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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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從平穩的官道駛入小路。
趕車的馬夫道:「小姐,這段官道正在修整,不好走,咱們繞路吧。」
宋語亭掀開帘子的一角,伸出一雙眼睛看了看。
「走吧。」女孩兒的聲音如同黃鶯出谷,清脆悅耳。
馬夫道:「小姐坐穩了,這兒不如官道平整。」
嬤嬤整理了身旁的軟墊,連忙道:「小姐趕快坐穩了,這小道顛簸地厲害,別磕著碰著了。」
宋語亭乖乖坐下。
磕在馬車上,還是很疼的。
她才不要那麼難受。
馬車晃晃悠悠走到山林深處,宋語亭看著一路上倒還沒有想象的難受,便悄悄透過帘子,看著馬車外的風景。
山上的樹葉還綠著,陽光斑駁落下,無端端有些溫暖的意味。
宋語亭抱緊了手中的暖爐。
她知道,外面其實非常冷。
嬤嬤看著她像小松鼠一樣,動不動就伸頭看一下,就覺得非常好笑。
「小姐,左右無人,你撩開帘子看一下也無妨的,等人來了再放下就好。」
宋語亭搖頭,低聲道:」外面冷。」
鄭重的模樣,彷彿在說什麼重要的事情。
那低低的聲音,溫柔又婉轉。
嬤嬤就笑了,「那小姐坐好了,您這樣子,萬一帶會兒磕到了,可別跟嬤嬤訴苦。」
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竟然是覺得天氣寒冷就不肯出去。
嬤嬤覺得,對自家小姐還不夠理解。
宋語亭伸著頭看,忽然馬車一陣劇烈的晃蕩,她一時不察,身體一歪,腦袋就磕到了窗戶邊緣上。
白嫩嫩的額頭上,當即就泛起了一抹紅。
嬤嬤嘴上說著不管她,卻心疼地厲害,趕緊過去伸手揉了揉。
「小姐不疼,嬤嬤揉揉,哦乖。」
宋語亭眼裡泛出生理性的淚意。
她嬌聲道:「嬤嬤我好疼。」
馬夫在外面連忙道:「小姐恕罪,剛才是磕到了石頭上,小姐沒事吧。」
「我沒事,你繼續走吧。」宋語亭搶在嬤嬤前搭話。
嬤嬤心疼她,肯定要怪人家的。
可的確是她自己不老實,誰也怪不得,若真的要怪,也只能怪路不好。
她雖然嬌氣,可也不會讓人替自己背黑鍋,無緣無故遭難。
嬤嬤心疼地看著那白白嫩嫩的額頭,拿出藥酒,一點點抹上去。
「哎喲,這多疼啊,我可憐的小姐。」
宋語亭抱住她的手臂,撒嬌道:「嬤嬤別急,沒有很疼的,誰家孩子還沒有磕著碰著的時候,就只有一點點疼而已。」
「小姐你和別人不一樣,將軍捧在手心裡怕化了,我帶你出來,立刻就害你受傷了。」
嬤嬤說著自責起來,甚至開始掉淚。,「我年紀大了,真是越來越沒用,辜負了將軍的信任。」
宋語亭攬住她的肩膀,嬌氣道:「嬤嬤您怎麼比我還嬌氣,我都沒哭呢,照你這麼說,我更要自責了,爹爹讓我回京,我還處處受傷,真是不孝順。「
「小姐說什麼傻話,沒有人比我們小姐更孝順了,。」嬤嬤虎著臉反駁,輕嘆道:「嬤嬤不哭了,小姐要是疼,就跟我說,我幫你揉揉。」
宋語亭哭笑不得。
好歹把人勸住來了,她也只好老老實實坐在一邊,再不敢活蹦亂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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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時候,一行人還沒有走出這條小道,宋語亭看著天色,便讓人停車,用了午飯再走。
「小姐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弄?這荒郊野外的,實在委屈。」
