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94章

94.第94章

……巫師全然不怕這等惡事被揭穿,盯著秦質白骨二人,眼神幽深,「把他們全部抓起來,我們的祖先一定保佑我們來年風調雨順。」

寨民聞言跟一窩蜂似的湧來,楚復褚行上前三下五除二,輕而易舉就把這群寨民打得落花流水。

那巫師見勢頭不好也不急,抬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胸有成竹道了句,「暫且留他們幾日。」

寨民聞言以極快的速度退散而去,而巫師胸有成竹地掃了他們一眼,在看守的圍護下離開了。

片刻之間,人群如潮水退去,只剩下了祭祀的籠中人,褚行忙去把籠子一一劈開救人。

劫後餘生一時喜悅也掩蓋不了後頭無能為力的絕望,籠中人想到此皆泣不成聲。

楚復褚行二人面面相覷,秦質看了眼四周,白骨一臉漠不關心,只面無表情看著。

褚行上前看向最近的姑娘,「既已脫離了威脅,你們何故哭泣?」

低頭傷心落淚的少女,抬起梨花帶雨的小臉,「因為我們根本出不去,這裡唯一的出路便是這吃人的林子,可花落之時根本無法出林。

這林中什麼都沒有,他們只要等上幾日,待我們餓得精疲力盡,便可以把我們一網打盡。」

白骨聞言面色寡淡,「我們幾個時辰前才從這林子進來,你確定這是唯一的出路?」

天色慢慢透亮,日頭漸漸升起,姑娘眼裡的淚流出,視線越發清晰,眼前的公子玉質金相,玉樹臨風站與人前如撥開重重雲霧見得碧玉青天般舒心。

葉間絲絲縷縷光線落在眉眼處,未語先帶三分笑,心莫名像是被擊了一下。

不遠處站著的白衣公子眉眼如同精心雕畫,細長的眼睫微微垂下平添幾分韻味,一副生人勿近的距離感油然而生,眉心一點硃砂痣像是把整個人點活了一般。

她的眼睛一時不知該看誰,似春日如花團錦簇時,目不暇接之感。

見她遲遲不開口回話,遠處的白衣公子幾步行來,俯身看向她,玉面似無情無欲的仙人,聲音雌雄莫辯,卻如清冷玉質般好聽,「聽不懂我的話嗎?」

那話中的寒意莫名爬上來,少女忍不住微微后縮,帶著哭腔解釋道:「我沒騙公子,真的只有這條路可以走,我們都是在寨里長大的,這一月少了外來人當祭品,便拿了我們這些孤苦無依的做祭品。

只有等花落之後,吃人的樹才會沉睡,我們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少女的話音剛落,四周低低沉沉的低泣聲越發壓抑,聽在耳里只覺心頭絕望至極。

「看來只有把寨民全部殺了才能等到落花之時……」邱蟬子從林中步步走近,話里都帶著血腥殘暴味道。

身後簡臻鬼十七一道而來,邱蟬子此話一出,林中忽起一陣倒吸涼氣聲。

白骨直起身,看著林中滿目冷意,「全殺了也要等,落花要數十日,我們沒有這麼多時間耗在這裡。」

林中抽咽哭泣的人聞言皆瞠目結舌,這些人竟還真這般考慮過,一時紛紛慌張懼怕起來,對視幾眼皆起身逃散而去。

「急也沒用,這林中妖樹吃人,我可不願意上趕子去投胎。」簡臻抱著手中的蜥蜴一臉不情願。

秦質聞言一笑,慢聲開口道:「妖樹害人,留著終究是個禍害,等不到它自己落花,便只能想法子除根了。」

白骨看向他,神情似在審視。

少女見眼前這畫兒一般美好的人竟這般想不開,她心中急切忙揚聲阻止道:「不可能的,我們的祖先已經嘗試過,沒有一個勇士能逃出來,便是遠善道觀的道長,也沒能活著從林中出來。」

楚復褚行聞言忙抱劍跪下,開口言辭懇切勸道:「請公子三思,此事太過兇險,望公子顧念己身。」

秦質卻充耳不聞,看著白骨似含笑意,「不知白兄以為如何?」

白骨沒多餘的表情,只言簡意賅問了句,「什麼時候進林?」

秦質看了眼遠處林上慢慢升起的暖陽,「午間日頭最盛,妖樹懼光,最易對付。」

邱蟬子聞言面上閃過一絲陰毒笑意,對此事顯然樂見其成。

簡臻只做壁上觀,他絕對不可能再進林子送死,至於別人如何他不會管。

林中死氣沉沉,便是初生的朝陽也帶不來一絲生氣,這林子連最常見的鳥鳴野草花都不曾見過。

時候還未到午間,幾人皆在林外做準備,楚復和褚行並鬼十七去林中取秦質布陣需要的木石。

秦質拿出幾張符紙,咬破了手指上之前受過傷的地方,在符紙龍飛鳳舞般畫下一道符紙,這般自然吸引了暗廠中最為好學的兩位「同窗」。

簡臻和白骨由遠及近,不知不覺間靠近秦質,看著他指尖極為靈活地畫出一道道扭曲的亂麻,皆神情複雜。

有些人就是比你高比你有文化,而且……有些人還有鈴鐺,白骨不自覺掃了眼他腰際的鏤空鈴鐺,玉帶束腰,衣著端正,這般坐著越顯修長身姿,看著看著便莫名其妙地讓人嘗到了低落的滋味。

