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八十一章
百日宴過後的幾天就正式步入年關。
那天忙來忙去,人來人往的,杜芊芊也沒有再見到瑾哥兒,那孩子悄無聲息的來好像又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杜芊芊也讓綠衣去找過,瑾哥兒心思脆弱,上回被她打了一耳光又被重重的斥責一頓,估摸著不敢出現在她面前怕惹她生氣了。
綠衣找了一圈也沒找著他人,杜芊芊也沒有強求了。之前便聽容宣說,這孩子已經在他外祖父家接連住了好些天,好像沒有回國公府的跡象。
多半瑾哥兒是和陳闕余吵架了,估計吵的還很兇,她是半點都不同情陳闕余的,活該他無子送終,瑾哥兒不跟著最好。
今年最後一天上朝恰逢大雪,容宣披了件黑色的斗篷連傘都懶得打,出了門直接去上了早朝。
馬車進不去內宮,到了宮門口他便下了馬車,踏著雪走了進去。
這些日子他可以說是很得意,新帝讓他去查地方買官一案,這種案子按照道理來說一般不會讓京官去查,這次之所以有例外,是因為性質實在太過惡劣,地方知州賣了個小官給當地富商的兒子,那人惹是生非不斷,行事作風張揚跋扈,仗著自己手裡的小權利胡作非為。
若是他只為了謀財也就算了,可偏偏這人不知足,草菅人命,只要是自家生意的對家就統統都不放過,今日用這個由頭明日用那個由頭把人給弄進牢里折磨,霸佔人家的產業,肆無忌憚。
天高皇帝遠,這種事本來只要沒人捅出來,怎麼也傳不到皇上的耳朵里,上回方余書找他喝酒,有意無意的提起了這件事。
容宣秉承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與我何干?
方余書意味深長的對他笑,「關係大了,那知州是陳闕余的親信之一,我們只要煽風點火想法子把這件事鬧的越大越好,再把賣官的事捅出來,陳闕余哪怕深得寵愛這次也要脫一層皮。」
容宣眉心微動,笑了笑,「煽風點火這種事我也很擅長。」頓了頓,他繼續道:「我真沒看出來遊戲人間的方大人和陳大人的梁子竟然結的這麼深,三番五次的想弄他。」
方余書灌了一杯酒,「舊仇而已。」
「哦。」他沒有多說。
兩個人在酒樓里合計完,方余書拿買官賣官的證據,而他只需要負責將這些事傳進皇帝的耳朵里就行了。
容宣讓人找到無辜的受害者,暗中將他們都帶來了京城,又誇大他們受過的苦楚,怎麼悲慘怎麼編,而後又找人專門在京城裡大肆渲染。
沒過多久,這些事便開始在京城裡流傳,自然而然,就有人將這事上報。
新帝眼裡容不得沙子,聽完「故事」之後氣的摔了杯子,連說了好幾遍豈有此理,就又讓大理寺去查。
這個時候,方余書就將早早準備好的證據送到了大理寺,本來就清晰明了的事情更加沒什麼好查的,罪名已定,沒有人去查那些故事的真假程度。
這人也是沒有腦子,在看見大理寺那些刑具之後當即將知州供了出來。
一層層的口供,最終也波及到了陳闕余,加上他之前拒婚一事,這回皇上對他總算沒了個好臉,在御書房裡將他大罵了一頓,罰他在家閉門思過。
一時之間,京城的風向變了又變,有人猜測權傾一時的陳大人會不會就此倒台?可等了好幾天也沒等到後續,便知陳大人還是那個陳大人。
太后和太上皇一日在,他就一日不會倒,這個人天生就是命好。
至於是不是真的命好,也只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了。
陳闕余若是聽見了旁人對他的這種評價,怕是會笑出聲來,他命好?哪門子命好?從小就沒爹沒娘,被送到陳言之身邊當養子,沒體會過半分父母的溫暖,長大以後和妻子關係不和睦,眼看著她死了,如今就連唯一的兒子也離他而去。
