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章
杜芊芊放下筷子,問:「什麼親兵?」
接送兒子都要這麼大的陣仗嗎?
瑾哥兒緊抿著嘴不吭聲,容宣替他回答,「陳闕余的親兵,可能是怕瑾哥兒出事吧。」
這話說的,杜芊芊完全不相信,京城治安良好,接送個人哪裡用的上親兵?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死。
她也不是傻子,手搭在瑾哥兒的手背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跟我說說,這是怎麼了?」
她猜的是這親兵是用來對付容宣和她的,怕瑾哥兒在容家出什麼事。
瑾哥兒垂著臉,雙手冰涼,似乎還瞪了一眼容宣,他知道容宣就是故意說給娘親聽的。
他還是不怎麼想回家,不想看見父親,在外祖父家硬磨了兩天,父親後來派管家來接他,他還是不肯回去。
兩個舅舅見他不想回也幫著他,瑾哥兒也沒想到父親會出動親兵,硬是把他給押回家。
瑾哥兒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彆扭什麼,大概是怕望見父親就容易心煩意亂,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瑾哥兒才不會輕易讓容宣如意,他在杜芊芊面前最會裝可憐賣委屈,雙眼頓時通紅,溢著水光的雙眸惹人可憐,他唯唯諾諾的回:「吵架了。」
杜芊芊想,這倆人肯定吵架的陣勢不輕,都都逼得陳闕余用親兵的程度了。
她慈愛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怎麼吵起來了呢?你父親脾氣不好,萬一他又罰你怎麼辦?」
她才不會在意陳闕余會不會傷心難過,只是擔心兒子會不會被他遷怒。
瑾哥兒強忍著淚意,期盼的眸子直勾勾的望著她問:「那我今晚可不可以留在這裡?」
留是沒什麼問題,但是杜芊芊怕屋外守著的親兵會衝進來把人帶回去。
她猶豫的時間,容宣已經替她回答,「不行,你覺得你父親會允許嗎?若是想你娘親,明日再來就是了。」
杜芊芊掐了他一把,看著瑾哥兒失落的臉色,於心不忍,本來她這個當娘的能給他的就太少,如今連他想留宿都不能滿足,想起來都心痛。
她道:「沒關係,一會兒我出去同付遠堅說一聲,讓他傳個話。」
她沒記錯的話,付遠堅應該還是陳闕余的親兵頭子,多年來都對那個男人忠心耿耿。
「娘,你真好。」
容宣氣的笑了,這倒霉孩子還有兩下子,擠出來兩滴不值錢的眼淚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剛吃完飯,杜芊芊才發現福寶居然醒著,她就躺在自己的小搖籃里,不哭不鬧也不出聲,她都不知道福寶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容宣喚來奶娘把福寶抱下去餵奶,他忙了一整天都沒來得及看看女兒,不過這會兒也不能急,想逗女兒也得等她吃飽。
女兒可比瑾哥兒順眼多了。
偏房裡,奶娘正要掀起衣服給福寶餵奶,眼神一頓,望見她白花花的脖子上好像有些紅,拽開她的衣服仔細看了看,這一看可不得了,她居然在福寶的脖子上看見了掐痕!
福寶的奶娘不止她一個,但這兩天都是她在照顧,一會兒喂完奶她肯定是要把孩子抱回去,兩位主子不可能看不見,若是誤以為是她做的可就冤枉了。
她還不想丟了這份差事,一個月能得不少銀錢,這孩子帶著也不累。
當下,她便做了決定,穿好衣服又將孩子抱了出去。
杜芊芊見她這麼快就抱著孩子出來了,問道:「她吃飽了嗎?」
奶娘搖搖頭,神色緊張,想說又不太敢說,猶豫了片刻,她說道:「沒喂。」
容宣看她臉色有異處,犀利的視線盯著她,「有話直說。」
奶娘也是在出來之後才想起來,今兒見過福寶的人只有姨娘和小世子,姨娘自然是不可能掐自己的親生女兒,那麼就只能是小世子乾的了。
她這是要說還是不要說呢?
