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夜空守望

小鷹像往常一樣來到學校，開始了每天的日常。

聽課聽著聽著就神遊外物，望著窗外藍天白雲思緒紛亂，想著各種雜七雜八的事兒。每當被老師叫上講台解答問題，他總會在同學一眾欽佩與害怕的目光中，行雲流水地寫下複雜的計算過程和答案，然後重新回到座位繼續自己的發獃。

也難怪近來會流傳起「其實羽瀨川是某黑幫大佬的兒子」，一股濃濃黑幫霸道少爺愛上你的范兒。

當然，小鷹也不是每堂課都是如此，像歷史他也會認真聽講。畢竟自明朝萬曆年後，這個世界的發展就和前世千差萬別，尤其還出現了張老先生和大帥兩位締造了日本與中華聯邦的偉人。

各種陌生的重要事件、轉折點、導火線、協定條約、歷史年份等等都需要他重新記憶，這些還算好的，最麻煩的是兩個世界都有卻不同的東西，比如一戰二戰的起因過程結果，比如某些數學化學物理公式和符號，又比如近代醫學開創者孫中山和魯迅……

剛開始強行把這些似是而非的概念灌入腦中，小鷹往往不由得會產生一種荒誕不真實的錯覺。

自己生活的世界是真實的嗎？自己前世經歷的會不會是一場夢？神到底存不存在？

在這個世界按照這個世界的歷史文化習俗生活，但他卻非常清楚地知道在這個世界之外還有另一個世界，另一個世界擁有相似而不同的歷史文化習俗。在另一個世界聞名遐邇、活在全世界歷史課本上的偉大者們，在這個世界有的沒能度過意外而早逝；有的名不見經傳、默默無聞；有的長輩家族發生轉折，沒有了他們的誕；還有的在做和另一個他完全不同的事業，卻同樣創造出了偉大的成就……

你能夠想象嗎？也許這個世界之外還有另一個世界，那裡也有另一個你，也許那個你在做著和你不同的工作，比你更成功、又或者更落魄；也許那個你是幸運的，他遇到了你一直渴望希冀的人兒，錯過了令你後悔一生的天災人禍；也許那個你是不幸的，他同樣遭遇了天災人禍，卻陰差陽錯失去了令你走出陰影的關鍵，一輩子跌跌撞撞、蹉跎坎坷。

這種荒謬到只有小說電影、科學理論上才會出現的情景真的在現實中發生了？！

惶恐不安、驚奇揪心、期待焦躁，小鷹的心情複雜混亂得一塌糊塗，更可怕的是後面一連串的聯想和猜測。

這說明平行世界理論是真的？那自己又是如何過來的？通過五維空間？神？

平行世界是如何存在和誕生的？它們的起源是同一個奇點or量子不確定性？平行世界有多少個？兩個or無限個？

既然還有另一個世界，那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反正還有另一個更成功的自己活著？

命運是註定的，還是由各種意外偶然性的組合？或者既註定又偶然，既偶然又註定？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因明朝萬曆年的變革，這個世界自己的家族祖先輾轉來到了日本，有的祖輩錯失了真愛被家族聯姻，有的祖輩非常幸運地遇到了註定的愛人（愛人機緣巧合也流亡日本），於是相同的後人在兩個世界誕生了。

若後人同樣幸運遇到了相同的愛人，豈不是自己的祖父祖母父親母親都有可能在這個世界誕生？甚至這個世界也可能有自己的存在？要是某天在大街上突然遇見了，豈不是太驚悚了？

等等等等。

一想到這些，小鷹整個人就毛骨悚然，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種種令人糾結的煩惱疑惑惶恐把他死死糾纏，小鷹拚命抓破頭腦也無法找到答案。

在被這荒誕的世界和寂寥的孤獨弄得痛苦不堪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遺忘。

遺忘過去，適應當下，找到屬於自己的樂趣。

這也是人類最好的自救手段。

隨著小鷹事業人脈的發展，他曾藉由市場調研、數據統計的名義，在日本省和大陸都探查過，居然沒有自己家族和祖輩的一點痕迹。

這大概是少數讓他感到慶幸的事了。

☆。

聖克羅尼亞學校每天上午都有四節課，今天第三第四節是英語課。

這堂課的內容涉及到莎士比亞戲劇，教科書中摘錄了三篇《羅密歐與朱麗葉》的經典台詞，分別是第二幕第二場、第三幕第一場和第五幕第三場。

正好上午最後兩節課是英語課，英語老師便先講解了一下莎士比亞、戲劇對白、古英語與現代英語的變化發展，然後剩餘時間和第四節課都拿出來組織小組活動，讓同學們三三兩兩組隊上台用英語表演。

