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熱帶鹹魚
臉是沒有丟的。
夏無吟只覺身體一輕,柔軟的手攬起了她的腰肢,把她拉進一個柔軟的懷抱,她一抬頭,大師姐有些冷冰冰的下巴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帶著她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
確定自己沒丟臉也沒丟了面巾的夏無吟立馬開始作死了,她反手抱住了顧佩玖的腰,「謝姐姐出手相救啦,在下感激不盡,只是不知道姐姐那麼好看,是不是心腸也像這臉蛋一樣……」
夏無吟右手中割紅綢的小刀已經抵在了顧佩玖的腰后,鋒利的刀尖直指其命脈,左手卻摸上了顧佩玖的臉蛋,聲音曖昧,「又軟又甜呢?」
她女扮男裝,正太一般的聲音,配上那雙漂亮又微微上挑的眼睛,當真是誘人犯罪。
顧佩玖面無表情的抱著她,沒撒手,她身高一米七,夏無吟穿越來時也就八九歲,入門如今也才不過十二三歲,現在被顧佩玖抱著,腳都沒著地,小胳膊才堪堪拐到對方腰后——手中小刀鋒利,抵在那腰后要害之地,位置極准。
「看姐姐長那麼漂亮,不如放我一條生路?」
夏無吟腳不著地,她整個人身體的重量都壓在顧佩玖身上,兩個人也因此貼的極近,她如今嘴上甜甜蜜蜜,要害也捏的准——實際上她十分的沒有安全感。
顧佩玖看了她一會,忽然鬆了手。
這手鬆的猝不及防,夏無吟腳一下著了地,小刀卻失了準頭,她的胳膊被顧佩玖反手一擰,紅色的綢帶應聲而起,先把那胳膊從背後捆住,然後一個旋轉,團團將夏無吟捆成了一團麻花。
夏無吟一瞧眼自己被捆成紅蟲子的慫樣,又看到眼前面無表情的顧佩玖,馬上知道自己涼了——不,在小刀的位置偏了的時候,她就已經涼了。
滿腦袋都是涼了涼了的夏無吟,冷不丁的臉上一涼。
面巾被摘了。
得,最後一層遮羞布也沒了。
夏無吟睜大自己的細眼睛,飛速轉動自己的大腦,她努力擠出了幾滴鱷魚的眼淚,一臉慘遭強/暴后的慫樣,「對不起大師姐……我……」
丹峰空降大師姐顧佩玖,終於說出了她在後山對夏無吟的第一句話。
「你是丹峰的弟子?」
在丹峰當了兩年打雜弟子的夏無吟:……
其實她也不意外,顧佩玖來到丹峰也就半年而已,只是她天賦異稟,骨骼清奇,修鍊速度飛快,蹭蹭晉陞——晉陞成丹峰大師姐的時候,夏無吟正在準備她必然失敗的第六次入門考試。
考試結果如何,不提也罷。
不過她認識光輝亮麗的大師姐,大師姐可不一定曉得她是哪根蔥。
夏無吟馬上痛哭流涕自報家門:「師姐!大師姐!我是XX地XX區菱溪山丹峰第556代外門弟子第88號夏無吟啊!」
顧佩玖沒理會她一長串帶著地名門牌號的自報家門,直接伸手到夏無吟腰間,果然摸到了一塊身份玉佩,夏無吟被紅綢帶裹著不能反抗,只能嘴上一邊嗷嗷叫著非禮一邊蠕動,遠遠看著像個可笑的毛毛蟲,顧佩玖直接無視了她嘴裡一堆聽不懂的什麼「性騷擾」什麼「佔便宜」什麼「吃豆腐」之類亂七八糟的鬼話,驗證了身份玉佩的真假后,冷聲道:「自己的門戶記得那麼清楚,怎不記的丹峰山訓?」
夏無吟一下就啞了,也不蠕動了,趴在那裡像條被淹過的紅色熱帶鹹魚。
顧佩玖面無表情:「要我跟你重複一遍?丹峰山訓第88條,後山禁止丹峰任何弟子入內,違者逐出丹峰……」
夏無吟眼睛一亮,試圖鹹魚翻身:「真的?!那麼好?門規我懂,但其實我早就想問了,逐出丹峰后那我能不能去劍峰?」
顧佩玖:「……或抄門訓三千遍,以儆效尤。」
也許是夏無吟臉上的失望之色太為明顯,顧佩玖忍了忍,「丹峰有何不好?」
夏無吟有氣無力的抬抬下巴,顧佩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因為一番爭鬥,夏無吟費盡心思的勞動成果……不,贓物——琉璃木此時正老老實實的趴在地上的枯葉上,在月光下,五色流轉,十分亮眼。
顧佩玖蹙眉,「琉璃木?」
「是的……」
夏無吟奄奄一息:「我其實是十分感謝丹峰對我的養育之恩……」
「丹峰的無數優點簡直數不勝數……師門上下和和睦睦,基情四射……不,我是說兄友弟恭……」
「但是大師姐……有件事實在是令人痛恨萬分又難以啟齒……」
顧佩玖發現夏無吟非常能扯皮,「說重點。」
她剛剛趕過來救下摔落枝頭的夏無吟后,後山的那股令人不安的魔氣已經消失了,這也是她為什麼能在這裡悠哉聽這小子扯皮的原因。
然後她聽見這小子一本正經的開口了:「大師姐……丹峰外門弟子太窮了。」
顧佩玖:「……」
見顧佩玖面色微妙,夏無吟馬上開始了她的血淚控訴:「大師姐!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啊!上後山違門訓是我不對,求求您把我逐出丹峰……不,我是說,你看這琉璃木在凡間不過賣十兩紋銀,在修者也不過兩塊中品靈石,你看我每天三個銅板每天都在溫飽線上掙扎,攢個十天半個月才能出去喝一壺黃酒……」
顧佩玖:「……丹峰禁酒。」
夏無吟表情一收,正經無比:「我在外面喝的,不算。」
被發現在丹峰里喝酒可是要罰十個中品靈石的!
