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白骨盯著他,眼中一片冷然,這花瓶太能忍,氣息已然亂到這個地步,若是尋常人早暈了過去,這般傷重竟還強熬,死撐到她動手,剛頭進來還一言不發,擺明要削弱她的實力。
這樣的人就像伏在暗處的毒蛇,伺機而動,猝不及防就會給你致命一擊。
白骨五臟俱傷,去除身上大大小小的皮肉傷,腰間的口子也越發大,呼吸間都能牽動傷出,連頭皮都綳得生疼。
她暗自平穩氣息,緩了好一陣才靠牆強撐著站直身子,面上一絲痛苦的神情都未顯露出來,只面色寡淡如同閑話家常般,「你布了什麼陣?」
白骨偽裝得很好,面上幾乎看不出一點問題,語氣也無可挑剔,可惜就是偽裝得太完美了,剛頭腰間的傷都已經捂著,現下卻不在顧及,實在太過刻意,又如何騙得過秦質的縝密心思。
秦質看他一眼,才慢聲開口解釋道:「這寒冰棺有帝王蠱加持,百年沉澱下來的寒氣極易傷人,進入體內的寒氣會持久不散,摧毀其中的五臟六腑,我這符紙不過是將寒氣一道聚集而成,再用旁的法子將寒氣引出,只是沒有想到白兄這般急切,也不曾給我說話的機會……」言罷,他笑意晏晏看向白骨,神情似極為遺憾卻又明明白白帶著一種虛情假意。
白骨聽後面色越發僵硬,片刻后才勉力微微放鬆,有禮有節輕聲道:「原來如此,倒是我太過激進,該先與你好生商量才是……」說到此,語氣也越發緊繃不自然,彷彿下一刻就要將人扭斷了脖子一般。
她頓了一頓,緩和了語氣,特意將剛頭的事情糊上一張窗戶紙,「方才是我不好,不該那般態度對你,剛頭本是想在後天護著你和你一道進來的,沒成想你不曾等我,倒生了這樣的誤會,現下你我二人都受困於此,帝王蠱近在咫尺若是再相鬥下去,到頭來玉石俱焚,豈不是讓旁人得了先機?」
秦質聞言一派閑散,顯然不喜歡白骨糊得窗戶紙,隨意就揭了開去,三兩下將局勢道了個明白,「倒不是我要與白兄為敵,只白兄武功太高,讓我不得不為自己做一些打算,畢竟白兄剛頭確實想要我的性命對不對?
如今這般正好,我二人現下這般的情形沒了誰都出不了墓。」
白骨聞言只覺心口微微一窒,一陣氣血湧上頭,頭腦暈眩之間差點暈過去,她自有意識以來,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她剛頭那一口氣若是沒調過來,差不離就給他氣得歸西而去了。
這種兩敗俱傷的法子,一個拿捏不準便真是玉石俱焚的下場,這人若不是現下這般貴家子的模樣,還真的有幾分做亡命之徒的本事。
然而連白骨都不得不承認用這樣的方法對付她,確實是最有效最快的。
白骨慢慢垂下眼睫,掩飾眼裡一閃而過的殺意,她暗自運氣調息,良久才語調平平道:「說罷,怎麼取帝王蠱?」
秦質眉眼帶笑,嘴角揚起,水面漣漪微微盪開,風流姿態叫人不敢多瞧,薄唇輕啟笑意轉瞬即逝,「離寒玉棺周遭第二排的方磚走,左一步右三步各踩四磚順行四次,逆行八次,每一步需放三分力,力道不能多也不能少,直至棺尾揭開符紙。」
白骨慢條斯理站直身,默看半晌,終是按照秦質的法子沿著寒玉棺周遭的金鑲玉磚上走了一圈,這每一步似乎都隱含玄妙,腳落玉磚,磚面隱隱下沉,如同一個八卦陣包圍著中間的寒玉棺。
白骨從棺材後頭拿下一張符紙,全身已然大汗淋漓,身上的傷已經讓她隱隱有種下墜的沉重感。
此刻心中越發暗悔,剛頭應該押著他一道進來,這人根本不能離開眼前半步,才不過前後腳的功夫就布了這麼一個陣,若是時間再給多些,只怕如今骨頭都被他磨成了灰。
白骨將符紙揭下,伸手挑劍極為費勁拿過匣子,寒冰棺材微弱的煙氣慢慢消散,以肉眼不能看見的速度開始微微融化。
白骨拿了匣子原路返回,幾許周折才安全離了棺材外,胸口越發悶疼透不上氣,終是熬不住以劍撐地歇息了片刻,才慢慢抬眼看了不遠處坐著的秦質,這一眼可謂是包含深意,寡淡的麵皮上浮起絲絲笑意。
素來不笑的人突然笑起總歸會有些奇怪。
秦質看著他,面色不變,眸色卻越深。
白骨強忍著身上的痛楚,拿著手中的匣子在面前微微一晃,臉上的笑越發溫和,「秦公子,你看我拿到了什麼?」
秦質不動聲色間視線從他的眉間的硃砂痣慢慢移下,唇色極淡,沾染了鮮紅血跡越顯面容蒼白,白衣被血染紅了大片,脆弱中夾雜病態意味。
秦質眉眼越漸染笑,散漫中帶著些許淡然,靠坐牆面越顯卓越風姿,「不知白兄何意?」
白骨聽后輕嗤一聲,慢條斯理收起匣子,隨手丟掉了手中砍卷的劍,輕劍落地發出「咣當」一聲清越,越顯墓中寂靜,空氣中平添幾分凝塞緊張。
白骨閉上眼面上帶上幾分莫名意味,偏頭輕撫額間散亂的髮絲,細長的眼睫垂下,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想來秦公子還不太明白我的為人……」待指尖撫平了髮絲,她輕掀眼帘提步慢慢走近秦質,語調陰翳透骨,「為了避免再出亂子,我覺得我們應該深刻交流一下。」話還未落,白骨已經用盡全力猛地撲去,伸手壓住秦質的肩膀,手腕一轉,極為輕巧地勾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往他腿上狠力一紮。
遠遠站著的人一下撲來,秦質只來得及感覺到一股冷香襲來,片刻間,腿上便是一處尖利的刺疼,他眉間一折,伸手按住他的手,眼裡笑意更盛,言辭隱含威懾,「看來白兄還沒弄清楚局勢,得罪了我,你的下場不會很好看……」
白骨勉力一撲有些力竭,內傷牽制渾身猛冒冷汗,手上都微微發顫,可現下不震住此人便再沒機會!