「說話。」容宣的聲音陡然變厲。
奶娘被他吼得再也不敢遲疑,支支吾吾道:「姐兒……不太對。」
杜芊芊心裡一緊,「哪裡不對?生病了嗎?容宣,你快叫大夫。」
奶娘低下頭,「不是,奴婢發現姐兒脖子上好像被掐過。」
「什麼!?」
杜芊芊衝上去,有人快她一步將孩子抱了過去,容宣仔仔細細看著福寶的脖子,上面的確有掐痕不錯。
他抬起眼,嚴厲的視線朝奶娘射去,「怎麼回事?」
其實他心裡也猜到了是誰幹的。
奶娘忙為自己開脫,「奴婢方才抱過姐兒就有了,決不是奴婢乾的。」
容宣將孩子塞進杜芊芊的懷裡,踩著黑靴一步步靠近瑾哥兒,抬起手一巴掌朝他臉上扇了過去,連查都不用查,就覺得一定是這個小兔崽子乾的好事。
容宣一個字都沒說,杜芊芊還在,他怕控制不住說了什麼難聽的話,傷了她的心。
瑾哥兒沒有躲沒有避,生生受下這一巴掌,臉頰立馬就多了紅色的指印,他臉上神情平靜如水,似乎察覺不到疼。
杜芊芊懵了好久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瑾哥兒想掐死福寶???不可能不可能。
他看起來明明是那麼喜歡這個妹妹,怎麼捨得下手?
杜芊芊跌跌撞撞走到兩人面前,她懷裡還抱著福寶,眼角已經泛紅,她先是對容宣道:「你打他做什麼?事情還沒問清楚,不見得是他做的,是不是?瑾哥兒?」
她是不願意去信的。
瑾哥兒沉默良久,抬起頭,眼睛看向容宣,緩緩道:「這巴掌是我該得了。」
這句話就是承認是他乾的了。
他側過臉看著杜芊芊,笑容略微苦澀,「娘,你打我吧。」
杜芊芊兩眼一黑差點昏過去,還沒等她說什麼,容宣抬起腳重重的朝他踹了過去,他被狠狠地踹倒在地。
此刻容宣表情可怖,好似要找把刀殺了他。
杜芊芊的眼眶好像已經不受自己控制,眼淚一下子全都滾了出來,她把福寶遞給容宣抱著,一方面是防著他再對瑾哥兒下狠手,把人給打壞了。
不過,瑾哥兒確實該打。
他跪坐在地上,低垂些腦袋,用沉默回應。
杜芊芊走到他跟前,用同樣的姿勢跪坐在他面前,抬手在他沒受傷的另一邊臉頰上打了下去。
「她是你妹妹啊!!」她的聲音嘶啞的不成樣子。
瑾哥兒沒被容宣那重重的兩下打出眼淚,反而杜芊芊沒多大力道的一下落在臉上之後,才掉淚。
他抹了把臉,忽然就很想把一直以來藏在心底不敢說出來的話都告訴她,他說:「我嫉妒她。」
他扯了扯嘴角,繼續道:「你沒有抱過我,沒有給我餵過飯,別人小時候娘親會對孩子做的事情,你都不曾對我做過。」
「我很難過的,為什麼他們都有的,就我沒有呢?為什麼別人六歲之前都是娘親帶著長大,而我就不是呢?」
杜芊芊聽完他的話,想笑又想哭,她捧住瑾哥兒的臉頰,他的臉已經腫起來了。
她吸吸鼻子,「我告訴你,為什麼。」
她本來都不準備把這些事跟瑾哥兒說,誰知道這孩子這麼拗呢?
杜芊芊向來不愛回憶前程往事,她語氣緩慢,像在說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我生你的時候難產了,所以你身體不太好,我的身子也虧損了。你父親就用這個理由把你帶到前院去養了。」
陳闕余把他抱走那一刻,杜芊芊是真恨他啊。
「其實我休息了兩個月身體就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你父親一直不肯把你給我,過了兩年我去求他,他才肯。」
或許,當年陳闕余把瑾哥兒抱走就是想讓她去求他罷了。
如今說起這些,杜芊芊的憤怒比從前少些,她繼續道:「可是你總做噩夢,睡不好還不肯吃飯,眼見著你瘦了下去,還生病了,我沒有辦法才把你又送回前院,你回了前院居然真的不做夢了。」
「我以為你是不喜歡我這個娘親的。」
當時沒想到,應該是有人在瑾哥兒的吃食了下了葯,才讓他吃不好睡不好。
瑾哥兒愣在原地,一雙眼睛睜的大大,怎麼會是這樣呢?這不對……不對的……父親不會這樣對她的……
杜芊芊的指尖輕輕撫過瑾哥兒的眉眼,解釋道:「你不必吃驚,我同你父親感情從來就不好。」
陳闕余恐怕沒少對瑾哥兒說謊,說倆人很是恩愛之類的。
「而且,我當年是被毒/死的,或你回去問問你父親當年是誰下毒害死我的,他肯定知道。」
杜芊芊把這句話說出來后就解脫了,瑾哥兒如果真的去問了,他們的父子之情恐怕也到頭了。
這樣也好,陳闕余這種人是不配有兒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