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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秦氏手腳很快,當晚和新德澤商量完新荷學女紅的事情后,第二天就從外面請了一位綉娘過來,姓林名靜,年四十,安置在「芳菲閣」。她擅蘇綉,在順天府頗有盛名。
新荷每日都會在「芳菲閣」跟著林師傅學兩個時辰的女紅。她前世刻苦,基本功練的很紮實。這世再重頭學起,就顯得有靈性了許多。
林靜很喜歡她的這位學生。她發現,小小的女孩很是聰敏,直綉、盤針、套針等這些手法基本上教一遍都能記住了,且手法嫻熟,進步很快。看著像是有些天賦的,她決定用些心思好好教。
這日,新荷坐在小几旁邊描林師傅給的花樣,時不時的往窗外看一眼。院里的那株桂花樹還在開花,只是零落著稀少了很多。
二嬸母李氏隔三差五的就讓人給她送東西,吃的、用的、穿的、玩的……什麼都有,看著像是極盡寵愛她似的。
「姐兒,今天是寒露,咱們要不要也蒸些花糕,芝麻酥……」
雲朵從外面走了進來。
「寒露?」這個習俗她是知道的,寒露時節吃花糕是「登高望遠」……為親人祈福的意思。
「多蒸些花糕,我待會去看看祖母。」新荷頓了頓,吩咐道。
「好的」,雲朵答應一聲,退下了。
新荷招呼站在一旁伺候的雲玲,讓她把前幾日母親送的兩盆菊花從暖房裡搬出來,準備去看新老太太時,一起送過去。一般菊花都是一花一色的,比如黃、紅、白、紫、綠這些。
但母親送來的這兩盆菊花都是複色的、極其罕見。一盆是紅黃各半的。一盆以粉綠為底色,花瓣上是星星點點的白色斑粒的。
新荷雖然不怎麼了解菊花,但端看這兩盆的品種也知道是奇珍,直覺告訴她,應該能討得祖母的歡心。
平日里,這花都是歸雲朵照料的,天氣一冷就放進暖房,暖和了才會拿出來見見太陽。
雲玲和雲朵等幾位丫頭拿了竹子製作的提籃盒,裡面裝了花糕,菊糕,芝麻酥。
因菊花罕見、貴重,兩個粗使丫頭抱著花盆走得戰戰兢兢,總怕出什麼意外。
「大小姐來了,快請進來。」
一到「念慈苑」,大丫頭秀梅就笑著迎了上來:「剛老太太還念叨姐兒呢,這不就來了。」
「那是我和祖母心有靈犀……」新荷也笑著說。
新老太太在新辟的小佛堂里誦讀經書,陽光透過槅扇照在她的側臉上,眼角眉梢處一片祥和,頭髮幾乎全白了,傴僂著腰跪在蒲團上。她真的是老了。
新荷鼻頭一酸,無論前世今生,新老太太都沒有虧待過她,一直對她疼愛有加,「祖母……」
新老太太回頭便看見梳著丫髻的小孫女在門口站著,頭戴粉色的絹花。穿著件杏黃色纏枝紋的短襖,白色的挑線裙子。表情有些難過,眼圈微紅,像是要哭出來。她把手裡的經書放在眼前的案桌上,由張嚒嚒攙扶著站了起來,招手喊道:「荷姐兒,過來。」
新荷緊走兩步抱住了新老太太的腰:「祖母,我來給您送花糕了,今日是寒露,我要和祖母一起過。」
「……好孩子,咱們去正房。」
新老太太牽著新荷的手,心裡軟和的很。在整個新府,如今也只有這個小孫女會常常的惦記著來看她了。
才走到正房門前,大丫頭綉芝就挑了布簾,方便她們進去,「老太太,你看看這兩盆菊花,多好看呀,顏色還不一樣……奴婢長這麼大,還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她口齒伶俐,說起話來像琉璃珠子落玉盤似的。
「沒見識了吧……」新老太太踏過門檻,只看一眼便爽朗地笑了,「這菊花可不是『凡品』,都是有名字的,這盆大紅色摻雜黃色的,是『二喬』。看看這這顏色……多像美人喜怒的兩面。另外一盆花瓣上帶斑點的,名字更好聽了,是『梅花鹿』。」
「這都是名貴的物件,一盆之價不下百金,我年輕的時候赴宮宴倒是見過一次……沒想到今日竟然在府里又看到了。」
新荷眼睛彎了彎,就知道祖母會喜歡。
新老太太一生看盡世事,如今到了古稀之年,又信奉佛學,相信萬物皆有靈,自然也喜歡這些花草。
「還是祖母見多識廣,這是母親前幾日讓人給我送來的……我也不懂花草,只想著樣子好看、稀奇,就借花獻佛給您帶來了。」還沒等旁人開口,新荷的馬屁就先拍上了:「畢竟,寶劍贈英雄嘛。」