「嬤嬤別擔心啦,我吃什麼都好,就是想下去走走,不知道可以嗎?」
前世被困在鎮國公府多年,抬頭所見,也只是四四方方的天空,除了偶爾伸進院子里的幾條樹枝,再也不見別的東西。
宋語亭一直很思念在北疆時候,時不時出門遊玩的情形。
那時前一世支撐她沒有發瘋的力量。
她甚至有時候都懷念在宋家,被宋語書欺負了,丟出門的事。
不管再苦再難,都比被關在一個地方要好。
嬤嬤看了眼四周,只道:「小姐下車吧,這兒沒有外人,倒是無妨。」
這兒是北疆,民風開放一些,小姐還能出門見人,回了京城,在那種規矩森嚴的地方,小姐就只能待在院子里不出來了。
嬤嬤有點心疼她。
也不知道小姐能不能適應。
現在能讓她放放風,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宋語亭開心地跳下馬車,精緻的羅衫出現在眾人面前,便隱隱約約感受到幾分艷羨。
生而為人,卻沒辦法相提並論。
宋語亭看著寬廣的天地風景,看著北疆已經變得光禿禿的山林,心裏面卻有種難得的歡欣鼓舞。
自由的感覺,比所有的綾羅綢緞都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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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升起了爐火,正打算做飯。
野地里忽然冒出一伙人人來,為首那人拿著大刀,趁人不備嗎,一把勒住宋語亭的脖子。
「你們是什麼人?快放開我家小姐,不然讓你們好看!」
嬤嬤著急忙慌地站起身。高喝道。
「我家小姐是宋將軍之女,你們敢動她一根毫毛,必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那匪徒手下絲毫不客氣,眼看著就把宋語亭脖子勒出一道紅痕來。
「別講這麼多沒用的,把你們車上的錢拿來,我就放了這小丫頭,不然我們一群亡命之徒,有個千金小姐陪葬,也不錯!」
宋語亭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被勒住脖子的窒息感如此強烈。
前世的記憶鋪天蓋地而來,那樣的絕望之感,再次攫取了整個腦海。
難道,上天讓我再活一次,便是為了再次慘死嗎?
好不容易救下爹爹,結果還是逃不掉這樣的命運嗎?
她幾乎放棄了掙扎。
「你放開我家小姐,要什麼我們都給,你們去拿錢,都拿來。」
嬤嬤真的要急哭了。
對方手下微微鬆了一點,冷笑道:「多虧你識相,拿了錢過來,我不傷人性命。」
小廝們抬著一箱銀錠子過來。
嬤嬤道:「我們除了路上的盤纏,所有的財產都在這裡了,你放了我家小姐。」
對方看著那箱子元寶,眼睛都直了,笑嘻嘻道:「宋將軍家財萬貫,怎麼能就給這麼點,再來一箱子,我就放了這丫頭片子。」
嬤嬤氣急敗壞道:「你們得寸進尺,我們車上就帶了這麼多金銀,再沒有了,這些銀錢,足夠你們一輩子衣食無憂了,還想怎麼樣!」
「別給老子廢話,不給錢,我就殺了她,再殺了你們!」
對方反正已經是做了土匪,早已決心無賴到底,好不容易遇上了大戶人家,不好好宰一頓,如何對得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們。
嬤嬤跺了跺腳。
「車上還有一盒子珠寶,價值連城,我給了你們,便放過我家小姐。」
「還不快去拿!」
那盒子珠光寶氣的東西出現在眼前,宋語亭清晰地聽見那匪徒的的呼吸加重了幾分。
財帛動人心,宋語亭清楚地知道那盒子珠寶值多少錢。
那人的手,不自覺地鬆了幾分。
宋語亭忽然瞪大了眼睛,看著從斜前方出現的一支利箭。