他還記得當年他被送到陳言之身邊時,小心謹慎,如履薄冰,生怕這個父親會生他的氣就不要他了。
陳言之吩咐的事,他都努力做到最好,可是啊,即便後來長大了,他從床榻上睡醒后,雙眼空蕩蕩的望著屋子,總覺得這不是屬於他的家。
如今搖身一變,他身為府里的主人,仍然覺得他還是一無所有,伸出手什麼都抓不住。
陳闕余受罰期間,容宣又升了官,他在外總是不吝嗇自己的笑容,和誰好像都有點頭之交,在朝中樹敵不多,哪怕是步步高升多的是恭喜他的人,而不是暗中想把他拉下馬的人。
這天是年前最後一天上早朝,這日過後便是連著十五日的休息。
容宣回府後,肩上打了不少的雪花,他脫了斗篷掛在一邊,身上還有重重的寒氣,不敢輕易靠近杜芊芊,她畏寒,冬天不出太陽的日子裡總是縮在暖閣里不出門,眼饞了想看雪也就扒在門框邊上看著,絕不往外踏出一步。
他將冰冷的手放在暖爐上烤了烤,烤暖和了才敢
去觸碰她,問道:「嫁衣今日送過來了嗎?」
杜芊芊手上不知道在忙活著什麼,她抬起來,爐火火光照在她的半張臉上,她點了點頭,「送來了。」
鋪子里的人送衣服過來時把她嚇了一跳,那身火紅明艷的嫁衣當真是漂亮極了,她想到容宣曾說過要娶她的話,原來不是說說而已,他真的那麼做了。
當年喜歡使小性子的男孩成熟了,暗戳戳的辦起事毫不含糊。
她穿著那件嫁衣試了試,腰圍倒是正好,就是有些地方裹得太緊,大概是因為她剛生完孩子不久。
容宣眼裡閃著亮亮的光,他問:「怎麼樣?還合適嗎?」
杜芊芊不太好意思的搖搖頭,「拿回去改了,都挺合適的,就是……」
容宣一聽就明白了,視線在她胸前略過,「這衣服很早就做好了,是我忘記告訴她們你才剛生完孩子不久。」
很早是什麼時候呢?是在知道她就是自己偷偷喜歡了很久很久的那個人之後。
其實他這輩子讓人做過兩套嫁衣,一套是剛剛送來的,還有一套讓他給燒了。
那是杜芊芊還沒有嫁給陳闕余之前,他做著不切實際的夢,期盼有一天她能嫁給自己,厚著臉皮第一回去了鋪子里,挑了一件他認為最好看的嫁衣。
可惜,那件嫁衣一直沒等到能穿的那個人。
她死之後,他就給燒了。
杜芊芊說不清心裡的感受,有感動還有點想哭但是卻沒有特別的激動,甚至也沒有太多的開心,她想她對容宣的感情還是太淺太淺了。
當初是為了從揚州那個火坑裡爬出來才心甘情願跟他來了京城,後來是為了保全自己,好像她留在他身邊一直都有目的。
這麼一想,她就很愧疚。
容宣看見她忽然低下頭抿唇不語,不清楚她這是怎麼了,他問:「你不喜歡嗎?」
「不喜歡什麼?」
「嫁衣。」
杜芊芊搖頭否認,「喜歡的。」
「那怎麼忽然就不說話了?」
「啊。」她抬頭,盯著他看,眼前的男人面容清俊,神情溫柔,她莫名其妙就想喊他的名字,「容宣。」
「我在,你說。」
「沒事,我就是想叫叫你。」
容宣目光縱容笑容寵溺,揉揉她的腦袋,「你喜歡就好。」
她盤腿坐了起來,忽的問他,「你真的要娶我當妻子嗎?」
「絕無虛假。」
「你不怕你祖母拿拐杖把你敲死嗎?」
容宣唇角微翹,「那你記得到時候替我攔著點,別讓她把我的腿給打斷了。」
杜芊芊撲上去,正好撲進了他的懷裡,被他抱了個正著,她氣不過擰了他一把,「你怎麼還有心思跟我開玩笑啊?再說了,你祖母真要打你,我根本就攔不住好不好?我若是攔了,她說不定會連著我一起打。」
容宣按住她的葯,笑眯眯道:「沒事,打死我也要娶你。」
祖母長輩們同不同意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誰也攔不住他想做的事,誰也都別想攔。
他就是要娶杜芊芊,八抬大轎明媒正娶。
他和她是要在一起好幾輩子的。
他這樣想著,忍不住親了她一口。
杜芊芊被他親的難受,指甲深深陷進他的掌心,「你是禽/獸嗎?還是白天啊白天。」