秦質本還一本正經地寫著,可見兩人木樁一般立在前頭,不由起了逗玩的心思,他的速度越來越快,一張接一張,兩人雖默不作聲,腦袋卻不自覺隨著動作轉動得越發快,認真地匪夷所思。

秦質不由慢笑出聲,抬眼看向兩人,那面上的表情如出一轍,似在詢問他怎麼不寫了?

秦質往樹榦上一靠,伸出手懶洋洋笑道:「手疼,寫不動了。」

皙白的指腹原本乾乾淨淨,現下卻破了口子,傷口破了又破,口子極大都能看到裡頭的肉。

可還要接著用傷口去描繪符紙,這傷口一直不停的摩擦,顯然是一場難以忍受的酷刑。

面對可以避免的痛感,尋常人都不會像秦質這般接連不斷的繼續著,更不要說像他一樣面帶微笑的折磨自己。

不過這在白骨眼裡簡直比蚊子咬的傷口還要小,看秦質時便越覺他嬌氣。

離到正午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花瓶寫一會兒休息一會兒,再嘮一會兒,這一天就差不多廢了。

「只有你的血可以寫符?」

秦質眉梢微起,「不拘誰的血,只要是......」

秦質話還未完,白骨已經手起刀落,抓住簡臻的手掌,在他手心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了一道大口子,簡臻細皮嫩肉的,血一下猛地冒出來,更不用說那隨之而來的疼感了。

簡臻:「!」

死一樣的靜寂過後,白骨按簡臻的手腕如同一件死物一般遞到秦質眼前,「寫罷。」

秦質微微一默,簡臻痛得直飆淚,瞪著眼猛地跳起,懷裡的蜥蜴給嚇得竄到了草叢裡。

「死娘炮!信不信我要你的命!我@/?!$……」

白骨寡淡著一張臉,「需要我幫你把腦袋按在地上摩擦嗎?」

白骨面色已然蒼白過度,面上雖沒有多餘的痛苦之色,可紊亂的氣息和細微的表情變化已然顯出傷重,虛弱至極所具備的攻擊力,便如同一隻無爪的貓兒,張牙舞爪的模樣倒是極凶,可力道卻半點傷不到人,秦質不由淺笑出聲,半點沒有死裡逃生的后怕膽戰,「白兄從來這般戒備人?」

白骨已經有些力不從心,神志甚至已經開始時清時不清,視線慢慢對上他的眼,只覺這眉眼生得太好,不笑時眼裡已然似綴著耀眼星光,笑起來時更是如墜星海,好看得要命,輕而易舉就能擊中人的心竅。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人,無論什麼時候都能笑出來,彷彿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哪怕是剛頭險些死去。

這樣無所畏懼,所有情緒都藏得這般深,心思連一星半點根本摸不著,若是片刻間失了防備,只怕連自己怎麼死的都未必清楚。

白骨念頭一起,神志也清醒了幾分,忙以手撐地勉力而起,手上錮著秦質的脖頸逼他後退離幾分,語氣輕蔑淡漠,聲音輕得快散去,「秦公子這般好本事,叫人怎能不防備一二?」

秦質面色溫和漸染深重笑意,從善若流隨著白骨的動作直起身。

身後傳來流水腐蝕聲,「轟隆」一聲巨響,二人轉頭看去,果然見暗道盡頭的墓穴頂處坍塌成一片廢墟,大片塵埃暴起,模糊了視線。

裡頭的腐水蔓延出來,所觸之處皆被腐蝕殆盡,腐水溶解了剛頭二人千辛萬苦避過的翻板,順著邊沿往下淌去,底下尖矛慢慢被沒過,刀刃竟然慢慢溶化,化成一片銀光閃閃的流水,腐水流進暗道,四周的鐵壁皆被溶解,一旦這條暗道被吃完,這一處坍塌而下,腐水翻湧而來,更加避無可避。