那箭,沖著這匪徒的心口而來。
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那些錢財上,沒有一個人發現,自己處在危險的邊緣。
箭慢慢近了。
映在宋語亭眼中,隨即沒入血肉,沉悶的聲音如雷聲入耳。
對方吃痛,手下一松。
宋語亭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人拉出了那個危險的境地,直直沒入一個帶著冷香的堅硬懷抱。
救她的人,穿著堅硬的鎧甲,身上是清淡的香氣。
和大多數男人都不一樣。
她的頭被男人按在懷抱里,看不見外面的場景。
可是耳邊傳來的打鬥聲如此清晰,忽略不了。
男人的聲音響在耳邊,「別怕。」
只此兩個字,便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宋語亭陷在絕望里的內心,慢慢平靜下來。
她很怕,怕真的死在了這裡。
此時被陌生人安撫了,被人用守護的姿態護在懷裡,她便忍不住埋頭在對方胸膛里哭出聲來。
男人身子一僵,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何景明目光深沉,一眼幾乎望進了宋語亭心裡。
「等到下次見面,我再告訴你。」
他策馬離去,留下一個堅毅的背影,在夕陽下,彷彿一副古畫。
宋語亭眨眨眼。
他的意思是,要回京城嗎?
為什麼呢?前世從未回去的人,現在卻說這樣的話。
「將軍,你怎麼不早說,早知道我就幫你巴結巴結宋將軍了,現在咱們打壓人家那麼多年了,您這可是任重道遠啊。」
「閉嘴!」
「將軍,你別說,這宋小姐就是好看,難怪您春心萌動。」
何景明不理聒噪的副官,快馬離去。
那女孩兒問他為什麼不回京城,含羞帶怯的模樣,好像是在問離鄉的夫君何日歸來。
她……難得也想見自己嗎?
何將軍心裡難得喜悅。
甚至於覺得,就算副將聒噪的像一萬字鴨子,他也能夠原諒對方。
何將軍回頭看了眼夕陽下的馬車。
那裡裝著他喜歡的女孩子。
何景明陷入了沉思。
他在北疆好幾年了,勢力比之叔嬸自然還不夠看,但是那二人沒有兵權,等慢慢謀划,總有報仇雪恨的一天。
可是,該讓姨母替自己提親了。
她是宋貴妃的侄女兒,不知道舅舅會不會同意。
還是等自己回了京城再提這事吧。
不管怎麼說,都能護住這個嬌小姐的。
副將還在聒噪。
「將軍,您上次說要去找宋將軍討報酬,還去不去啊?」
人家都成老丈人了,現在嘚瑟倒是沒問題,就怕以後挨打呢。
何景明看他一眼:「去啊,為什麼不去。」
副將一臉懵,「不……不是,將軍,您給老丈人家幹活,還要報酬啊?」
何將軍一臉淡然。
如他自己所言,回到北疆城裡面,沒有回自己的將軍府,反而直接去了宋將軍府上。
宋將軍從家中迎出來。
「何將軍來了。快請進。」
何景明把馬韁扔給後面伺候的僕人,面如春風道:「勞煩宋世伯出來。」
他側了側身子,做出請宋將軍先進去手勢。
兩人往裡走著,何將軍笑說:「說起來,我家和世伯家裡也是沾親帶故的,貴妃娘娘算是我的舅母,世伯又是貴妃娘娘的兄長,真是巧了。」
宋將軍一時沒能回過神來,被他的操作震驚地一言不發。
咱們在北疆比鄰而居多年,也沒見你尋過親。
反而是冷漠地很,我們一起說個話。都像是誰欠了他錢一樣。
「何將軍……這是何意?」
「只是今天剛巧發現,並無別的意思,都是親戚,令千金也該叫我一聲表兄的,世伯不必多心。」
宋將軍渾身一僵。
辛副將說的沒錯,果然是在打亭亭的主意。
「這……我可不敢與皇室論親,不比何將軍是公主之子,皇親國戚。」
宋貴妃,並非正宮皇后,就算宮中無後,她是地位最高的女人。
可宋家,到底不算是皇家親戚。
何景明的副將滿臉吃驚,自家將軍剛才對宋小姐說是人家長輩,到了宋將軍這兒,就成人表哥了.