她面上波瀾不起,手腕在他手中以極詭異的角度一轉便逼秦質鬆了力道,她飛快將手中的匕首一扭,在他腿上攪出一個血洞,蒼白的面容染上陰陰笑意,「我想秦公子也不太清楚,得罪我的下場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鋒利的匕首輕易插進肉里,這般一轉直扭到肉中鑽到骨里,角度極為刁鑽陰狠。
秦質皙白的額間瞬間冒起一片細密汗珠,從來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如何受過這般酷刑,竟也沒當場叫痛出聲。
白骨見他半點不服軟,不由冷笑出聲,眼神越發狠毒,猛地拔出匕首準備挑了他的手筋,卻不防他一把擒住自己的手,伸手探她腰間用力一按傷處。
這疼處太過有準頭,似有什麼東西扎進肉里,一下下麻麻的刺疼,白骨一時吃疼渾身驟然失力,冷汗冒了大片,一下浸濕了衣杉,頃刻間天旋地轉被秦質一把按在了地上。
回過神來,秦質已然翻身跨坐在她身上,俯身按住她的雙手,玉珠般的面容,薄唇失了原本瀲灧光澤,發間鬢角汗濕一片,漸漸染濕眉目,越顯清越之姿。
二人皆氣息不穩,大汗淋漓,衣衫疊亂,眼所到處不敢直視。
秦質俯身看著白骨,汗水浸濕眼睫,不可避免地流進眼裡,他不自覺微微眯起眼來,本就蘊生風流的相貌,越發顯出幾分危險來,看得人心口不由自主砰砰跳起。
白骨看著眼露狠意,一滴薄汗滴順他的長睫落在她眉間的硃砂痣,似浸水而出的紅寶石,越發鮮紅透亮。
這滴清汗帶著些許熱意觸到白骨的肌膚上,叫她莫名生了抗拒,渾身立時毛起,手間猛地一掙卻半點掙不開,白骨一愣,未想到這嬌養長大的貴家子手勁竟這般大,卻忽略了男女之間本就力氣懸殊,即便白骨再武功高強,一朝脫力便也失了巧勁。
秦質按著如冰玉一般的手,才覺這手這般纖細,如同女子一般綿若無力,不堪一握,不由慢聲笑道:「白兄似乎有些後繼無力,這般要怎麼給我一個不好看的下場?」
白骨聞言冷笑一聲,「既然你這般期待,總不好叫你失望……」她正要不顧傷口提勁而去,卻聞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隆」巨響。
秦質轉頭看去,眉間一斂,眼中眸色漸深。
二人纏鬥較勁之時,台階上的寒玉棺早已裂開道道暗紋,此時更如冰山轟塌而下,落在地上碎成了幾大塊,融化成水。
那水蔓延而來,所到之處皆腐蝕殆盡,寶藏眨眼之間便沒入水中,不見了大半,腐蝕的東西越多,水也越多,腐蝕的速度也越快,連白骨剛頭落下的劍也在眨眼間消融,整個墓穴彷彿要融在這水中。
白骨見狀神色越淡,水堪堪就要漫到這處,正欲猛然發力起身,卻不料秦質一把拉起她,白骨猝不及防一頭撞進他胸膛,一時撞得眼冒金星,只覺腦袋前只只小鳥嘰嘰喳喳飛繞而過。
秦質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托起他的腦袋,「墓穴的腐玉一旦融化,墓中所有皆會腐蝕,想要脫身就必須聽我的,明白嗎?」
白骨不自覺搖晃了下腦袋,甩掉幾隻小鳥,聽到後半句不由冷嗤一聲,神情輕蔑慢聲吐出幾字,「痴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