就憑丹峰外門弟子一天三個銅板,她得還吃不吃飯了?
顧佩玖:「你十二三歲,喝什麼酒。」
夏無吟笑嘻嘻,「誰家弟子足風流,一醉解千愁啊!」
顧佩玖面無表情,「錯了,不是這麼背的。」
什麼歪詩。
夏無吟咳了咳,「這詩是不是這麼背的這不重要……大師姐您看,要從丹峰外門弟子變成記名弟子,就得在每月一次的門派考核上煉出辟穀丹……這辟穀丹的材料不就是琉璃木么!」
「掐指一算,入門三載,我接連掛科了六次……」
顧佩玖糾正她:「是兩載。」
夏無吟厚著臉皮:「都一樣,反正我傾家蕩產了。」
顧佩玖忍不住道:「辟穀丹並非複雜丹法,也無需靈力加成,凡間藥師偶爾都能配出相似的辟穀之物……」
……怎能連掛六次呢?
夏無吟仰天長嘆,「此乃天賦異稟。」
顧佩玖:「……」
她情深意切,「師姐您看,我也許更適合劍峰這種俠肝義膽,劫富濟貧,能仗劍走天涯的職業……」
顧佩玖看了一眼紅綢底下露出一角的夜行衣。
夏無吟顯然發現了自己師姐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她面不改色:「有時候俠盜在江湖上也是十分令人敬佩的。」
顧佩玖揪著紅綢把她提起來,冷漠道,「可惜我們菱溪山並無盜峰。」
在顧佩玖手底下搖搖晃晃的夏無吟臉色有點發白,嘴炮卻依然□□:「真的是令人嘆惋。」
顧佩玖冷笑,「丹峰外門弟子夏無吟,有違山訓88條,44條,32條,抄三千遍丹訓,罰一個月俸祿,此外面壁思過一個月!」
身份玉佩上寫著編號和名字,夏無吟並不奇怪她知道她的名字。
夏無吟強顏歡笑,「我弟子號也是88呢……吉利,可是怎麼就沒發過財……不大師姐!我是說,第44條和32條是怎麼回事?一個月俸祿?!一個月90個銅板呢!!」
說到最後已經是強弩之末,但一張慘白的小臉還是堅定的擺出了一幅寧死不屈,要為自己討回公道的堅定立場。
顧佩玖看她臉色不好,考慮到雖然做錯了事,但到底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乾脆把紅綢帶系在了腰上,把夏無吟捆在了背上,聲音卻依然冷淡,「第44條,不敬師長,罰俸祿。」
夏無吟強行洗白:「哪裡不敬了?!咱倆剛見我就喊你大師姐了!」
想想就心痛。
顧佩玖無動於衷,「第三十二條,威脅師長,罪加一等。」
夏無吟死不認賬,「沒有,我沒有!」
顧佩玖:「第三十一條,做錯事抵死不認,再扣一個月俸祿。」
夏無吟心如死灰。
感到身後的沉默,背著夏無吟的顧佩玖唇角微微一翹。
聒噪的小子,終於安靜了。
她轉身準備離開後山,忽然聽到背上人小心翼翼的聲音,「那個……我的勞動成果……不,我是說那個琉璃木……」
夏無吟的心都在滴血:「您能,順便……幫我帶一下嗎?」
還沒等顧佩玖表態,夏無吟就開始了聲淚俱下,「您不能不帶它啊!我的第七次補考就靠它了!大師姐!丹峰光明的前程需要我啊!」
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不知道還以為她受了多打的委屈。
顧佩玖慢條斯理,「不是說要去劍峰嗎?」
夏無吟:「……」
顧佩玖眉毛微微一挑,「嗯?」
夏無吟一臉慎重:「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我發現劍峰的人戾氣太重,不太適合我這種清修之人。」
顧佩玖淡淡道,「我覺得丹峰也不太適合。」
連掛六次辟穀丹,也是罕見。
夏無吟馬上打蛇隨棍上,小心翼翼,腆著臉皮:「你看,大師姐你都這樣想了……要不別讓我抄丹訓了,直接逐出丹峰好了,我聽說獸峰最近也很缺人手……」
顧佩玖語調微揚,「哦?那看上去,你大概不需要琉璃木來通過丹峰考核了。」
說罷轉身欲走。
夏無吟馬上嚎的撕心裂肺,「不——大師姐!我發現我還是最喜歡丹峰了!最喜歡了!!丹峰大師姐真他媽好看!最好看了!我想一輩子都留在丹峰看大師姐!!」
驚起寒鴉一片。
顧佩玖臉黑了一半,「住嘴!」
夏無吟馬上乖乖閉嘴。
她怕她再給她安個不敬師長的名頭,又借口罰她一個月的俸祿。
袖口綉著精緻紅楓的少女面無表情的撿起了地上的琉璃木,收進了袖子,「抄完三千遍丹訓后,來我這裡換。」
「……哦。」
「還有,說話算話。」
「哦……啊?」
「門訓第46條……」
「嗷,嗷,算話,算話!我會一輩子都留在丹峰看大師姐的!」
顧佩玖臉徹底黑了,她忍了忍,「我不是這個意思。」
夏無吟:「那……大師姐最好看了?」
顧佩玖:「……不是。」
夏無吟也很絕望,「那您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顧佩玖額頭暴起了青筋:「閉嘴!」
誰他媽知道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