你未免也太不講究了.
何景明又道:說起令千金,今日我帶人去剿匪,恰好碰見宋小姐被人劫持,幸好我去的巧了,否則…….
他搖頭嘆息:世伯該給表妹多帶些人手的,這一路上困難重重,萬一怎麼著了,世伯豈不難過。
宋將軍一顆心提起來,連忙問道:「亭亭碰見匪徒了,她可有受傷,怪我不好,竟忘記了此事,還要多謝何將軍相救!」
「表妹無事。」何景明面不改色,「世伯不必憂心了,我已經派了人一路護送表妹回去,這一路必然是安穩無憂的。
他自然而然地換了稱呼,宋將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人救了自己一次,又救了亭亭,別說是當亭亭的表哥了,就算是非要做宋將軍自己的兄長,宋將軍也只能同意。
「多謝何將軍大恩。」
若是亭亭出事了,宋將軍覺得自己就不用活下去了,幸好碰上了何將軍。
都怪自己,擔憂母親病情,竟把這最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何景明隨他走進書房,「舉手之勞,倒是不知世伯何時回京,替我帶些東西給家中姨母。」
「惠欣長公主?」宋將軍問道:「能為長公主殿下效勞,是臣等的福分。」
至於回京·之事,還是要等聖上批複,我等駐守邊關,實在不能自專。「宋將軍也沒有辦法,他也急著回去,母親病重,聽聞很危險,可自己還要待在這裡,焦心而又無能為力。
「我明白,想來陛下自有打算,世伯只管等著好消息。」
自己跟宋將軍都要回京城,舅舅可能想打死自己吧。
畢竟能夠鎮守邊關的將領雖多,一時半會兒找出兩個,也挺艱難的。
「何將軍可有回京的打算,長公主殿下和陛下疼愛何將軍,恐怕不捨得將軍常駐北疆。」
何景明一笑:「如世伯所言,全看聖上的意思。」
若是舅舅非不讓回去,那也沒法子,還是要在這鬼地方熬下去。
那就靠姨母幫自己看住媳婦兒了。
宋語亭那麼好看,回了京城,肯定好多人家看上她,萬一被人先下手了,舅舅可賠不起。
「我冒昧問一句,何將軍要給長公主殿下帶什麼?」
不問也不成。
何景明是他的恩人,可萬一他要運進京城的是什麼違制的東西,刀槍劍戟什麼的,最後被查出來了,連累的是自己一家。
何景明一笑:「不過是些婦人家的首飾,姨母喜歡北疆物品,我在這兒多年,也該孝敬她。」
宋將軍放下心來。
何景明卻又道:「到時候還要勞煩表妹替我去送了,姨母家裡還有個妹妹,和表妹年齡相仿,倒是可以玩到一處去。」
宋將軍心道:「果然還是在打亭亭的主意。」
只是不好說出口,萬一人家沒這個意思,豈不尷尬。
宋將軍還是覺得,自己是智子疑鄰,被辛副將說了,看何景明的時候,總覺得是搶閨女的壞人。
何將軍是個好人,說不定真的只是覺得是親戚,才親熱起來的。
雖然這話,他自己都不怎麼相信。
何景明心裡想的美好。
等自己給姨母去信,讓姨母幫自己看著她,不要被人捷足先登。
再讓宋語亭跟姨母培養感情,等日後關係親近了,說什麼都簡單。
天色漸晚,何景明起身告辭。
宋將軍挽留了幾句,被何景明推拒了。
踏出宋將軍府,何景明變了臉色,冷肅道:「去給我把信使叫來,本將要給長公主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