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方法
此為防盜章阿定覺得有些奇怪——這種感覺,就像是身體深處住了另一個自己一樣。
「你不是在馬廄當值嗎?這麼多泥巴,一定是又在折騰什麼惡作劇了吧……」燭台切對鶴丸袖上的泥巴痕迹指指點點,「快點回去幹活吧!一會兒馬兒餓壞了,那可就不妙了。」
「我只不過是在田壟里搭了個假人而已。」鶴丸一副振振有詞的樣子,「那也能算是惡作劇嗎?」
阿定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夾雜著兩個大男人中間,很是為難。好半晌,她才怯怯道:「不要吵啦,三日月殿會生氣的哦。」
阿定的勸說沒有任何用處。
令她沒想到的是,止住這場關於「惡作劇」和「馬廄」的爭吵的,是一位恰好路過的付喪神。
大俱利伽羅冷著神情,從不遠處的庭院處路過。聽到鶴丸對「惡作劇」的高論,他蹙了眉,很冷漠地說了一聲:「審神者嗎?真是聒噪。」隨即,他餘光也不斜地路過了。
一口天外飛鍋扣在了阿定的頭上。
明明阿定從頭到尾都保持著安靜,大氣也不敢喘,可這口鍋還是給她背了。
也許是大俱利伽羅的神情太冷酷了,燭台切與鶴丸終於停下了爭執,轉為一起安慰阿定。
「哎哎,他不是針對主君啦,他對誰都是那副面孔。」
「小伽羅說話就是這個樣子的,生氣的話就派他去馬當番解恨吧!」
阿定一副訕訕的樣子,在心底小聲道:我可沒有生氣呀。誰又敢對武士大人生氣呢?
***
加州清光給阿定捎來了消息,說是會在三日後的傍晚把一期一振帶來,請阿定務必支開燭台切光忠,免得讓三日月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阿定聽聞后,便立即有些緊張了。
一期一振——這是她親手鍛造出的刀,和本丸里已有的一切付喪神都不一樣。她似乎能感受到,冥冥之中,似乎是有什麼契約的紅線在連結著二人的。
雖然不知道她為何會如此期待與一期一振的會面,可她已經精心準備了起來。
從前的她只是卑賤的侍女,沒有金錢也沒有閑暇去打扮自己。但她會特地留一件最矜貴的衣物,平日不穿,唯有在見到少爺的時候才會換上。
少爺總是說:「阿定不需要那些衣服首飾,就已經很美麗了。」但阿定總覺得這是不夠的,因而在別人面前總會自慚形穢。
因為要見一期,她特意修剪了長發,使自己看起來更端莊一些。她將那柄斷了的梳子重新黏合起來,在銅鏡前一邊梳頭,一邊回想著女主人從前的一舉一動。
——女主人是城裡的下等貴族,她的外在教養,是阿定見過最好的。如果自己能有女主人當初的氣質與涵養,也許一期就不會發現鍛造了他的人只是一個鄉下的梳頭娘了吧。
終於,約定的這一天來了。
阿定提前招來了燭台切,對他說:「能請您幫我給大和大人守送些東西嗎?」
「大和守安定啊。」燭台切笑著提議,「當然可以。」
「大和守大人特地提點過我,要我『一直看著他』呢。」阿定想到大和守纏著自己的模樣,露出溫柔的笑容來,「我之前研磨了一些草藥,請幫我送給大和守大人吧。」
燭台切聽到那句「要主君一直看著大和守」,心頭就微微有了警覺。他接過封裝好的藥瓶,道:「沒問題,就交給我吧。主君就在房間里休息,不用一起去找大和守了。」
燭台切離開了,阿定小小地舒了一口氣。
天漸漸暗了,夕陽的餘暉暈開一片絢爛的橘色。屋檐下的風鈴被晚風吹拂著輕曳,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來。空無一人的走廊上,投著廊柱斜而長的影子。
腳步聲忽而響起了,阿定一個激靈,打起了精神。
她望向腳步聲傳來處,卻失望地發現來人並不是加州與一期,而是冷著臉的大俱利伽羅。
他沒有如常一般面無表情地路過,而是蹙著眉,在主君的房前停下了,像是在搜尋什麼線索似的,用眸光將周遭打量了一遍。
「燭台切……不在啊。」
大俱利說罷后,漠然的眼神就望向了阿定。他蹙著眉的樣子,實在算不上「友善」,甚至有幾分兇巴巴的。在他的逼視下,阿定覺得自己全部的秘密都要被看破了。
「伽羅大人……夜安。」阿定小心翼翼地打招呼。
大俱利伽羅沉默地、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夕陽里尚有冗長的蟬鳴在迴響,他冷漠的目光似刀鋒一般,好像把阿定的偽裝都颳得一乾二淨了。
看到阿定不自在又瑟縮的樣子,大俱利伽羅終於開口了:「放心,我馬上就走了。」說罷,他收回視線,轉身離去了。
阿定覺得身子一輕。
大俱利伽羅大人……還真是可怕啊。
在短暫的等待后,加州清光的聲音終於響起來了:「主君,你在嗎?我把一期一振帶來了。」繼而,便是一串腳步聲。
阿定立刻坐直了,以最端莊大方的姿態守候在房間里,還不忘將有著瘡疤的手縮進袖口中藏好。
加州清光在房間外停住,一名身姿端麗的青年自他身後步出。他握著刀,視線遠眺著庭遠外的夕陽,清雋的側顏被夕光鍍上一圈微融的光暈。
「你就是……」阿定直直地盯著他,問道,「你就是一期一振嗎?」
青年側過了頭,望向阿定。在視線觸及到她時,他展露出些微的詫異來。繼而,他露出了令人倍感舒暢的笑容:「我正是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唯一所鑄的太刀。」
恰到好處的笑顏,彷彿能舒減渾身的疲憊。
阿定望著他,那一瞬,她的心底忽然湧起了深深的自卑與懼怕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