基本每周四英語老師都會花費兩節課的時間，組織這樣鍛煉學生口語表達能力的活動，盡量讓全班同學都有機會上台表演。一般這周沒選上的，下周一定會選上，真是煞費苦心。

隨著同學離開座位兩三個湊到一塊兒，仍留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的小鷹與夜空顯得格外顯眼。

平時在教室里的夜空和在鄰人部時完全不同。

教室里的她常常擺出一副冷漠的臉，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上課回答問題聲音也不帶一絲感情。休息時也從沒見她去什麼地方或是跟什麼人待在一起。

上周英語課活動需要兩兩搭檔練習對話，她也像現在這樣呆坐在座位上盯視著窗外。而英語老師好像習以為常了一般，放任夜空特立獨行。

小鷹的話則不一樣，他並不排斥和別人搭檔，可問題是經過開學第一天的那一幕，居然沒有人敢和他組隊。唯一和他講過幾句話的只有若葉，但小鷹怎麼好意思厚著臉擠進幾個女生的圈子裡呢。

那個時候小鷹和夜空根本不認識，他也不會去用熱臉貼冷屁股邀請夜空。無奈之下，老師只好親自和小鷹搭檔練習對話了。

但現在不同了，經過一周的相處，小鷹發現夜空是個外冷內熱很有趣的人，比班級里其他同學有意思不知道多少倍。明明才認識那麼短的時間，小鷹卻感覺和她彷彿很早就相熟了。

一個有趣可以成為朋友的人，小鷹是如此想的。

所以當現在他看到夜空在座位上發獃，好像若無其事的背影時，心頭莫名地一顫。

太孤獨寂寥了，就像、就像自己一樣。

小鷹站了起來，他主動走到夜空的身邊，伸出了手。

「夜空，我們一起組隊吧？」

整個教室頓時彷彿凝固住了，大家不敢置信地把目光投向這裡。

這是夜空第一次受到別人的邀請，她驚訝地抬起頭，怔怔地，有些不知所措。當看到小鷹認真誠懇的眼神，一絲笑容不禁躍上她的嘴角。

「哼，看在你誠心誠意的份上，就便宜你了。」

小鷹識趣地笑了笑：「嗯，謝謝你。」

兩人相視而望，默契地握住了手。

怎麼可能，那個一向冷漠、從不和別人接觸的三日月居然和轉校生組隊了！？周圍同學有些難以置信，簡直不可思議。

英語老師高興壞了，她不知道小鷹是怎麼做到的，也不關心是怎麼做到的。她更在乎的是三日月夜空終於加入課堂活動了，終於不再流離於班級集體之外。

三日月那孤僻的性格一直讓她非常擔憂與頭疼，她曾多次與班主任協商，可全都白費功夫。現在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決定等下要多給三日月和羽瀨川機會，等他們表演完不管好壞都要大大表揚。

兩人商量后選擇了第二幕第二場，就是很多人都知道的「羅密歐啊羅密歐，為什麼你是羅密歐」這段。因為這個場景幾乎是兩人對白，其他兩篇則需要多人才能扮演。當然這只是課堂活動，雖然老師會給個評分記入平時成績，但只要自己願意，完全可以一人多角。

他們面對面坐著，第一次先拿著課本輪流念對白。

「Hejestsatscarsthatneverfeltawound．But，soft！whatlightthroughyonderwindowbreaks？Itistheeast，andJulietisthesun....ThatImighttouchthatcheek！」

（「沒有受過傷的才會譏笑別人身上的創痕。輕聲！那邊窗子里亮起來的是什麼光？那就是東方，朱麗葉就是太陽！……好讓我親一親她臉上的香澤！」）

小鷹一邊對照課本台詞，一邊試圖深情地凝望夜空。

夜空被看的渾身彆扭，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Ayme！」（唉！）

「Shespeaks：O，speakagain，brightangel！...」(她說話了。啊！再說下去吧，光明的天使！……)

「羅密歐啊，羅密歐！為什麼你偏偏是羅密歐呢？否認你的父親，拋棄你的姓名吧；也許你不願意這樣做，那麼只要你宣誓做我的愛人，我也不願意再姓凱普萊特了。」

念到這段，夜空不禁把頭抬起，一碰見小鷹的目光頓時慌得縮了回去。

小鷹毫無察覺，繼續念著旁白：「我是繼續聽下去呢，還是現在就對她說話？」

「只有的名字才是我的仇敵；你即使不姓蒙太古，仍然是這樣的一個你……羅密歐，拋棄了你的名字吧；我願意把我整個的心靈，賠償你這一個身外的空名。」

越念夜空的臉越紅，她已經不敢抬頭，只一個勁兒地念著肉麻深情的台詞。

PS：1.死而不僵，總會復活。我也不想吐槽自己了，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