜悅和哀愁開始不知不覺地伴隨著她。此刻,她的身體終於遊離開了那團金黃色光圈,她的身體似乎撲動了一下開始去捕捉那風暴中——呼嘯過來的聲音了。
她上完了最後一級樓梯,彷彿是一個陌生人環顧著四周,她的心開始跳動起來,聲音是從母親的卧房中傳出來的,也許,正像她所猜測的一樣,母親出門時忘記了關閉電視,那些聲音一定是從電視機上發出來的,她噓了一口氣朝著母親的卧房走去,母親的卧房在裡面,門敞開著,不錯,聲音就是從母親卧房之中傳出來的。
聲音越來越像風暴、像呼嘯,它不顧一切地向著她席捲而來,蕭雨並沒有用整個身體撲向母親的卧房門,因為快到門口時,她覺得這聲音並不像是從電視機上傳出的,夾裹著一個女人的聲音還有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她開始迷惑,好像那個女人的聲音是母親的聲音,所以她輕柔地探過頭去,姿態完全是偷窺,一種陷入迷惑之中的偷窺——在這一剎哪間里,她看見了母親的身體,她地身體一絲不掛。
母親的身體在寬大的床上扭動著,起初她並沒有看見另一個男人的**,因為她被母親完全裸露的身體所迷惑住了,在那身體扭動的時候她似乎看見了母親身體中閃現出來的一根根線條,線條由淺而深,好像是呈現出的一隻花瓶,一隻陶罐,當母親的雙腿張開又蜷曲起來時,那個姿態就像她不久之前看見的一隻陶罐,那是陳列在博物館中的一隻十三世紀的陶罐。
當時她之所以被這隻陶罐所吸引,完全是因為當她的身體前傾時,她看見了陶罐上呈現出來的一根根淡紅色的花紋,那些花紋以從未有過的力量使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什麼,她沒法想像十三世紀的手工藝人是如何在一隻黑色的陶罐上刻上了紅色的花紋,她也弄不清楚那個手工藝人在刻上花紋之前想到了什麼。
在沒有看見母親的**之前,她都沒有把一隻普通陶罐上的花紋與母親的身體聯繫在一起,花紋就是花紋,它只閃爍在那隻十三世紀的陶罐上,花紋一圈又一圈地環繞著,它能說明什麼呢,它只說明了那個手工藝人看見了線條並把線條鐫刻下來,變成了花紋而已。
然而,母親的**出現在眼前,在迷惑之中蕭雨在母親扭動的身體上看見了一根根線條,就像看見了花紋一樣。然而,一個男人的身體正在裸露著覆蓋在母親的身體之上,她差點發出了一聲驚叫,然而,她已經19歲了,她回到了現實之中,因為那個男人的**讓她突然看不見了花紋,一隻陶罐消失了。
她用手掌掩飾住了自己的驚叫,現在她明白了那些從樓梯上,從牆壁上呼嘯而去的聲音那種類似風暴般的聲音正是母親和那個男人在床上扭動時發出的聲音,她已經19歲了,這是她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看見性場景。除此之外,她已經在無以計數的教科書和電影、小說、戲劇中看見了性生活。此刻她感受到自己的**在跳動,就像心臟一樣猛烈地跳動著。
從她感受到身體每個月充滿規則地流血時,她就開始注意到自己的**了,後來她在教科書上看見了繪在書上的**,那是不流動的**,她在夜裡時,會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放在自己的**上,然後用手掌輕柔地覆蓋,在夜裡,她的手掌就像一片綠色的樹葉蓋在了她小小的**上,然後,她一次又一次地進入了夢鄉,她從來也沒有夢見過自己的**,從來也沒有在夢中看見過性場景。
直到剛才她才偷窺到了母親和一個男人在床上扭動的場景,她並不願意偷窺,她感到自己陷入了某種深淵,她屏住呼吸,奔往樓梯,她是迷惑的又是清醒的,她扔掉了拖鞋,她深知赤腳走路就不會發出任何聲音了,她不願意讓母親知道她看見了這一切,她不願意。
她赤著腳穿越著樓梯,此刻,飄動在樓梯上的那一團團金黃色的光圈已經消失了,它們飄動到哪裡去了,於是,她赤著腳下了樓梯,她拎著鞋子,沒有忘記帶走照像機。她拉上了防盜門,赤著腳跑上了一條小徑,在一片春天的濃蔭深處,她才穿上了鞋子。一團從樹枝上飄動而來的陽光滑落在她脖頸深處,她回過頭去,看不見自己的家了。她搭上了公交車,很長時間她都陷入了母親和那個男人給她帶來的一個深淵,這是一個性的深淵。然而,她試圖忘記這一切,當然,忘記這一切的最好方式就是不回家,她給母親打了電話,告訴母親說她有好幾個星期不能回家了。
為什麼?母親問道。她給母親打電話時,母親正在高速公路的修理站,她能夠感受到汽車的穿越之聲,她對聲音的敏感使她想象著母親所置身的空間,她去過那座修理站,它就在高速公路的加油站旁邊,母親曾告訴她說她之所以申請到了那座修理站,是因為關係。
母親得意地說不是所有人都能申請到加油站旁邊的修理站,母親的眉高挑著,就像兩條細長的柳葉在輕柔地拂動,自從母親同父親離異之後,那兩條眉毛總是在輕柔地拂動,彷彿只有用這種方式才可以審視世界。蕭雨當然弄不清楚母親使用了什麼關係,有一點她清楚,這個世界到處都充滿了複雜的、千絲萬縷般的關係。
她給母親打電話時,她能夠感受到母親正戴著手套,那隻潔白的手套上沾滿了油漬,而母親抓起電話時,她能夠感受到一種從手套上瀰漫上來的油漬味正通過電話到達她的嗅覺邊,母親問她周末為什麼不回家,她說要複習功課,母親說那你就呆在學校吧,如果沒錢花了,就告訴母親。
她放下了電話,自從她看見了母親和那個男人性的深淵之後,她就在問自己:那個男人到底是母親的什麼人,這是她感受到的第一個男人,自從母親和父親離異之後,她似乎從來也沒有感受到母親身邊有什麼男人。她擱下了電話,她終於輕鬆下來了,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開始害怕什麼了。
她害怕的正是偷窺到的性深淵。然而,她已經19歲,她知道母親和一個男人發生性關係也是合乎情理的,也許那個男人愛上了母親,也許母親同樣也愛上了那個男人。儘管如此,她記憶中已經留下了母親和一個男人性生活的場景,它影響了她的心情,甚至也影響到了她的食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