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心

因為祝澤樾的缺席，祠堂未開，祝家人就像是忘了新婦的名字要登上家譜這件事一樣，沒有一個人提起，剛才把舒眉誇成花的李氏不會提，顧氏更是樂於裝糊塗。

前世祝家也是如此輕待自己，舒眉還因此哭了幾天，畢竟沒有上家譜，她就不能算真正的祝家人。也因為這點，祝澤樾才能那麼輕易的就休妻，而自己連嫁妝都沒法帶走。至於沒上家譜的原因，祝家竟然歸結於自己缺少禮書。

認親之後，舒眉便帶著穀雨去了福壽堂見蘇氏。

「孫媳舒眉給祖母請安？」

蘇氏已近古稀之年，平素吃齋念佛，看起來慈眉善目，很好相處的樣子，第一次見面她可比顧氏待舒眉親切關心得多。

但在前世她被冤枉與祝君柳有染之後，顧氏已經亂了陣腳，周氏恨不得殺了自己泄憤，只有蘇氏冷冷的看著她，當機立斷就把事情全歸咎於自己，稱自己因為不得祝澤樾歡心，便勾引祝君柳。

蘇氏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保全祝君柳的名聲和前途，那自己就活該被人潑髒水、背上污名，甚至賠上一條性命嗎？

想起當時蘇氏的話，舒眉就對這個老人沒有半點好感，這是一個以家族利益為最先考量，沒有半點慈悲心腸的人。

不過一如前世，蘇氏見到舒眉還是那麼和藹可親，把舒眉拉起來坐到自己身邊：「好孩子，阿澤生病這陣子要委屈你了。」

當時就這一句話便催出了舒眉的眼淚，整個舒家沒人關心過她的感受，祝家也沒人拿她當回事，只有蘇氏記得她的感受。

「祖母……」舒眉用手絹擋住眼睛，佯裝抹淚，其實只要想起前世的遭遇，她的眼淚說下來就能下來。

蘇氏拍拍舒眉的手安慰道：「阿澤也是個好孩子，最近病情好了許多，你不必擔心，你是這祝家的大少奶奶，哪裡能讓你去照顧阿澤，況且累壞了你，不是讓我老太婆心疼嗎？」

比起顧氏和李氏，老夫人蘇氏的道行要高多了，就算知道舒眉不過是代舒盈嫁過來，身份地位都遠比不上她，也沒表現出任何不喜和輕視，反而幾句話就把人哄得心裡十分熨帖。

舒眉已經上過當了，不會再上第二次，只是蘇氏可不像顧氏那麼好對付，自己這時候不如裝感激什麼話都不說的好，這后宅果然還是蘇氏的天下，昨晚的事情這麼快就傳到她耳朵里了。

「說起來，我和阿眉你的祖母是手帕交，想來都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就剩下我了……」

舒眉的祖母前幾年已經去世了，聞言忙道：「祖母一定會長命百歲的，若是祖母不嫌棄，我想每天過來在佛堂里為夫君和祖母抄經祈福。」

「你倒是個有心的。」蘇氏笑笑：「哪兒有人能長命百歲的。」雖然這麼說，但顯然對舒眉的話也很受用，哪個上了年紀的人不喜歡聽人說這個。

蘇氏又留了舒眉說一陣話才讓她回去。

待舒眉離開后，蘇氏叫過身邊的丫鬟綠雁：「你覺得她如何？」

綠雁是蘇氏陪嫁丫鬟的孫女，她的祖母已經不在了，因為綠雁長得和她的祖母有幾分相似，蘇氏便留了她在身邊。綠雁很得蘇氏歡心，現在是蘇氏身邊的一等大丫鬟。

從八歲起綠雁就在蘇氏身邊，到現在也有十年了，能在蘇氏身邊這麼久自然不光憑她祖母與蘇氏的關係，綠雁也是個聰明人。評論大少奶奶的事情本輪不到她，但蘇氏問起，她必須要回答。

「奴婢也覺得大少奶奶是個有心人。」

舒眉給綠雁的第一印象不錯，但是當著蘇氏自然不能直說，人越是上年紀越是多疑，最近幾年，綠雁覺得在蘇氏身邊比原來要累多了。

蘇氏不置可否，卻是讓綠雁去問問顧氏何時去大過寺，讓她陪著舒眉一同過去。

回去之後，舒眉先見了原來祝澤樾這院的丫鬟婆子們，例行的賞賜之後便讓她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了，只留下一個負責洒掃的三等丫鬟叫雨兒的。

這個雨兒是原來祝澤樾身邊的大丫鬟，還有個霜兒跟她一樣，因為祝澤樾逃婚的事情，霜兒被賣了出去，雨兒因為本來是蘇氏身邊的人，所以只是降級，還留了下來。身為祝澤樾的貼身丫鬟，舒眉肯定她不會對祝澤樾要逃婚的事情一無所知。

「不知道少奶奶找奴婢有什麼吩咐？」

「我想請你幫個忙。」

雨兒知道祝澤樾逃婚的事情先下還都瞞著舒眉的，於是打定主意，一問三不知：「少奶奶，奴婢只是個小丫鬟，恐怕幫不上您什麼忙。」

這麼快就拒絕了自己，舒眉微笑，看來祝澤樾事情她肯定知道什麼，不然怎麼會如此踏實，一定是等著祝澤樾回來呢，所以半點沒把自己這個少奶奶放在眼裡。

聽到雨兒的話，沒等舒眉說什麼，穀雨先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跟少奶奶這麼說話，我還真不知道這家裡面一個小丫鬟比主子架子還大，少奶奶，不如把她送到宋嬤嬤那裡學學規矩再回來。」

宋嬤嬤是祝家調教小丫鬟的婆子，為人兇悍，犯了錯的丫鬟過去，基本都得脫層皮。

就算是因為祝澤樾逃婚的事情，雨兒都沒被送到宋嬤嬤那裡去，這一聽穀雨的話，立刻跪了下來：「請少奶奶恕罪，奴婢不是那個意思……」

舒眉等穀雨說完，見雨兒的臉色氣得發白又沒法發作才開口道：「你起來吧，穀雨是鬧著玩的，我不過是想你在少爺身邊服侍過，現在少爺病著，我見不到他，想問問你他的喜好、習慣。」

一聽舒眉是要問這個，雨兒倒是鬆了口氣，覺得自己方才太過草木皆兵，險些害得自己要去宋嬤嬤那裡，這下她才意識到，現在院子里的主子不光是祝澤樾了，還多了個舒眉。

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得多，雨兒說了一些祝澤樾的生活習慣，舒眉聽得也很認真。留著雨兒說了多半個時辰，舒眉才讓雨兒回去，回頭便吩咐免了她在院子里洒掃的事兒，讓她專門去打掃祝澤樾的書房。

雨兒知道后，倒是對舒眉生出了幾分感激，畢竟比起打掃院子，收拾書房的活兒要輕鬆的多。

舒眉關心的也不是雨兒對她的態度，她想找到祝澤樾，就要從雨兒那裡知道更多。

雨兒對舒眉說的不過是祝澤樾一些生活習慣，口味清淡，不喜飲酒，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現在雨兒對她還十分防備，肯定不會多說，舒眉倒也不急在一時，其實她想知道的不是祝澤樾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而是想知道讓祝澤樾不惜逃婚與家裡對抗的心上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