最後這一句話說得不倫不類,屋裡的丫頭婆子都笑成一團。新老太太「噗呲」一聲也被逗笑了:「這孩子又渾說……」話雖是斥責,臉上卻滿是笑意。
新荷一點也不怕老太太佯裝的怒容,她小跑著把丫頭手裡的食盒拿了過來,說道:「祖母嘗嘗,這是我的小廚房做的。」
「好吃。」新老太太捏了一塊菊糕,咬了一口,清甜綿軟,便誇道。
雲朵偷眼瞧了一臉笑意的雲玲,心道:姐兒果然厲害,三兩句話間把老太太哄得合不攏嘴,也知道如何投其所好……她又是新家大房嫡出的姐兒,這以後怕是要了不得的。
張嚒嚒看祖孫倆吃得開心,便悄悄地退了一步,小聲打發大丫頭秀梅去煮些健胃消食的山楂梅子茶呈上來。
門外陽光正好,屋內笑聲不斷。
快到晌午的時候,新荷從「念慈苑」出來,把其餘跟著的幾個丫頭打發了,只帶著雲朵、雲玲往花園方向走去。她吃了不少糕點,又被祖母灌了一大杯山楂梅子茶……肚子撐得厲害,便想著多走些路幫助下消食。
「這天真好看,連雲彩都被染上了紅色……」雲玲手裡拎著紅色漆器的點心盒子跟在新荷的身後,低聲同雲朵講話。
「確實是美~今日還晚晴呢,看來明個又是好天氣。」
「晚晴?」新荷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語,好奇地問道:「這和天氣有什麼關係?」
「這是鄉下老農總結出來的經驗,奴婢在鄉下時,聽爺爺說過,前一天傍晚的晚晴預測著第二天的好天氣。」
從「念慈苑」出來后,姐兒就一直心事重重,走路都沒精打採的,難得見她對這個話題感興趣,雲朵就詳細的解釋了番。
「哦,原來是這樣。我還真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呢……」
新荷心不在焉的回了句,繼續低頭想事情……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父親和祖母提都不許她提顧望舒呢?
「姐兒,這好像不是回「蓮苑」的方向吧……」雲朵疑惑著說道。
「你說什麼?」新荷茫然地停下來,去看自己的兩個大丫頭。
「這不是回「蓮苑」的路……」雲玲也跟著說了一句。
新荷並未回答她們的話,兀自開口道:「已經三、四天沒去看四叔了?不知他病好了沒有?」
雲玲頓了頓,回答:「奴婢前幾日見到四爺時,他臉色紅潤,這會子估計是病癒了。」
「那就好。」
「姐兒要實在擔心,這時間還早,不如去看看……」
雲朵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雲玲打斷了:「時間雖早,但是秋末天涼,姐兒還是先回「蓮苑」添件衣服吧。」
這兩人的意見難得不一致,新荷挺意外的,不過這天色確實也不算晚,她決定先去看看顧望舒,然後再隨便刷一波存在感。想到這裡,她回頭說道:「雲朵說得有道理,四叔尚在病中,不去看看我這心裡不舒服。」
雲玲看了雲朵一眼,沒有說話,姐兒冒這麼大的風險來幫四爺,他竟絲毫也不領情……她雖然是奴婢,卻也是看著姐兒長大的,拿她當親妹妹一樣看待,自然不希望她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念慈苑」附近種的都是竹子,風一吹來,颯颯作響。三人邊走邊聊,待走到竹林盡頭時,遠遠的便看到了柴房,新荷加緊步伐,「四叔在嗎?」瞅著院門是開著的,她便抬腳走了進去。
顧望舒正坐在院子的石板上看書,聽見喊聲,回頭就發現小姑娘領著兩個丫頭過來了。
「大小姐……」他站了起來。
「四叔,你別這樣稱呼我……」
「尊卑不可廢。」他合上手裡的書卷,回頭招呼在西次間燒水的虎子:「給大小姐倒茶。」
「……可是,你是我四叔……」
「日常……喊我的名字就行……」
顧望舒的目光很淡,透漏出冷到骨子裡的疏離。新荷看著這樣的他,不知為何,莫名就生出倔強來,她去找祖母、父親遊說他的事情,話還沒出口,就被堵了回來。現在,來看四叔……他又這樣冷漠……
她真的就什麼事都做不成嗎?
她偏不信。
小姑娘眼圈微紅的直視著他,顧望舒嘆了口氣,去屋裡拿了灰色的棉墊出來,墊到石板上,「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