二人細看間兩邊石壁已然接連被吃出了大洞,這一處的地面也開始搖搖欲墜,幾乎下一刻就要坍塌下來。

白骨心中一緊,勉力拽著秦質起身,才剛起身就一陣天旋地轉險些栽倒在地,手掐著秦質的脖子才堪堪穩住身子。

秦質拿下他的手,改而握住他的胳膊,發覺這胳膊極為瘦弱,一隻手就能輕輕鬆鬆將人架出去,他當即扶著人快步往外走,「白兄救了我的性命,我自然銘記於心,只要我能出去,必然也會帶你一道出去。」

白骨被秦質幾步帶離,才發覺自己已然虛弱地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若不是全靠著他撐扶著自己,早已癱倒在地,聽聞此言也未再出聲。

二人才出了暗道,白骨就聽見外頭細微動靜,顯然有好幾人,聽著足音便知其中一人是邱蟬子。

她不由腳下一頓,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千算萬算沒算到會這個時候遇上!她更加沒想到邱蟬子竟這般快就出了懸魂梯,還一路到了這處……

這一路而來的機關叫白骨這般內家功夫都吃盡了苦頭,邱蟬子不通武功卻也到了這處,如何不叫白骨疑惑,莫不是他的蠱術藏了大半未曾顯露?

若是真的如此便更加糟糕,她全盛之時都未必對付得了邱蟬子,更何況是現下這般光景,且身邊還有一枚早有舊仇的定時炮仗,局勢於她來說不利到了極點。

白骨狠一蹙眉越覺棘手,她眼角餘光微微掃過秦質,另外一隻手微微縮進袖子里,握住裡頭的匕首,身子靠向秦質,在他耳邊極輕道:「外頭是邱蟬子。」

白骨眼神極冷,停留在他的面上細細觀察,彷彿只要有一絲不對勁的變化,那手中的匕首就會立刻將面前人一刀封喉。

索性秦質聞言沒有半點遲疑,抬眸看了眼墓門外,隨即便撐著白骨轉向另外一處墓口。

白骨神情略微一松,隨著秦質走,可手中的匕首卻一直握著。

暗道不似剛頭金牆花磚的精緻,走到深處如同一個石洞,裡頭四通八達,不知何處而來的流水從此石縫裡滲出,上頭不時滴下晶瑩剔透的清水,凹凹凸凸的地面上都是水坑,一步步踩去直濺起不大不小的水花,空曠的石洞中不時回蕩。

另一頭,邱蟬子當先進來,渾身上下只沾了些許血跡,衣衫雖有些許破舊,卻全然沒有白骨一路而來的那般狼狽。

他看見地上一滴滴醒目的血跡,一路消失在另外一條暗道深處,他陰翳的眼裡閃過一絲陰毒,麵皮上道道深紋疊出詭異的笑意。

後頭慢慢走進來幾個人,瞧著打扮模樣便是蠱者能手,不過每一個走路的姿勢都極為詭異,一舉一動是極為不協調,就像是行屍走肉一般,渾身上下都有大大小小的傷口,身體或多或少都有些殘缺破敗,缺個胳膊折只腿,一看鮮血淋淋的傷口便知是新添上的,這樣的重傷便是放在武者身上也是不堪忍受的,這些人卻半點不曾察覺,彷彿只是披著張人皮,裡頭卻並非是人。

邱蟬子蹲下身子,伸手靠近地面,須臾間幾隻多腳蠱蟲從他袖口中快速爬出,順著血跡快速爬進暗道里,在爬的過程中一分二、二分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滋生出數百隻,乃至數千隻,黑壓壓疊爬而去,一眼望去極為可怕。

蠱蟲盡數爬進墓口深處,邱蟬子一旁的行屍走肉如同受到了牽引,接連跟著進去。

石洞就像一個水簾洞,裡頭水聲淅淅瀝瀝,上頭落下的水滴如同雨水,「滴答滴答」落在坑坑窪窪的石地面上,在幽深空曠的石洞里譜出一支悅耳動聽的空靈之曲,叫人不知不覺迷醉其中。

二人在石洞中疾行,踩在水坑中濺起的水花,將衣擺濺濕七七八八,水花極清,倒不見衣擺上半點污跡。

這般疾行已讓白骨漸漸吃不消,氣息已經亂得無法自調,身上的傷疼得她整個人都不自覺發顫,渾身直冒冷汗,整個人如同從水裡撈出來,濕漉漉的衣衫根本分不清是汗還是水,腳下更是虛浮無力,幾乎全倚著秦質走。

秦質身受內傷又傷了腿,即便再快也比不上原來,半扶半抱著白骨走了片刻,後頭聲響越發靠近,成群結隊的蠱蟲快速爬動而來,光聽聲音就叫人毛骨悚然。

這石墓就這般大,便是迷宮也不可能走了這般久都未曾見到同一處,而水洞之中每一滴水落下都似隱含玄機,聲音極有規律,彷彿一曲終后重複一曲,比之懸魂梯更加迷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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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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