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血衣女子(四)
——功虧一簣。
當日夜晚,郁唯悄悄來到九千歲房中。
將卿和九千歲不在一個房間,三人約定為了不讓錢子書等人擔心,便等他們熟睡后再到九千歲房中商談。
郁唯本以為自己來的很早,哪知他一開門就見九千歲晃著白尾盤腿坐在桌邊,將卿則是端著一隻雪白的小碗一勺勺地喂他:「這粥名叫銀耳紅棗粥,在夏季放冷還有清涼解暑的功效。它的做法不難是將銀耳、紅棗、大米浸泡清洗後放入鍋中煮熟,最後加白糖便可食用了。」
九千歲笑眯眯地吃著一粒紅棗:「你知道的真的很多。」
將卿面容淡漠,手上餵食的動作卻沒停:「倘若千歲喜歡,我可以經常做給你。」
九千歲耳朵一動,反問道:「為什麼不是天天呢?」
將卿舀起一口粥,放在唇邊輕輕吹一吹,慢聲道:「不論是什麼東西,哪怕一開始再如何美味,可天天吃時時吃,也終究會有膩煩的時候。」
往九千歲的這個角度看去,將卿衣襟漆黑,膚白勝雪,雙眼微微垂著,水潤的唇邊放著一隻玉白的小勺。這一幕……九千歲呆了一下:真是好看啊。
換了一個坐姿,他半趴在圓桌上,身子幾乎貼在將卿身上。悠悠地晃了晃巨尾,九千歲面目之上滿是認真:「吶,天天我可沒有開玩笑,如果是你做的東西,我一定百吃不厭。」
將卿抬碗的手一怔,半轉了頭去看他:「當真?」
九千歲連連點頭:「當真。」
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根本沒發現郁唯的存在。
站在門邊的郁唯見他們如此,一種「自己是多餘」的感覺油然而生。他很想不通,這倆大晚上的,怎麼就喂起粥了?
那邊,那兩人還沒注意到他,將卿舀起一口粥,將手中的小勺喂到九千歲唇邊,緩緩吐出一個字:「吃。」
九千歲雙耳一動,很乖地張口去吃他餵過來的粥。
郁唯:「…………」
沉默片刻,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說句話表示自己來了。哪怕這兩人一個是神,一個是仙,不需要自己提醒。
他清清嗓子,用手輕輕在門上叩了三聲:「千歲,將卿大人,我來了。」
屋裡的兩人都停下動作朝他看來,九千歲神色如常,很熱情地招呼他進來,還很體貼地問他要不要嘗嘗將卿推舉的銀耳紅棗粥。倒是將卿,他面部雖毫無變化,可郁唯卻感到他有些不高興。
婉拒了九千歲要讓他也嘗一嘗銀耳粥的舉動,郁唯反手閉上門。
他將門關好,九千歲也坐正了。
今日菱娘的最後反應讓他很擔心,郁唯一整日都維持與往常不同的冷漠風,按理說沒與她深交她應該看不出異常,可獨獨那最後的一個笑容……
長嘆了一聲,九千歲道:「怎麼辦,我覺得她是認出你了。」
郁唯很抱歉:「真是對不住,那時我掉以輕心了。」
將卿放下手中的碗:「不怕,她知道便知道吧。正巧因為她的身份,我們的計劃也有變了。」
郁唯微呆,喃喃道:「她的身份?」
九千歲拍拍身邊的座位,示意他坐下好好談:「一開始聽你的形容我以為她是妖魔鬼怪精魅中的一種,這些大多都是會害人的,自然也排除一些不會傷人的。可今日見了她,我發現她很特殊。她確實是鬼物沒錯,可你也看到了,她能隨便出入道觀,能在白天也行動自如,從這點來看她的身份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她非常厲害,已成了一方鬼王。」
說到這裡,郁唯忍不住道:「那如此說來她很厲害了?她這樣厲害,會不會傷害到別的人?」
九千歲面色很複雜:「你不要著急,她確實非常厲害。可她比鬼王還要特殊些,因為她不是鬼王,而是鬼仙。」
鬼仙。
郁唯心中一顫。
「何為鬼仙?」
九千歲坐正解釋:「鬼仙在鬼物中是最為特殊的,因為他們雖然是鬼,卻只剩一道天劫便要飛升成仙了。而只要度過這一劫,他們便會洗去做鬼時的所有怨氣罪惡,飛升仙界位列仙班。」
郁唯對此不是很明白:「做鬼和做仙有何區別?」想起將卿就是仙,他怕將卿誤解,連忙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不明白一隻鬼修成鬼王應該會容易些的,修成仙聽著也許比成鬼王更難。可鬼王和仙有何區別,難道是仙更厲害些?」
答話的是將卿:「不,很多仙人對上鬼王都不一定是鬼王的對手。但鬼王和仙相比,前者是萬劫不復罪惡滔天,後者是功德無量眾生崇敬。一隻鬼想要修成鬼王是萬里無一,難比凡人登天,可想成仙,卻是比成鬼王更加遙不可及,因此才說她很特殊。」
郁唯突然很憐惜那位女子:「你們說她是鬼仙,又說鬼想成仙比成鬼王還要不切實際,那我相信她一定吃了很多苦才走到如今這一步。」
他這樣說,九千歲忍不住提醒他:「鬼成仙雖然不易,可你不要忘了,她現在可是纏上你了。她離成仙只有一步之遙,可就是這麼一步還是劃分出了鬼與仙的不同,難說她突然一時間想不通廢了百年修為,再次墮落為鬼,類似的案列雖然不多,可也還是有的,所以你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郁唯深深吐了一口氣:「多謝千歲提醒,我清楚了。不過我還是懇請你們,假若她真的做了什麼壞事,不到萬不得已,望二位還是高抬貴手度化了她,畢竟她這一路走來,也實屬不易。」
將卿頷首:「我明白。」
剩下的就是談今後的對策,九千歲道:「既然她現在很可能已經認出了你,那後面她一定會找機會和你獨處,你也不用慌,就這樣繼續裝下去。有我們護著你,倒是要好好看看她為何離成仙僅有一步之遙,還不找個地方閉關做最後的衝刺,反而還要鍥而不捨地纏著一個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